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云层深处

楼上的血迹还在，现在已经干了，凝固在走廊上，呈现出一种古怪的色泽。

        灯火微黄，照在书架和书桌上，覆盖上了一层不可多得的暖。

        想说的话很多，想问的事也不少，然而真的给这么一个机会说清楚，这三个人却反而沉默了。

        叶隐将点燃的烟塞在嘴里，吸了好几口才吐出来。

        雾蒙蒙的烟圈缭缭绕绕，渐渐模糊了人眼。

        “先从我当年忽然离开说起吧，”他就像一个被时光浸染的老人，在暮色四合的小院里，一把躺椅上，用最轻松的语气，向后背诉说那段最惊险的日子。

        “那时候是晚上，我还提着给你的蛋糕，路过转角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打晕了，之后再醒来就到了国外。一群金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围着我看，我外语差，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看见他们似乎要来抓我的样子，就撞开人跑了……”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语言，身无分文，连晚上睡觉都找不到地方，更何况联络大使馆。

        而这还不是最难熬的，他脸不差，那时候又正是壮年，三十多岁的alpha，酒吧里随便找份保镖的工作都可以勉强养活自己。

        然而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可以好起来的时候，他的毒x发了。

        “那些人趁我晕倒的时候给我注射了东西，这玩意儿的潜伏期不长，很快就显现了出来。”

        说到这儿，他看了眼陆茗之，“同样的毒，我却没有这小子这么幸运，被检查出来的时候能有个人在身边陪着，甚至控制自己，让自己不至于犯错。”

        他将烟蒂放在烟灰缸里，冲叶楚舟扬了扬下巴，“第一次发疯的时候，我几乎把酒吧砸了，还差点要了一个人的命，之后没钱赔，又趁人不注意跑了，偏偏那酒吧又和那地方的底下社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那段时间……”他想用个比较文明的词汇来描述那段日子，但想来想去，脑子里还是只有脏话，便没再说下去。

        白天他与常人无二，然而一到了晚上，他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攻击力极强，眼里心里，除了能让自己解脱的毒x外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这样煎熬了多久，某天晚上，在他又在街巷里游荡的时候，遇到了蒋云潋。

        “那时候他普通话可不像现在这么好，人也没现在这么软和，我那时候正在发疯，又碰巧遇上他被打劫，本来就暴虐，还往我枪口上撞，就冲上去就把骚扰他的那群狗东西收拾了一下。”

        也是那时起，蒋云潋注意到了这个白天四处打工，晚上到处游荡发疯的亚洲男人。

        他幼年就被收养到了国外，虽然还记得自己的中文名字，但远离故土太久，很多国语都忘了，但绕是这样也让白天的叶隐高兴了很久，因为他终于见到了一个和他说相同语言的人，尽管这个人的普通话并不怎么标准。

        他说这些的时候，神情平静地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只有在谈到蒋云潋的时候，才会微微勾起唇角。

        毒x发作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他因为没有及时的毒源，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躲过一劫，但那种被迫戒毒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发疯的时候什么都干，渐渐地，在那个国家的地下世界居然创出了些名堂，加之他在国内的时候本来就是干这行的，所以如鱼得水。

        但也仅此而已。

        他被监视着，每当他想回国的时候，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把他留住，一留就是十几年，直到他的能力越来越强漫漶，那些人快要拦不住的时候，才勉强联系到了罗双轻。

        他在国外也并没有闲着，查了很多东西，将他扔到国外的主谋虽然仍旧不知道是谁，但他知道这个人就在帝都，并且身份不低。

        可惜就在他和罗双轻刚刚联系上不久，罗双轻就进了监狱，她管理的那群人因为缺少头脑，霎时间四分五裂，有的被其他人吞了，有的偷偷出了国。

        而他那时正处于由黑转白的关键期，所以没能及时回来，也因为这样，叶楚舟发生了一切他都鞭长莫及。

        他和陆茗之之间的事他知道地一清二楚，但他在国外，一个洋的距离，让他哪怕再怎么愤怒，也无可奈何。

        “你上次去参加那个小明星的生日会，你主动接触过的那些杯子和酒我都查了下，并没有问题，但你后来之所以……”他看了眼垂着头的陆茗之，“你自己主动接触的酒没有问题，但那个小明星给你端的那杯，里面被人加了大剂量的alpha诱使剂。”

        叶楚舟下意识捏紧了双手，“你的意思是……”

        “不，”叶隐摇头，“你应该是误伤的，他给端的那杯，一开始是给他自己的，他准备喝的时候恰巧你来了，就顺手放在了酒柜上，之后他又问侍者拿了一杯，也就是这时候，你两的酒拿错了。”

        也就是说，最开始那杯酒是给封涵的。

        觥筹交错里，影子蛇一样舞动着，光影浮沉间，他接过心爱的人递过来的那杯酒，然后，代替他承受了所以。

        本以为只是一场意外，却原来，只是代人受过。

        “你那些照片我看了，真假参半，那个小明星或许有在参与，但绝不可能是主谋。”叶隐嗤笑一声，说不清是嘲讽还是什么，“就他那点儿眼界，还做不到将这群所谓的世家玩弄于鼓掌中。”

        还有一点叶隐没有告诉叶楚舟，但他想，这孩子大概也是明白的，刚失踪的时候，封涵第一时间拒绝了找他，却又在之后的几天一直留在城堡里，要说他不清楚叶楚舟发生了什么事，只怕这真的就是在哄小孩了。

        明明更在乎权势和地位，却又偏偏还存在着一丝所谓的良心，放不下他的一切，又舍不得叶楚舟，叶隐在心里冷笑，不知道他在城堡的那几天，看着五楼尽头紧闭的那间房间，心里又在怎么为自己找借口。

        “那这个主谋，现在知道是谁了吗？”叶楚舟看着他们，又下意识抚了抚肚子，这是他怀孕的时候常做的动作，后来生了孩子就慢慢改了。

        陆茗之和叶隐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视线，半晌，陆茗之温声道，“还没有，不过已经有眉目了。”

        “是吗？”叶楚舟盯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有眉目了？”

        陆茗之点头，“有眉目了，只是还不能确定，所以还不能告诉你，”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这也是警方那边的意思，尽量不要牵扯无关人员。”

        “这事本来不想把你扯进来的，”叶隐搓着手指开始逼逼叨，“牵连太广了，从十几年前开始，这个人就在默默布局，一开始只是像个阴影一样窥视着帝都这些世家，后来不知怎么的忽然发疯……其他几家还好点儿，陆家最惨。”

        天色渐晚，残月刚从梧桐后爬出来，就又被乌云拉回了房间，穿着红色冲锋衣黑色工装裤的男人压低了帽子，在警察局外观摩了一会儿，在刑侦队结束工作出来的刹那，炮弹一样冲了进去！

        几秒钟后，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寰宇，熙熙攘攘的人声里，救护车穿过层层车流，急驶而来。

        同一时间，#人体炸弹##自杀式袭警#的标题刷爆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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