第8章 你看着办！
临市地势较低，经暴雨过后，坑洼能没过脚踝，特别在老旧居民区，积水已经到达了膝盖，排水设施形同虚无，永远有人骂骂咧咧，却不愿意交一分修缮费。
雨早停了，脏水却能漫过裤腿，叶漓十分庆幸他家不是住一楼，不然他宁愿露宿街头。但没有电梯的九楼，爬上去真的很累，如果可以，他愿意内宿楼梯角。
房门被拧开，有两双眼睛在齐齐盯着他。好吧，他单纯不想回家。
“等…我，么？”叶漓合上门，言语很是勉强。
“是啊，以为你又不回来呢，过来吃饭。”陈艳含收回目光，示意叶欣去盛饭。
“哟，这么多菜呢？”叶漓手撑着桌，倒是没想到。
“是啊，都是你爱吃的。”陈艳含给他递上筷子。
“稀奇，您还知道我爱吃的。”叶漓接过，差点想问一句没毒吧？
陈艳含干笑了两声：“快吃，吃完妈跟你说点正事。”
“哥，这是我做的番茄炒蛋，你尝尝。”叶欣将盘子往他那挪了点。
叶漓挑眉，“小欣，哥平时对你不错吧？”
“啊？嗯！”叶欣极认真地点头。
“那你站那边啊？”叶漓夹了一块西红柿问。
叶欣有点懵：“什么…”
“什么站哪边，我们不都是一家人么？”陈艳含急了，把叶欣扯过一边，靠着他坐下。眯着眼亲切唤道：“小漓~”
“没钱。”叶漓头也不抬，挑着西红柿芯里的番茄籽说。
“不，我不是问这个，我去见过你爸了，那个……”陈艳含搓了搓手，“我自杀那时候，你真不是找你爸借的钱？”
“不是啊。”叶漓对那时候的事不是很想多说，却不能不回想。
医生让他交手术费的时候，他才发觉，搬了几次家，家里的房子越住越小，越住越空，叶志策不愿出钱，说陈艳含有两套房。和陈艳含一起打牌的阿姨说那两房产早被赌没了。
亲戚好友大概都把陈艳含拉进了黑名单，叶漓面对持续打不通的电话，和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哈，他一个小学生要学习签字，要面对天价医疗费，苍了天啊，老天来收了他吧。
“没人愿意借钱。”他说。
“不可能，你爸怎么可能不救我？”陈艳含急切地问。
“他说你分了两套房产，你比他有钱。”
陈艳含愣了愣，靠在座椅上。她当然知道那两套房被赌到哪儿去了。她一直以为叶漓是找他爹要的钱，她喝的量不大，那种农药毒性不强，受点罪完全能活过来。
从此以后叶漓无比听话，让他去找他爹他就去，没说半个不字的，赌场上输输赢赢，没再操心过钱的事。
计划多么成功，现在却要告诉她这是叶漓借的高利贷，她之前是在玩命啊，后怕激起了她全身的冷汗。
“那…那三十万，真的不剩了吗？”
陈艳含这人，有钱的时候就能大赌特赌，毫无节制，没钱的时候就能收敛点，但真让她戒掉，也不太可能。
“妈，找份工作吧。”叶漓语重心长，简直像劝小朋友好好学习一样无奈，“三十万是去了零头的，真的一分都不剩了。”
“啊，那是当然。”陈艳含又在打哈哈，“来，先吃饭。”
“艹！”叶漓爆粗口。
“这孩子，怎么能在你妹妹面前说脏话呢？”陈艳含心血来潮（没话找话）教育他。
叶漓白了她一眼，“这不亲妈教的么？”
陈艳含：“……”
江诹每天晚上会在病床前陪林韵一段时间，回到家也刚好凌晨了。林韵让他在家休息，白天先自己学习一下高中的知识，晚上再来陪她，病痛让她的脾气变得暴躁，稍有不顺心就要拔针头。
江诹后退，只想骂一句：“狗屁高中，狗屁学习。”
夜晚总是时而困倦时而失眠，梦境时美时噩，他常梦见以前的日子，也常看见一只庞然扭曲的大手抓走了父亲，也带走了母亲，只剩他一个人，这个世界只剩他一个人了。
无力感，总让人不知不觉沉浸于梦魇。
闹钟叫了两次，将他从噩梦中抽离，他看了看时间，瞬间惊醒，六点四十，起得晚了。
江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昨晚失眠，闭着眼睛直到凌晨三点多才睡着，差点睡过头忘了正事。
他在十六年的光阴里都很准时，如今却大概率让人久等，真是太抱歉了，给叶漓发了条可能会迟到的消息，便匆忙洗漱。
这条消息按平时叶漓到中午12点才会自然醒看到且不提。江诹真的有在尽力地赶时间，从公交站牌下车，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杂货铺奔去。
七点，清晨，城市刚刚苏醒，街上蔓延着各记笼屉包子的香味，一直蹿溜到胡同巷子深处。
两分钟，好在两路公交车都比较凑巧，才能勉强赶到。就快到了，江诹默数，强迫症使他不能容忍自己犯低级错误，既然约定好了，就不能迟到。
这份的心情持续到六点五十九分五十秒，江诹刹住了脚步，远远地看到的是紧闭的铁门，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骂自己这该死的毛病——
杂货店还没开张，主人根本没起床，七点钟，哪家杂货店会开门，谁会来杂货店买东西呢，操。江诹按了按眉间，又被耍了。
