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梦时书9
他们等来的是寄灵族充满敌意的偷袭。
其实从云无月提起寄灵族，沐星莁就想到可能会这样，但北洛明显很不耐烦，看起来像被打断了什么好事——比如“缙云做得，我做不得”“等着我下回护住你吧”什么的。
那两个寄灵族不堪一击，跌倒在地怒斥北洛，仿佛对方善恶不分黑白颠倒：“你……你不是魇魅……为何要同这种妖物混在一处！”
北洛眼神冷冽，居高临下俯视他们：“你们这种偷偷摸摸动手的，也有脸面指教别人？”
“你知道些什么！”那个寄灵族充满愤怒和仇恨指着云无月，“魇魅……当初杀了多少寄灵族，我的好友、我的妹妹都……”
云无月回身看向他。
另一个寄灵族快速站起来，怒喝：“你敢！”
云无月淡淡反问：“既然不顾一切偷袭，不就已经是生死自负吗？”
“是你先进到这个梦里！”那寄灵族认定了她有罪，“难道最近的古怪不是你搞的鬼？！”
“我们只是误入。”云无月说。
可那两个寄灵族明显不信，张口闭口就是“魇魅”，看起来和魇族有什么深仇大恨。
沐星莁和岑缨赶到现场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个情形。
紧接着一道女声从不远处传来，随之又现身了两位女性寄灵族。
为首一位打扮华丽，看起来颇为尊贵，那两个偷袭的也站起来向她行礼。
“你们未免太过莽撞。”她走近前来，声音沉稳，但也有些急迫，“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魔族来袭了。”
似乎就是为了印证这句话，她话音刚落，原本寂静冰凉的沙丘里接连爬出数不尽的空尘，潮水般涌向海滩，沙鳐躯体压着地面，顺着起伏的沙丘俯冲而来。
沐星莁右手虚握，漆黑长刀出现在手中。
下一秒那位疑似族长的女寄灵族双手在胸前做了一个复杂的动作，白光亮起，身影消失在原地。
“随我去高处。”
“是。”
寄灵族接连消失，群魔冲击的海滩只剩下北洛他们几个。
“你不要动手。”云无月把沐星莁隔开，挥鞭压退群魔。一道青蓝闪电忽地从天而降，劈在一只魔身上。
女寄灵族的声音传来：“这些落雷可以阻挡它们一阵。或许还会有更强的敌人出现。恳请几位与我们一同守住遥夜湾。”
北洛有点无语：“我说，你们找人帮忙的法子会不会太别出心裁了点？”
“方才确实是无礼了，请你们原谅。”
和那两个死脑筋的寄灵族不同，她明显明事理得多，“我叫风里霜，是寄灵族的族长。我保证族中绝不会再做出无故冒犯之事。”
清除了这一批魔潮，还没收剑，北洛神色一凛，侧头看向后方，一股浓重的魔气腾起，接着血色在黑雾中一闪，一只更强的魔出现了。
“雾刃魔。”风里霜蹙眉。
“小心一点。”云无月靠近沐星莁一步，对北洛说，“这个比之前遇到的都要厉害。”
雾刃魔非但属于真魔，持有能甩出去造成持续伤害的长兵刃，更可以源源不断召唤下等魔。寄灵族很快就有人负了伤。
云无月有些不放心，却因护着沐星莁无暇多顾。北洛对她说：“你的伤也没好，不要硬撑。”
下等魔转眼被灭得差不多，雾刃魔寻隙直逼北洛。
长兵刃和太岁相撞，北洛暗暗咬牙，额间王印再次亮起，猛地爆发出霸烈之力，将雾刃魔如扫枯叶般弹开。
辟邪之力化成的利爪向着雾刃魔重压下去。
“给我退！”
雾刃魔在剧烈颤抖中裂成一团黑紫色雾气，迅速消散不见，一颗不大不小的魔核也崩成碎片。
北洛收回妖力。
风里霜在一团幽幽白光中现身，躬身对他们施了一礼：“多谢几位不计前嫌。”
不待再说些什么，几人身上突然亮起蓝色的光，一种不属于这个梦域的灵力围绕着他们，似乎在努力拨开迷雾拉扯他们。
岑缨低头左右看看，“这是……”
