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容媚的脖子被元佑帝掐着,含笑对上元佑帝的双眼,张了张嘴,又伸手指了指元佑帝的右手。
元佑帝眉眼一沉,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容媚微微皱眉,眼中却还是没有惊惧。元佑帝继续用力,容媚面上已然浮现出痛苦之色,但元佑帝依旧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害怕的情绪。
看容媚实在难受,元佑帝沉着脸松了手,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又一把抓过容媚,慢条斯理地替她擦拭着脖子上的血迹,这是方才元佑帝手上被溅到的鲜血,又沾到了容媚脖子上。元佑帝的动作极为优雅,不紧不慢地擦干净容媚脖子上的血迹,眼神却是看物件的冰冷,容媚这样惑人的魅色,在元佑帝眼中,也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好似元佑帝就是在擦干净一个漂亮的花瓶而已。
这倒激起了容媚的好胜心,这么多年,还真没有人对她的容貌完全无动于衷的,说句掉份的话,谢长宁那个不举的玩意儿,有时候还看着容媚失神呢。元佑帝这样,倒是有一点点出乎容媚的意料之外。
不过,事情总要有些意外才有趣,都料定了,也叫人乏味。
容媚微微仰头,柔顺地让元佑帝擦干净自己脖子上的血迹,等到元佑帝收回手,容媚这才微微一笑,优雅福身,“谢陛下。”
元佑帝同样觉得容媚的胆子大得出奇,见容媚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元佑帝的眉眼又沉了沉,“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容媚忽而抬头,直视元佑帝的双眼,含笑反问,“那陛下会杀了我吗?”
元佑帝破天荒笑了,“这世上,从不缺自作聪明的人。”
容媚歪头,“最起码,陛下现在还不想杀我,是吗?”
真要杀她,方才元佑帝就不必放手,直接掐死她得了。
元佑帝又捏住了容媚的下巴,“念在你救驾的份上,朕不同你计较。再有下回,当心你的脑袋!”
容媚弯了弯唇,又垂眼看了看元佑帝的手,而后抬眼,满脸无辜。
元佑帝眼神沉了沉,捏着容媚下巴的手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宣平侯夫人?”
容媚弯了弯眼,忽而一笑,紧紧盯着元佑帝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道:“陛下记住了,我叫,容媚。”
容媚?这名字倒是和她挺配。元佑帝冷冷扫了容媚一眼,终于松了手,沉着脸转身,厉声吩咐其他人,“给朕彻查,这几只畜生是谁放进来的!”
容媚摸着脖子,看着元佑帝离去的背影,四下一扫,看着满地的尸体,不难推测出元佑帝方才的处境有多危险。
整整六只老虎,幕后之人也真是下了血本。只可惜低估了元佑帝的本事,这一次暴露出来的人手,都要被元佑帝清理个干净,估摸着他自己也逃不过。
想来用不了多久,菜市场又得血流成河了。
容媚眼中忽而露出一丝兴奋,看来,自己这一回,赌对了。
元佑帝并不像传闻中的残暴,滥杀无辜。起码现在,他的理智依旧还在,不会因为容媚的出格行为而要了容媚的命。就凭方才容媚搭弓射箭直奔贴着元佑帝耳朵飞过去的行为,别说是素来就有暴虐名声的元佑帝,就算换做一般帝王,也得给容媚一些责罚。元佑帝方才虽然看着凶,实际上,容媚并未从他身上察觉到杀意,反而还感觉他隐隐有些兴奋。
回想起元佑帝冷漠地赏了谢长宁一顿板子的情形,容媚眼中再次闪过一丝兴奋,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尤其是掌握着别人生杀大权的滋味儿,更让人着迷。
容媚不知道的是,元佑帝在吩咐侍卫彻查突然出现的老虎后,还下了一道命令,“查一查容媚,她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嫁人前,嫁人后,通通查清楚。”
元佑帝直觉容媚身上有秘密,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个有趣的人,元佑帝也不想一下子就把容媚给弄死了,慢慢解开谜题才有趣。
容媚回到自己的帐篷时,谢长宁的眼神倏地就凝住了,而后便是暴怒,“你的脖子怎么了?”
容媚很是坦然,“方才陛下遇险,我情急之下对着陛下身后放了一箭,虽然救了陛下,但也惹得陛下发怒,差点被陛下掐死。”
谢长宁眼中的怀疑之色这才散去,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容媚没必要撒谎。只不过……谢长宁突然来了精神,目光熠熠地看着容媚,“你救了陛下?”
