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如果说，艺术家们是好莱坞的最闪耀标签，经纪人则是亲手贴上标签的人。

        他们与资本共同搭起好莱坞穷奢极欲的名利场，也是让所有人按照资本的游戏规则参与运作的真正推手。

        这些人在年轻时，是穿西装打领带，匆匆穿梭在威尔榭大道上的无名之辈。靠着微薄的薪资，在街上寻找新鲜漂亮的面孔，接手那些或做白日梦或野心勃勃的演员们，拿着从千百份投稿中鉴别出的好剧本，四处奔波只为说服客户投资签约。

        成熟的经纪人能够高效整合产业链，一手包揽整个项目，从策划立项到执行拍摄，只要客户点头签字，项目可以立马启动。

        这就是好莱坞的效率，每一分钟都是金钱，每一分钟都能产生巨大的利润。

        所以贝丝并不知道，查尔斯在遇到她之前，曾多少次利用理论和经验，计算过关于找到珍妮接班人并使效益最大化的可能。

        数字可以量化一切，但最精确最精妙的是命运的变数。她出现的时间点，完美的契合了查尔斯的蓝图中填补的数据空白。

        是的，数据。艺术并不能被衡量，但商业可以。

        艺人品牌的本质就是商品，而经纪人要做的，就是找到最有潜力的商品，哪怕这个人是可以被替代的。当然独特性对优秀的经纪人来说，顶多将其算作，因为他们最拿手的，就是为艺人打造其独一无二的定位。

        作为金牌经纪人和投资商的查尔斯，原本不会再签下第二个“珍妮”，这是经纪人的原则，也是查尔斯的傲慢之处——不去复制成功，他坚信自己可以打造出更闪耀的明星。

        但珍妮令他破例了，查尔斯动用了自己所有的资源，决心要找到与珍妮风格相近，但能把她衬得像粗制滥造的冒牌货的人。他要让珍妮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羞辱和抛弃。

        所幸贝丝出现了，查尔斯找到了那个完美地符合他要求的人，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说，他都愿意对贝丝倾注巨大心力。

        “所以，是查尔斯主动联系了你？”贝丝吃惊地看着面前的莎朗·伊万斯。

        莎朗把调试好的相机放在一旁，挨着贝丝坐下来，“是的，按照他和我爸爸的交情，根本不需要亲自来拜托我。

        事实上我很少会理会所谓的人脉关系，你得理解，这也是《eighteen》能短短几年受人追捧的原因，坚持做自己独特的风格，我会亲自挑选面孔，我不在乎模特的咖位，但一定要符合主题。”

        说这，她拨了拨自己茂密的卷发，手支着下巴笑嘻嘻地：“当然，我要承认是我父亲在背后给予了我底气和支持，这也是我无法拒绝查尔斯的原因，不过真没想到，查尔斯推荐的人会是你。”

        贝丝恍惚想起，和莎朗第一次见面时，她说面对珍妮的选择，查尔斯不可能既往不咎。

        之前听到这话时，贝丝并不知道其中利害，当时还处于即将试镜的紧张中，把这些事当了八卦来听，现在才发现签下自己，是查尔斯对珍妮最大的反击。

        按莎朗所说，珍妮是个非常自恋的人。如果她发现了自己是她的接替人，同时还拿了原本属于她的资源，她会怎么做呢？

        乔治早在找到贝丝之后就查清楚了这些，查尔斯是个有能力可以信任的人，贝丝做他的艺人，可以窥得日后星途坦荡，就算遇到风波，他相信查尔斯也会处理摆平。

        至于珍妮的事情，乔治也了解过，有趣的是，她即将嫁给的金融投资商约瑟夫·戴尔，是他的生意伙伴之一。更巧的是，他和这位投资商的第一次合作就是在大马剧场里谈成的，也就是他和贝丝初见的那晚。

        如果不是遇到了贝丝，乔治大概不会再返回大马剧，更不会通过与约瑟夫合作，赚到自己在麻瓜世界创业的第一桶金。

        这么想来，他们之间确实有一些命中注定的意味。

        “别担心，有我在。”乔治拉着贝丝走进化妆室，安抚道。

        贝丝本来还有些忧虑，听到乔治这么说，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只是我的助理，如果真的和珍妮发生了矛盾，你又能做什么呢？别忘了，她身后还有一个什么富豪投资商，以及一大批粉丝。”

        她的脸贴在乔治胸膛上蹭了蹭，反倒安慰起他来：“不过没关系的，她总不能当众找我的麻烦，我会小心的！”

