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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哥哥


话剧排练一般在周末,占去整个下午,租的是校内礼堂,林茶和蒋哲一进门就先被拉去试装。

        装扮主要是为突出身份,蒋哲是叛逆形象,头发被发油抹得锃亮,一件夏威夷风橙底蓝花五分袖衬,痞气地斜搭于肩,里头是白色背心。

        林茶的身份是个乖巧小孩,为了突出与蒋哲的鲜明对比,服装组让他工工整整地穿了件校服,领口还圈了一朵深色小领结。

        见这打扮时林茶的的确确地愣了。他小时候读的是私校,校服的款式也经过甄选设计,走的是欧美高校的风格,也是呢绒条纹灰西装,加一朵深色小领结,蹬一对油亮小皮鞋,白色长筒袜拉至膝盖处。

        从校门口扑棱棱地奔出来,小鸟一样飞掠过人群,扑进妈妈怀里。

        林茶静声凝视镜中的自己,没有与他热泪相认。

        怀缅过去是一种慢性自杀,他整了整额角的碎发,从洗手间回到礼堂。

        进门时人人都呆,夸这就是弟弟的形象。蒋哲像是老父亲沾了光,撸着林茶的头说那当然,我给拉进来的人,眼光怎么会错。

        话剧不同于电影电视剧,隔着一段距离演员的脸就是个面目模糊,林茶的脸长得再精致,观众也无法受用,必须往夸张里画。

        但林茶这种干净面相,要不得过分粉饰,面颊两团红让人受不住,几个女生围起来商议停妥,最后决定放过他。

        话剧每次排演都走两遍,第一遍是挑着句子粗略地过,主要是练舞台监制与后台队伍的配合,几时开灯几时放音乐几时搬道具。第二遍才是由头到尾一句不漏的完整表演,林茶的戏份不多,大多时间就站在台侧看蒋哲用力过猛。

        这是一出成长剧,故事中心围绕着叛逆哥哥,林茶的乖巧是他叛逆的催化剂。

        林茶肢体动作最大、同时也是矛盾最激烈的一出,是要为哥哥拦着爸妈,说不能怪他考试作弊。林茶想这举动可有点白莲,导演还要求他表现得梨花带雨,要拿出Omega的楚楚动人。

        “林茶你肢体语言太僵硬了!”导演将剧本卷成话筒状,一敲林茶的腰,“腰要放软一点!”

        这场戏是由林茶抱着蒋哲的腰求他别走,林茶私下与蒋哲吐槽过怎么这么骨科,听了导演叫把腰放软心想这可更骨科了。

        但他也只能哦哦地应好,腰一下子塌下去,把分量依到蒋哲背上。

        导演说戏,说要把自己想象成一滩泥,黏糊死他哥。林茶一面听一面想,幸好严明律不会来。

        剧社也会邀请老师来观赏,不过这种邀请肯定没有严明律的份,他也不会主动过来掺和一脚。

        幸好他不来,否则给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不又得说什么勾引不勾引的。

        排练结束以后蒋哲回了宿舍。林茶跟教学楼里耗着,等严明律消息。

        他方先趁着排戏偷偷发消息问严明律是否在工大,等天快黑了他才终于回说刚从实验室出来,问林茶怎么了。

        星期六傍晚的工大比较冷清,只零星几点还未散去的参与社团活动的人。林茶跑到医学楼外的松树旁,这有一段斜坡,不知曾经历过什么意外,沥青路道上有一处微微翘起的龟裂。

        林茶深吸一口气,从上往下冲。

        他跑得很快,头发里是风,衣服里也是风,然后风骤然刹停,他扑街了。

        严明律跟完了实验数据,本可离开回家,但林茶那一句“你在不在工大”却让他迟迟没有动身,直觉这人也在学校里,并且有事相求。

        他问林茶怎么了,过了一会儿才收到林茶的消息:你上次怎么偷窥我的?

        严明律:什么?

