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冬夜

路过一家咖啡店，隔着巨大的玻璃橱窗朝里看，桌上摆放的精致点心，冒着热气的咖啡上独特的拉花。暖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到身后的长街，连带着飘舞的雪花都好像有影子。

        这样更觉得外面寒气渗人。

        他推门走了进去，立刻就吸引了许多注意力不集中的客人。有人合起书本离开，与他擦肩而过，身后门铃又叮铃响了一声。

        男人身型修长，唇齿间呼出浅淡的雾气被室内的温暖打散消失。进门后他先轻轻拍去发丝上的细雪，在手指的遮挡下，自然让人先注意到他流畅漂亮的下颚线。

        常客早就对这位帅哥的到来见怪不怪了。目不转睛的人一看就是新客。——这是某些常客莫名的自豪感。

        这家店是长着许多小雀斑的短发女孩经营，总是戴着装饰的平光眼镜，强行把自己打扮成森系女孩的模样。充满acg属性的店长，光顾的客人也大多是年轻人。

        她在角落摆放了一架钢琴，在大家低头翻阅书本时，能听谁演奏一曲，也是个不错的境遇。

        他坐在那里，却没在看手里的菜单。抬头看向传来动静的那边。

        女生正被店长推到钢琴前，下巴缩在雾蓝色的高领毛衣后，头发随意的扎着，碎发落在脸侧。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有些窘迫地瞥了眼店里的客人，发现没多少人注意到她，又松了口气。

        见客人对弹琴的人有着明显的兴趣，等候他点单的姑娘轻声说。“她经常来弹曲子，弹得可好听了！”

        像在推荐招牌特色一样，语调上扬，有些骄傲。

        她安静坐下，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音调干净透彻地响起，露出明晰的骨节，睫毛在眼睑投出淡淡的影子。

        “嗯。很好听。”点单的姑娘见他一笑，瞬间就红了脸。愣了一会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开始官方地推荐店里的招牌饮品。

        他耐心地听她推荐，然后才说，“就这个吧。麻烦了。”

        “那…您稍等。”把收起菜单遮住下半脸，她转身从镇静的慢步到飞速地冲刺。

        然后抓着在台下欣赏钢琴的店长，一边摇晃一边感叹，“倩倩！你快看一点钟方向！有个超级大帅哥！太tm帅了！！我就没近距离见过这么帅的男人！”

        “哪呢？哪呢？”听到此言的宋倩立刻伸长脖子往那边看，然后默默坐回去，“周泽楷啊。”

        “周泽楷？模特还是明星？”

        “人家这么火，你不知道？”宋倩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职业选手，打荣耀的。你看。”

        她盯着图片，和远处的人对比看了几眼，“哇，真的哎……”

        “轮回的俱乐部就在这附近，来过好多次了。最近因为主场比赛太忙来得少。”宋倩慈祥地摸摸她的头，“没事，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激动得像只狒狒。你表情算控制得不错的了。”

        “最近打电竞的帅哥美女真是越来越多了……你有没有见过他的笑容，就是那种，眉目含情双瞳剪水！”

        “你这说的是周泽楷还是林黛玉？”文化沙漠的宋倩对这个形容词一脸迷茫，“不过玩荣耀的，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荣耀的！”

        “那你和他应该挺熟吧？”

        “算是眼熟的路人。但我跟他哪搭得上话啊，都没什么共同话题。”宋倩看着弹琴的女生，“不过林汐认识，他们一起打过训练赛。”

        “林汐也打职业？这年头电子竞技真就流行顶着一张明星脸啦？”

        “没想到吧，更可怕的是人家收入是你的十倍不止！所以别逼逼赖赖了，赶紧干活去！！”宋倩见她蠢蠢欲动的模样，又说，“你记得最近不要和林汐提荣耀的事，她心情不好。”

        “这样啊……”她站得笔直，真诚地说，“不过，倩倩，我爱这里的工作环境。请务必让我在这里工作到死。”