        被妻子嫌弃的乔治想了想自己现在的身份，无法出声反驳什么。

        《eighteen》周年纪念刊的主题是“girlpower”，策划根据主题提炼了关键词，封面、首跨和封底根据不同的关键词，早就和理念契合的广告商进行了约片，每个品牌都有自己钟爱的缪斯明星，所以黄金刊页的人物拍摄都确定了下来。

        作为新人，贝丝并没有品牌赞助，不过查尔斯帮她准备好了服装，一切准备就绪，贝丝披着乔治的西装外套，和化妆师一起向摄影棚移动。

        偌大的摄影场地被划分为不同的棚，为了更好的控光，莎朗提前关闭了其他棚，两层摄影棚各留了一处用来拍摄。

        她们进去时，现场工作人员们有条不紊地专注着自己的工作，贝丝环顾了一圈，没有发现莎朗的身影，很快她就被摄影助理引到布景前准备进行试光，贝丝把乔治宽大的外套脱下来时，她发现几位离得近的工作人员瞬间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但他们互相看了眼色后，很快调整好了表情。

        贝丝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以为是自己第一次拍摄过于紧张，才会臆想别人过度关注自己，她不自在地扯扯身上的礼服。

        她低头调整了下裙摆，珍珠、缎带、塔夫绸，用雕塑的手法塑了每个边褶，色彩和花纹艳而不俗，其实她对这样华丽的裙子并不感兴趣，而且她觉得这样一件礼服和“女性力量”的主题并没有太大干系。

        当然，温柔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但这绝对无法从精致到毫无瑕疵的妆容，和浪漫时髦的衣裙里体现。

        但她只是一个新人罢了，新人在没有明确的面孔前，是不需要声音的。

        贝丝收回思绪，看了眼昏暗的工作区，乔治还没有回来——几分钟前查尔斯来电说有个急件让乔治去取。她没再关注，打算调整一下状态开始拍摄工作时，一阵甜腻的笑声传来，打破了摄影棚的专注气氛。谁这么张扬？贝丝侧头看过去。

        波浪金发、红唇雪肤，是珍妮。

        自珍·哈露出现在银幕之后，金发美人便成了好莱坞的象征之一，此后将其视作偶像的玛丽莲·梦露，直接将此推向新高潮，开创了“绅士喜爱金发女郎”新时代，在当时女性地位处于二等公民的时代里，梦露的存在向女人们揭示了一个道理：男人可以征服世界，而女人可以征服男人。

        金发从此彻底成为性感、天真的标志。

        珍妮出道时也复刻了这样的形象，名气大噪之后，查尔斯曾努力想重新定义金发的符号象征，为珍妮争取过干练肃杀的影视角色，试图打破人们对于金发的刻板印象。

        可惜珍妮因公共场合发言不慎，没能立下“聪明独立的金发尤物”新形象，媒体还因此写过不少文章来暗讽珍妮空有皮囊毫无头脑。

        如果看过珍妮的采访，就知道为什么媒体下笔如此刻薄。但她立在一处时，是个惊艳的美人，一旦开口，那些美的意蕴瞬间就被粉碎了。

        饶是如此，也别有风情，怪不得珍妮的追捧者众多。

        而此时，珍妮穿着一条设计繁复的礼裙走来，她脚上那双通身镶嵌着钻的高跟鞋，在昏暗光线下闪着璀璨细碎的光，往上是一条抹胸礼服。

        贝丝愣住了，那条裙子和她身上这条太像了。

        但珍妮的礼裙显然更加奢贵，剪裁优雅而利落。缝纫和绣花精致层叠，透过光影就像粉红的落日倒影在水面，走动间飘逸优雅美轮美奂。

        “嗨！我是珍妮，你是查尔斯签的新人吗？”珍妮热情地走到她跟前，也不等贝丝反应，就亲切地贴在她旁边，“你的裙子可真漂亮，也是出自莫林之手吗？”她说话时的腔调起伏变化很大，听起来非常有戏剧张力。

        贝丝这时候才反应回来，点点头微笑起来：“是的，我是贝丝·格林。”

        珍妮并没有理她，她露出一个看起来精准测量过弧度的微笑，看向远处的工作人员们问：“摄影师在哪？帮我们拍一张纪念一下好吗？”

        贝丝仰着头，准备站起来说点什么，却被珍妮从身后按住了肩膀，她的手劲很大，贝丝皱起眉，想让她放开自己。

        但珍妮只是维持着那个精美的微笑，挤出一句：“看前面。”

        贝丝只觉得刺眼的白光一闪，肩上的压力消失了。

        “很高兴见到你，贝丝·格林。”

        珍妮弯下腰，面对面地看着她，又把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贝丝才意识到，珍妮的宣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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