云无月感受出了这股灵力的意图：“有人想用灵力唤醒我们。”
“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好的事了？”岑缨担心道。
北洛快速说：“我们几个的身体还在鼎湖，是好是歹有机会都必须出去，否则只会更糟。”
云无月点点头，“我可以和这股灵力里应外合。”
“暂且别过。”她转身看向寄灵族族长，“我们或许还会再来。”
云无月抬起手，原本绕着四人旋转的灵力慢慢延申，伸向看不见的夜空，牵引着他们的意识慢慢腾起……
————
眼皮慢慢睁开，一线光亮透入，一个面相方正又看起来严肃认真地人正俯视着自己。
北洛眯了眯眼，然后倏得睁开，迅速弹坐起来。
眼前正是鼎湖。
“醒了、醒了！”一个兴奋的少年音从不远处传来，北洛循声看过去，
岑缨也醒了过来，说话的少年正在她跟前站着，“师弟，我就说本门法术还是有用的吧！”
北洛终于松了一口气，便回头看向另一个方向的沐星莁，在看清她面前站的是谁后，正放下一半的心生生卡住，飞速撑地站起来。
——他怎么在这？！
而当事人沐星莁还保持着刚睁开眼的动作，回不过神地呆看着面前的一双脚——一双没穿鞋，绑着色泽暗红的绑带，以一种非常端正的姿势站着的男士的脚。
她咽了口唾液，慢慢抬头，顺着衣摆、束腰、项链看上去，最后落在那张矜艶高冷的脸上。
她的呼吸滞了一下。
——他为什么在这？！
沐星莁腾地站起来后退一步，下意识低头看向胸口，结果一连串动作牵扯伤口，疼得她“嘶”了一声。
好在……还在。
她这才抬眼看向巫炤，发现他正在收回一个没完全做出来的动作，手臂慢慢垂下。
就好像……他刚才想伸手扶住什么似的。
见她一脸戒备和不解地看着自己，巫炤单手背到身后，仿佛刚才无事发生，对她微微颔首，行了一个礼。
沐星莁略一惊，同样颔首回了礼，实则内心完全没反应过来。
在凌星见看到“美人姐姐”云无月后嘿嘿地笑，颇有成就感地说“不枉费我辛辛苦苦护法”时，常陈走到她面前，对她抱拳。
沐星莁略有抱歉地回礼：“之前情势紧急，贸然告辞，失礼了。”
先前在路边她急匆匆离开，再次见面却一身的血，常陈难免有些惊讶和担心：“没关系，只是姑娘你的伤势——”
“没事。”沐星莁说着看向凌星见，“这位是……”
两位星工辰仪社弟子这才正式做了自我介绍。
常陈对北洛等人抱拳：“在下常陈。这位是我的师兄凌星见，我们都是星工辰仪社内门弟子。”
“多谢了。”北洛活动手腕筋骨，“不过，还是先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吧。”
他眼神凌厉，直逼巫炤。
面对北洛的敌意，巫炤一脸云淡风轻，慢条斯理把视线从沐星莁身上移开，转向北洛：“自然是来看看你们有没有死。”
北洛倏地拔出太岁。
巫炤不为所动，只扫了一眼那把剑，凉凉讥讽：“我刚才就想说，凭你，也用的起太岁？”
“怎么？”北洛不甘示弱，“莫非让你想起了被缙云斩首之痛？”
沐星莁就站在巫炤旁边，清晰感觉到北洛说完这句话后，巫炤瞬间起了杀意。
“你说什么？”他声音都压低了不少，阴沉沉的。
北洛扬了扬下巴，一副“你待怎地”的表情。
气氛有亿点点剑拔弩张。
“那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凌星见看着两个人之间忽然就不对起来，打圆场道，“刚才还是多亏了这位大哥帮着驱赶周围的魔，不然我和师弟两个人得费大劲了。而且我们来的时候，他也正在准备唤醒你们。”
“哦？”北洛似笑非笑，声音在牙缝里滚了一遍，恨不得咬碎了再狠狠吐出来，阴阳怪气说，“这么说来，还得多、谢这位‘大哥’？”
巫炤同样虚假：“不用客气。”
