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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喝醉酒


林茶一坐进副驾驶严明律就闻出了他身上的酒气。严明律也是喝酒的,不过喝的是好酒,讲究原料出产地和年份的那种。林茶一身的廉价啤酒味,严明律闻不惯。

        林茶是老干部作风,不熬夜也不多碰三高食品,严明律倒没料到他也会喝酒。

        车门缓慢地被带上,林茶倒在座位里,酒气上来神志渐逐涣散,两只眼睛盯着严明律却又没有焦距,形在神不在。

        严明律问他喝了多少。也不多,如果林茶的记忆没被酒精篡改,喝了一瓶啤而已。

        严明律将车驶进深夜无人的马路,速度很慢,怕车浪会让林茶被酒精填满的胃不舒服。他本打算带林茶去用些夜宵甜点,但林茶这半醉不醒的模样是与吃喝绝缘了,连让他一个人呆在家里严明律都不放心。

        实则林茶开端时醉得不太厉害,是因着路程的几处弯绕越醉越深的。

        严明律开得稳当,车成了一叶舟船,在波光里载浮载沉。林茶朝窗外眯了眯眼,原来不是波光,是一闪而过的路灯而已。他晕晕乎乎地想这是去哪,旁边这人又是谁。

        他以为自己只在心里想了想,但听到身旁这高大男人逐条给他回答了,才晓得自己把问题问出了口。

        “去我家,”他说,“我是严明律。”

        严明律。

        三个字在脑里飘飘荡荡,有了一些模糊的印象。林茶心里莫名地安定了,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沉睡去。

        他睡着了,身体机能完全不受控。好在严明律是驶入自家车库以后才闻到那气味的。

        起先一缕缕,然后交织成巨大的网,四面八方地网住了严明律。那浓醇的茶香在他鼻尖打着转,潜进他呼吸里。这人信息素外泄了。

        严明律一身骨架子倏而紧聚,他记起今天下午听的那则新闻。

        政府防止罪案科最新调研显示,信息素外泄引发的社会犯罪案例连年增高……

        信息素是条易燃的引线,醉个酒也能将它点着,把理智炸成齑粉,只剩原始冲动。

        严明律立刻摔上车门。林茶醉醉沉沉,听这一声巨响,迷离地抬了抬眼皮子。

        他还醉着,没缓过神。闹铃在背包里一迭声地响,给背包掩去了声息。他抖了抖眼睫毛,还是一动不动,宛若白玉雕成的一尊人像。

        严明律劫匪拦路一样拍着车门,拍回他一点魂灵。

        林茶隔着窗玻璃看严明律高大的身影,两颗澄明的眼瞳浮着水雾,整个人是懵的。

        严明律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示意他听电话。

        “把信息素收起来。”接通以后劈头就来一句命令,一整条语句从耳边过去,林茶吃力地理解了关键信息字眼:信息素。

        外泄?

        林茶茫然地坐在车里,等空调把这狭小空间里的茶香一点一点抽换出去。

        严明律已不在车旁,等林茶进到客厅,看见他房间的门是紧闭的。

        林茶眼睑沉甸甸,心里对严明律有了一点敬意。目下这种情况全是由他自己犯错在先,严明律就算有乘人之危的举动,事后林茶也怪不了他,他却还把自己的欲望掐得这么死。

        严家的空调开得很低,林茶打了个寒噤,半梦半醒地躺上沙发,怀着对严明律的这点敬意,睡得手脚蜷缩,像古时被献祭的童子,最终下场任凭发落。

        他醒来时是因发觉有水浪摇曳,一晃一晃的,像是真被扔进河里了,等他好不容易在光亮下睁开眼睛,严明律已将他从怀抱里放上床。

        没有什么水浪,但他觉得严明律居高临下望着他的模样,的确像个在索求祭品的神明。林茶被酒精灌钝了脑,愚昧地敬畏起来,有了乖巧姿态:“对不起啊……”

        “以后还喝酒吗?”