“算是吧。”容媚叹了口气,后怕般地摸了摸脖子,“也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几只猛虎,围着陛下一行人,侍卫都死伤了不少,我看着陛下在和猛虎搏斗,便对着老虎射了一箭。射倒是射中了,但那箭也差点伤了陛下,这才引来了陛下的怒火。”
谢长宁不由有些失望,若是没有之后这一出就好了。他虽然失了面子,但容媚有救驾之功,夫妻一体,想来陛下并不会因他先前的过失而迁怒宣平侯府。只可惜后来陛下动了怒,白费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谢长宁不免有些恼怒,又瞪了容媚一眼,“净会添乱!”
容媚委屈地低下头,无奈地叹了一声,“如今,我做什么,在侯爷眼中都是错的了吗?”
先前装得那么深情款款,现在被元佑帝挑破了他和萧瑾柔之间的猫腻后,谢长宁这是打算装都不装了?
显然,容媚还是低估了谢长宁的无耻。
容媚这话刚落,谢长宁脸上便露出懊悔的神情,愧疚地看着容媚,“我近来心情不大好,还望夫人莫要见怪。”
容媚自然是善解人意地表示,“侯爷伤势还未好,一时心烦气躁,我哪会生侯爷的气?”
气的又不是这件小事,反正以后连本带利讨回来便是。
谢长宁终于对容媚有了些许真心实意的愧疚,握着容媚的手轻声感叹了一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还破天荒地同容媚赔罪:“萧姑娘的事,是我草率了。我本是被她缠得没办法,又怕你伤心,这才让她乔装打扮一同来围场。我早该知晓,你这样大度贤惠,又岂会在意这等小事?”
容媚十分贴心,“既然侯爷喜欢,等到回府后,就挑个日子收了萧姑娘吧?”
谢长宁却突然摇头,“不必了,既然我对陛下说她是我的义妹,回去后便告诉娘一声,办个小宴告知众人。反正她也年纪不小了,到时候再送她一副嫁妆,全了这段缘分便是,左右侯府也不缺这份嫁妆。”
容媚听得简直想笑出声,这是什么离奇的发展?谢长宁竟要硬着头皮认下萧瑾柔这个义妹?宴会一开,两人兄妹名分定下,日后谢长宁再发现,萧瑾柔竟是那个唯一能治他隐疾的人……
哈哈哈哈,只是简单想想那个情景,容媚都想大笑出声。
什么叫做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容媚今天可算是见识了。
还是元佑帝那句话说的不错,这世上,自作聪明的蠢货,实在太多。
事情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谢长宁见了容媚脸上的笑意,心中不由感慨,女人果然都是小心眼,即便面上再贤惠大度,知道不会多出一个“姐妹”后,还是会喜形于色。
却不知,容媚笑的不是自己要少一个“姐妹”,而是等着看谢长宁和萧瑾柔上演一出有情人终成兄妹的戏码。
到时候,容媚必然要帮他们好好宣扬一番。
容媚都没想到谢长宁竟然会有这么机智的想法,坐实和萧瑾柔的兄妹关系?哈,容媚这几年都不缺笑话了。
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啊。
元佑帝遇袭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具体经过……元佑帝身边那群护卫嘴就跟被铁水焊上似的,任谁都打听不出来,只知道有猛虎作怪,还有容媚救驾。
当然,容媚和元佑帝那番你来我往的言语交手,一个字都没传出来,甚至元佑帝还赏了容媚不少东西,倒是让其他人把目光又重新放回了宣平侯府。
不过,宣平侯府能置身事外,其他人可没这份幸运。元佑帝本就暴虐,这回又遇到了猛兽袭击,若是再动怒……
众人心惊胆战地同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一个最安全的角度吹捧元佑帝,等到容媚再次出门时,听到的传言就是元佑帝果然是天子,有上苍庇佑,就连猛虎也要臣服于元佑帝的帝王威仪之下。这才是真正的天子龙气,先前种种流言,已然不攻自破。
容媚听完后都沉默了一瞬,原来,朝中大臣们都真的会拍马屁的吗?四分真六分假的话,确实让人分辨不出来。
像容媚这种在现场的,听了后都只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乍一听也觉得没毛病。
容媚忍不住再次感慨一声权势的妙处,瞬间明白了狐族那些彪悍的前辈,为什么总是挑中人间帝王。
因着元佑帝遇袭之事,其他人也没了继续狩猎的兴致,元佑帝倒是丝毫未受影响,第二天照旧带着一队人马进深林打猎,几位大臣把眼睛哭瞎了都劝不住。
容媚同样笑吟吟骑着马进了林子,还碰上了嬴樾。这一次,嬴樾看容媚的目光终于多出几分郑重,打量了容媚片刻才笑着试探容媚,“上回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竟不知夫人骑射如此厉害。”
容媚淡淡颔首,“清河郡王过奖,不过是捡起先前的骑射功夫练了练罢了。”
嬴樾恍然大悟,“倒是忘了,夫人是容老将军的孙女,将门之后,委实英勇。果然是流言误人。”
容媚见周围人都竖起耳朵在仔细听自己和嬴樾的交谈,心知自己这是因为救驾而被其他人关注,又因为原身妒妇名头太响,却也没传出什么武力过人的流言,其他人心下奇怪而已。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儿,容媚正好需要打破别人对原身的固有认知,不想因为原身的性情而在行事时受到掣肘。
眼下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容媚当即一笑,落落大方回道:“祖父曾夸过我根骨不错,指点过我几年。后来祖父仙去,母亲说女子应贞静柔顺,不好舞枪弄棍,便让我不再练武。若不是这回要来围场,我也没想把骑射捡回来练练。”
原来是这么回事!众人恍然大悟,容老将军果然是员悍将,一手调/教出来的孙女都能如此出众。
果然还是容媚这张脸太有欺骗性了,谁能想到一个天仙似的大美人儿竟然还身手不凡呢,宣平侯府这回是真的赚大了。
本来谢长宁触怒元佑帝,其他人还觉得宣平侯府恐怕要完,现在看来,果然是妻贤夫少祸,人家有个好妻子,救驾有功,夫妻一体,这功劳不也得算在谢长宁头上?