他试着敲了几下铁门，没听到回应。转悠了两圈，墙上也没写啥开店时间。
他眼皮打架，太困了。正想靠门小憩一会儿，一股包子的香味晃悠着轻飘而来——
母亲说了，胃很尊贵，困死也要先吃早餐再回去睡。虽然他吃完一般睡不着了……
“叔叔，那家杂货店一般什么时候开门呀？”江诹抖抖精神，问向最近一家包子店的老板。
“哦，十一点左右吧。”卖包子的大叔想了想：“一般我卖完他就开张了，怎么样，小兄弟，来一个包子不？”
“嗯，要两个豆沙馅的。”
“好嘞！”老板动作迅速地给他装了，俩，“给，三块钱。”
“谢谢。”江诹慢悠悠啃完一个包子，清醒了许多，看了看时间，现在七点十分，十一点，要等近四个小时，呵，不能容忍。
“嗡，嗡，嗡——”手机在耳边持续震动，叶漓用枕头捂住耳朵，并不搭理。那声音停了，几秒后又重新响起，持续不断。
靠！谁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他是有些起床气的，一个枕头怒砸向房间门口，摸起手机就想挂断，删除，拉黑一条龙服务，揉了揉眼睛发现竟然是江诹那位顾客（上帝）
有小人拿着小棍子在他昏昏欲睡的大脑里敲打:清醒过来，这是那个麻烦怪，你要有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对付他。
啊…叶漓揉了揉太阳穴，他可以。
接连打了十几个电话了，又有啥事？通知书在吴辉那领不就好了？叶漓把消息框往上划，看到江诹发的那条可能会迟到很抱歉的消息。
再比对了一下时间，七点十五分，吴辉肯定没起床呢，叶漓琢磨，百分之八百是来骂他的，他迅速挂断了电话。
毫无疑问，对方已拒绝比对方无应答更能激起一个人的怒火，叶漓的手机震动不带停的。他正想拉黑静音关闭，就见江诹发来消息：
“给你半小时，迅速到杂货店来见我。”
“不然等杂货店开门，你完了。”
“我添油加醋的作文是满分。”
“通知书我不要了，搭上自己，也要去派出所告发你。”
“你看着办！”
“卧槽？”江诹放狠话还是有一套的，叶漓真的有被震慑到。他麻溜滚下床刷牙，眉头越皱越紧。他在威胁我？他敢威胁我？他疯了吗？他竟然威胁我！
叶漓咕噜咕噜吐出一口泡沫水，小子，你最好在那等着我来揍你。
洗了把脸在玄关处换鞋，叶欣正好在客厅的茶几前写作业，因为她的小房间没有桌子，所以在这写会方便一些，看到叶漓时，显然很惊讶：“哥，你今天起这么早？”
“噢，有点事。”叶漓打开门，又嘱咐：“让陈艳含去交电费，过两天就断电了，她那点存钱不及时花掉留着也是赌。”
“哦。”叶欣应声，又继续写她的作业，她的小脑瓜里总是装着其他的东西。
叶漓自暑假后终于看到了清晨七点的太阳，江诹发完消息等了十几分钟，却有些困了，他满打满算也就睡了三个小时，在这种非工作党都在呼呼大睡的安静的氛围下，实在难挨。
算了，他按了按眼皮，靠着杂货店的门前的石阶坐下。曲起腿俯身刚想眯一会儿，脚边就突然被扔来一个空了的易拉罐。
“哥几个过来，这有个穿牌子的。”一个穿着黑t紧身裤的混混冲他的兄弟招手。
“哟，是一个人呢，这衣服得几千吧？”
“一万多，肯定有钱。”这四个人围成一圈，像观赏大型拍卖品展览一样，评价江诹身上的衣服鞋子值多少钱。
江诹皱了皱眉，闭着眼睛并不吭声。
“咋啦，同学，离家出走了？借几个钱使使呗。”领头的叫李荣，是这一带的小痞子，他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戳了戳他。
“滚。”江诹闷声。
“呦，醒着呢，那就好说话了。”李荣抓起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身上有多少钱，给我们，就放你走。”
“给你三秒钟，松手。”江诹冷冷直视着他。
“哎哈哈哈。”李荣狂笑：“兄弟我在这一带就没怕过谁，给你三秒钟，不然我揍得你话都说不出来。啊——”
一声惨叫，李荣的手臂后折，被一脚踢翻在地，后背磕到地面火辣辣地疼，他爬起来怒吼：“艹你娘的，上啊！！”
江诹虽然会打架，但面对几个人的围殴，一时还解决不完。拳头从他眼前挥落到他鼻尖，被突然横拦的手臂挡下，膝盖肘直踢那人腹部，来人便趴在地上。
江诹松了松胳膊，这些招术太久不使，已经很生疏了。
体力渐渐不支，几个人跌倒又爬起，妄图联合控制他的动作让他很被动。
“喂，江诹，你叫我来就是看你打架的么，能不能快点，我想回去睡觉。”有一个挟带万分困意的声音传来。
江诹闻声望去，发现叶漓不知何时蹲在了一边，正舔着雪糕观看他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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