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秋雨淅淅沥沥，打得两岸树影低靡，青山朦胧颓废。

        一个青年身披蓑衣，在雨雾里慢慢行走，蹚过沵迤平原，在寂寥无人的层瘴叠松前停驻。

        青年慢慢抬头，眼神有些空茫，怔然望着眼前面目全非的一切。雨水顺着笠沿低落，在脸颊划成水线。

        青年静静立在荒芜寂静的西陵城前，阵法已经将她的痕迹掩藏起来，只留下无尽风嗥雨啸。

        昔日亲朋全部化归尘土，所有约定尽付一炬，上天与他再次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渡魂已经让他的记忆开始出现混乱，青年忽然双手捂住头，手背轻轻颤抖。

        天地间只有雨声，没有埙和笛的余音，更没有琴音。轩辕丘不会注意到时隔多年后，西陵有人从远方回来。青年可以静静的在被掩藏的城池前尽情站立，直到他发现进不去城池，也找不到熟人。

        ——西陵不在了。

        青年有些难以置信，茫然的眼睛慢慢转动，渐渐露出了可怕的情绪。冰冷的自嘲一瞬间笼罩他的表情，他跪在了地上。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青年动了。他站起身，踉跄着走到一旁树下的青石上坐下，靠在树干上，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不近处被“掩埋”了的西陵。

        “昔当西陵全盛之时，行人摩肩接踵，廛闬扑地，每逢节日，歌吹沸天。孳货易盐，铲利矿山，才力雄富，士马精妍，划崇墉刳濬洫，图修世以休命。以板筑雉堞之殷，井干烽橹之勤，格高五岳，崪若断岸，矗似长云；咒言飞文，固护基扃……”

        然而……

        然而如今……

        “崩峻塞路，峥嵘山道，白杨早落，寒草前衰。稜稜鬼气，蔌蔌风威，直视千里外，唯见青埃雾莽。蕙薰工武，委骨无名，穷尘湮没，利害烬灭。”

        凝思寂听，心伤已摧。

        “……哈哈、哈、哈……”

        青年歪头，忽然慢慢笑起来，摧恸癫狂。

        雨幕渐深，将他的身影渐渐淹没。

        天道作何，吞恨者多。

        天命反侧，何罚何佑。

        上天将西陵变成一座坟墓，埋葬着活着的，死去的，所有人曾经的悲喜忧欢。

        西陵曲终，破碎的音符遗落在空间罅隙、历史断章中，并随西陵八百年辉煌，一同湮灭于长河浪花。

        天地遗陵间，唯余长恨。

        ————————

        《西陵曲》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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