这大抵就是命吧。
嬴樾深深看了容媚一眼,抱拳谢过容媚,“还好有夫人在,不然,若是陛下有任何差池,那可是整个大昭之祸!”
这是想捧杀自己?容媚微微一笑,从容开口:“郡王过誉了,陛下乃是天子,自有龙气庇佑,更是勇猛无敌,我的功劳,不值一提。”
嬴樾的目光幽深了些许,继续夸容媚:“夫人何必自谦,几头猛虎,夫人还能临危不惧,这等胆识,寻常男子都比不过。陛下也多有赏赐,能得陛下恩赏,可不容易,夫人太谦虚了,直面猛虎,委实胆识过人!”
容媚眼神闪了闪,这是有意套自己的话,想知道元佑帝被围时的具体情形?
看着嬴樾温和的笑脸,容媚同样微微一笑,既不说自己具体干了什么,也不说元佑帝当时在干嘛,只是淡淡点头,说了一句“过奖”,便双腿一夹马腹,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嬴樾停在原地,双眼沉沉地盯着容媚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容媚的身影,嬴樾这才收回眼神,调转马头进了另一片林子。
直到围猎结束那日,统计收获,容媚才发现自己这次来围场可真没白来。一连串大大小小的猎物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大到老虎小到貂,通通都有,唯独没有狐狸。
谢长宁还颇为遗憾,“若是多猎几只狐狸,倒是正好能给你做身新狐裘,正好入冬就能穿上。”
容媚听了只想翻白眼,她可没兴趣对狐狸下手,哪怕青丘狐族地位超然,寻常狐狸又没开智,算不得同族,容媚也没兴趣。
那头老虎正是元佑帝让人送过来的,说这是容媚猎下的,该归容媚。老虎右眼和后脑还有个洞,不难看出是被人一箭从眼睛射了个对穿,心脏处更是有一道锋锐的剑痕,正是元佑帝背身反手一剑,一击毙命。
倒是分辨不出老虎到底是死在谁手下,元佑帝就大方地将这头老虎给了容媚。
谢长宁不知内情,只以为老虎身上的其他伤口是侍卫们留下的,还颇为高兴,“多亏有你在,不然,这回宣平侯府,可就失尽颜面了。”
等到统计各人的猎物时,容媚竟然还排在了第三,前两名都是大昭的猛将,以骑射闻名,容媚半路杀出来,倒让所有人都唬了一跳。
元佑帝同样也注意到了容媚的猎物中,并没有常见的狐狸。想了想,大手一挥,“容氏救驾有功,特赐荣国夫人封号,上回车良国进贡的白狐裘和孔雀裘,都一并赏给容氏吧。”
这个赏赐就十分有意思了。容媚的嘴角微微上扬,大昭律法规定,外命妇称号,国曰某国夫人,侯曰某侯夫人,国公品级还比侯爵高一级。
也就是说,元佑帝这么一封,容媚如今的品级,比谢长宁还高一级,自然也比周氏高一级。
等到诰命下来,容媚把诰命服一穿,周氏都没办法再在她面前摆谱。
这份封赏,对容媚来说才是最为需要的。容媚轻笑着,优雅地谢了恩,又抬头看了一眼元佑帝,笑容愈发明艳。
看来,自己先前那一句自我介绍,元佑帝是真的听进去了。
她不是宣平侯夫人,而是容媚。
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容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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