        林茶:你再偷窥我一次。

        十分钟后林茶坐进了严明律的车。

        严明律做人周至,家里当然有急救用品。林茶今天是有预谋地扑街,特地穿了条短裤,中间没有布料的阻挡,任由细嫩的皮肉于凹凸不平的砂石里蹭过,划拉出一道道细密的伤痕,牵扯出一条条血丝。

        倒也不算触目惊心,谁还没磕过碰过摔过一点小伤。

        车到家里时血也就结疤了,严明律问林茶走不走得动路。林茶起先是要卖惨给严明律看,想着走几步再故意崴脚,但没想他一下地就挤压到伤口,血疤底下自先潺潺地要出血。严明律叹了口气,一把将林茶打横抱起。林茶只觉全身的骨头都聚紧了。

        严明律有锻炼习惯,抱着林茶也走得稳健。他将他放上沙发,又让他把腿架过来。林茶照做了,屈膝跨上严明律的大腿。严明律动作轻柔地处理起伤口,不再说话。

        任谁认真做事的模样都是吸引人的,严明律也不是例外。林茶又想起他给自己打针时低眉敛眼的模样,眉心微微聚敛着,一对深邃眼眸只有一个聚焦。

        他先用酒精为林茶消毒了伤口,要细细地挑去里头的尘灰。林茶吃疼,肌肉反射性地往回缩,严明律一把抓住他脚踝拽回来,暗自诧异这人的瘦,连脚踝也能一只手圈起。

        “疼死了……”

        “活该,”严明律嘴上还是不客气,“以后再用苦肉计?”

        林茶心想严明律果然看出来了,才问完他在不在工大,然后就把自己摔伤了,哪有这么刚好。

        不看出来也难,严明律经过一遭类似的事,那时的主角是童泽。他说拎着重东西摔了楼梯,问严明律能不能来一下。

        童泽接近自己是有目的,林茶亦然。

        严明律给林茶上敷料,又想起他在暗房里贴自己的照片。

        两人虽心照不宣,但林茶嘴上还是誓死不认的:“什么苦肉计啊?我是不小心摔的,谁没事要给自己整几道伤口。”

        林茶也想骂自己,这解题方式可有够神经的,他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钻研精神可真是用错地方,为什么就想知道严明律会不会对自己心软呢?

        而严明律的面容一动不动,犹如白玉雕成,看不出半点心软迹象。

        林茶有些不死心,又怕自己给冻在僵局里,就问他晚上打算吃什么。

        “不用你做,”严明律说,“你躺着。”

        林茶的心情有了起色,严明律果然是严明律,面上全无表示,里头总是不一样的。

        严明律活到三十岁不可能一道菜也不会,只是平常独居,张罗旗鼓就为一人食,太过小题大做,费事又费时。

        林茶听着严明律煎蛋的声音,滋滋滋,是下雨天的声音。

        还有锅碗瓢盆叮当碰撞,步履走动,柜门开合。这些日常生活的声响是一束一束的,交织起来就是个安心,安心得足以令林茶睡着。他今天排了五个小时的戏,眼睑都疲困。

        饭菜可以上桌,严明律喊了两声林茶,还是不见他动静,心想不会是等着自己再抱他过来。

        也不是不可以,这小孩很轻,抱起来也不费力气。

        严明律擦干手,走出来一看,原来林茶枕着沙发扶手睡着了。

        他睡时模样恬静,热衷于反驳的两瓣红唇闭合,有一种乖巧的姿态,这种乖巧是贴着严明律的心裁出来的,严明律不觉蹲身下来,轻轻拂开他额角的碎发。

        林茶偎着他的手,很贪恋他的温度似的。严明律想是空调开太低,想去给他调高点,或者弄床毯子给他盖。等意识到这些想法,严明律觉得自己也是困顿了,他不把他揪醒喊吃饭就已很客气。

        为什么想要他能千年万载不醒,一直都是这副乖模样。

        这人和他的过去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用了这么多手段来接近他。

        林茶。

        严明律不记得过去三十年曾出现过这么个名字。

        严明律心中有许多事在酝酿,端详着林茶漂亮的面容,将他与记忆中所有人脸比对,期望能有一张与之重叠。时钟滴滴答答地向前行。林茶似乎梦到了什么,长而卷翘的睫毛忽而抖了一下,嘴唇微微翕张,吐出两个字。

        字音有些含糊不清,但严明律离得近,要破译并不难。他愣住,脑海里那些纷至沓来的影像皆全消遁,林茶的脸忽然有了归属。严明律心说:但这不可能。

        林茶在喊哥哥。

        难过得能榨出眼泪来的一声哥哥,十年前他在废墟下曾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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