        “快滚…你这个颜狗…”

        抬头再看，弹琴的人已经下台，在与店长交流数语后朝他看去。她脸上的讶异转瞬即逝，随即便笑开了。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周泽楷回应地点点头。

        他垂下眼睛，修长的手指沿着咖啡杯的边缘慢慢摩擦，凝视着杯中深色的液体。想起网络和各家报道对她的恶言恶语，身为外人的他都觉得，这些评论太过恶毒和无理。

        两年前，轮回俱乐部远赴韩国集训，和林汐所在的王朝俱乐部打训练赛。当时周泽楷还在训练营里沉寂，方明华强烈提议，俱乐部才破例把他带过去。

        作为东家的王朝始终不把当时身为弱旅的轮回放在眼里，招待和回应都是敷衍了事。反而是林汐忙上忙下，替他们与管理层沟通安排比赛。

        身为轮回副队的方明华被林汐感动得一塌糊涂，走前拉着全队人和林汐微博互粉。连不玩微博的周泽楷都注册了账号。

        手机不断亮起，他忍不住打开手机，职业群正被某说话不带标点符号的人刷屏。下周就是与他们的比赛，周泽楷发了个表情包应付后就决定不作理会。

        离训练的时间还差一个多小时，他起身离开。

        走了一会，背后有人叫他名字。

        周泽楷停住脚步，看到女孩一边向他跑来，一边缠着围巾。头发被吹在耳后，鼻尖和脸颊红红的，“好久不见啊。”

        他们确实已经三年不见了，周泽楷点了点头。“嗯，好久不见。”

        “还记得我吗？”见周泽楷脸上懵懵的表情，她问。

        “当然记得。”周泽楷低头看她，似乎对她这个问题觉得有些委屈，“林汐。”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毕竟过去那么久了。”像是确认了他还记得，她满足地转过头。

        “是要去俱乐部吗？我家也在那边，顺路一起吧？”

        “好。”

        周泽楷一向是个话少的人，能让他侃侃而谈的或许就是荣耀。但与他同道而行的这个人，他觉得她目前应该不愿意聊荣耀的话题。

        “你喜欢喝咖啡？听店长说你经常来。”林汐问。

        “嗯。”周泽楷点头，“她手艺很好。”

        “她很喜欢打荣耀，每次轮回的比赛都会去看的。”林汐笑着说，“所以轮回的比赛日都是我代班。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她没叫得店里的人以后都用助听器生活？”

        听到她这么说，周泽楷回忆初次见面时，店长激动的手足无措的样子，兴奋地让他签名了一整套咖啡杯，忍不住笑了，“确实有点激动。”

        他记得林汐总是笑得十分好看。和所有人都能相处得好，嘲讽垃圾话也能随口就来。

        周泽楷不是没见过林汐失落的模样，但此刻，她看着地面踩着影子缓慢前进的样子，黑眼圈很重，眼睛不像以前那么明亮，有很多一缕一缕的悲伤。

        周泽楷其实并没有很强的看透人心思的能力。但此时的林汐，就算是尽力挤出笑容，眉眼间的疲惫实在太浓稠。她果然还是累了。

        周泽楷低头看她，长长的睫毛上停下雪花，他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林汐抬头正好看见，忍不住笑了。

        他红着耳朵，望向前方地面的白雪，“你弹琴很好听，学过音乐么？”

        林汐略有遗憾地说，“是啊，就是很久没弹有点手生，下次一定好好弹给你听，要再来噢。”

        “嗯，好。”

        林汐停下脚步，指着右手边，“我到家啦，那你加油训练吧。”

        周泽楷看她指的小区。天色已经暗了，他不放心地说，“要不我……”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小区很安全的。你去吧，别迟到了。”

        周泽楷见她坚决的样子，点点头，“那再见。”

        “再见。”林汐笑着转过头，从灯火通明的街道走进高楼间的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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