“星工辰仪社？”岑缨听见了熟悉的名字，“庐山上霄峰的那个？”这不就是她给沐星莁说的那个吗？
凌星见一听岑缨知道自己门派大名，自豪感和亲近感油然而生，“对对对，你也听过我派大名？”
“我只是在博物学会里看过记载。据说星工辰仪社的内门弟子都是厉害的阴阳家——”
“你是博物学会的人啊？”一听原来都是知道的，凌星见顿时感觉遇见了可以说话的人，高兴一锤手，“我给你讲——”
常陈在旁咳嗽两声，提醒他：“师兄，正事要紧。”
凌星见被打断，忽然觉得确实该先说正事，于是清清嗓子正色道：“咳，其实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梦见星坠于野，预感有大灾降世，于是下山寻找止灾之法。卦象告诉我，破局之机就在此地，想必便是你们了？详细情形，不如等离开以后寻个地方细说。”
不得不说，他态度端正起来确实有一门师兄派头。
岑缨高兴道：“太好了！你知道离开这的办法！”
“门派师兄”瞬间崩塌，凌星见大惊失色：“什么？你们没办法吗？”
岑缨一副“我就不该多想”的表情无奈捂住脸。北洛抱着胳膊，理所当然地问：“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有办法？还有，你怎么不问你那位‘大哥’？”
“这，他说你会有办法。”凌星见道。
“怎么？”巫炤似笑非笑“瞥”了北洛一眼，让北洛非常不爽，“王辟邪已经弱到这个地步了吗？”
沐星莁快速打断这两个人莫名其妙的针锋相对，问凌星见：“那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我用了师门里的一张符。”凌星见说起这件事，露出肉疼的表情，“星工辰仪社就两张这种符，听说是用王辟邪的血画的，师父把其中一张给了我。你们知道这玩意儿有多稀罕吗？！”
北洛挑眉：“那你干嘛随便用掉？”
“我、我刚不说了吗？我卜了一卦，发觉这里有很大的机缘，想着绝不能畏首畏尾的，不然根本到不了这儿啊……”
跟在凌星见身边之后，常陈做的最多的动作就是扶额，“师兄，我早跟你说过，行事不可如此草率……”
凌星见抿嘴，依旧坚定：“不，我不会弄错的……”
可看着所有人都无计可施站在原地，凌星见心中地坚定动摇了。
“难道我们就这样被困住了？”
他觉得世间忽然变得悲凉起来，自己的倒霉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耷下脑袋哀嚎起来，“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好吃的东西没吃够，好看的姑娘也没看够，亏了！这下亏大了！”
常陈在旁提醒：“咳咳……”
“你咳也没用。我们都要一辈子待在这个无聊的地方了，还不许我嚎两声吗？”
“吵死了。”
北洛一挥手，“哗”的一声撕开一个空间裂口，对面正是烟火气缭绕的人间阳平。
“走吧。”他率先踏出去。
岑缨拍拍脸颊：“北洛，你太厉害了！”
“得救了？！我就知道卦象没错！”
沐星莁跟在众人最后正准备出去，巫炤忽然叫住她：“白泽。”
她回头。
巫炤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背后霜林雪原，天地寂静，映得他苍白又冰冷。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沐星莁。”她展开一个礼貌的浅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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