        “我不知道自己会这样,”他答非所问,“今晚我睡这吗?”

        “难不成睡我床上?”

        林茶忽然脱起裤子。

        他这条裤子是松紧带封腰,一拽就下来,脱起来很麻利,严明律来不及阻止。

        林茶脱完裤子又双臂交叠着掀起了衣摆,他的衣服习惯买大一号,但即便如此领口也在脖颈处卡了壳,需得用力挣一下才能挣出头来。他手臂使力,脊背一曲,猛然扭了一记腰。

        严明律是个腰控,这是他在林茶身上发现的,所以这腰控可被更进一步地精准定义为,他是林茶的腰控。

        腰胁的线条从腋下开始延展,起伏有致,与肚脐持平的那一道曲线收的是恰到好处的窄,刚好容人将手掐进去。

        其实严明律回房是为服用抑制药,也只过了十分钟,药效却已失效。

        即便是那一晚林茶都没把自己脱得这么干净,现在他衣物覆盖率只有九成九了,最后一块蔽体的布料是他的底裤。他将手伸进了髂前上棘撑出的一道空隙里。

        严明律本连呼吸都偃息着,此刻终于回了神,锁住林茶的手腕,低声问他这是做什么。

        “洗澡啊。”

        “那你在我面前脱什么?”

        “哦,”林茶又像回神,“那我穿回去好了。”

        “……你都脱了还不顺便洗个澡?”

        林茶踩着醉酒时轻轻重重的脚步,东搀西扶地摸索着浴室方向,手臂伸展开能碰到的一切都是他的拐杖,他扶着床,扶着立灯,扶着门框,一路磕磕绊绊,最后他扶到的是严明律的手。

        严明律的手臂自后绕过他肩膀,拔萝卜似的把他拔直了,“怎么才一罐啤酒就醉成这样?”

        “好像不止一罐,”林茶用力地想,“两罐吧?三罐有没有呢……”

        严明律踢下马桶盖,将人在上面安好,转而去试水温,心想自己三十岁捡了个十八岁的小孩,连洗澡都得管。

        他不能真动手给他洗澡,从洗浴柜里取出一条崭新毛巾,拧了热水给他擦身。

        林茶的皮肤真是天赐的,毛孔小,青春期也不长痘。严明律下手也无需分辨轻重,给他五官揉在一起也可以的。

        醉掉的林茶乖得很,似乎还在想自己到底喝了多少这问题,眼里满是思虑与不解,木登登地坐着像具牵线木偶,因着严明律的动作而动作。

        严明律抬起他的手臂,手肘也仔细擦过了,而后该到背,最后是前面的胸腹。

        严明律将毛巾往林茶手里一塞:“自己擦,擦干净。”

        林茶手里干攥住毛巾,坐了一些时候,忽然不着调地吐了一句:“我明白了。”

        “什么?”

        “信息素外泄是因为你,不是因为酒,不过也是因为酒,因为你是酒。”

        严明律觉得他不该和醉得连自己喝了多少也没数的人说话。

        林茶又唱起歌来,边唱边揉身子:“你把我灌醉,爱得收不回。”

        他唱歌是刚好的那种好听,粗一分太沉,细一分太尖,刚好的少年音色。严明律低头看他的发旋打着转,胸腔里也起了一个小而急的漩涡。

        林茶听他沉默,以为他不懂,就主动给他破译:“因为你的信息素是烈酒。”

        严明律缓缓动了动嘴唇:“你怎么知道?”

        他醉酒以后坦诚得令人诧异,事无不可对人言:“我骗你做坏事那晚,你发情了,然后把信息素气味留我枕头里了。”

        然后他抬起头朝严明律笑,颊上一朵小酒窝,牙齿细密工整地列开。

        “我一闻到就……就好想和你做那件事啊。”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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