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巫炤以为自己会听完一个令他感到惊讶的故事，然而乐商才开口说了两个字，远处骤然传来一声巨响，两人齐齐向声响传来处看去。
“不好！”巫炤率先反应过来，消失在原地，乐商紧随其后跟上。
粼波湖水面上翻滚着浓重黑气，水面被搅成深不见底的漩涡。
怀曦提着司危刚落在地上，身后空间扭动，巨大的角挤开空间裂缝。
怀曦慢慢转动眼珠，尚不及转身，一只獍妖直直从背后冲撞过来，巨大尾刃横扫，划出冰冷紫色光弧。
怀曦抓紧司危的胳膊向后一扯，两人堪堪避开，再次看向周围，黑雾已经让能见度变得很低，黑暗中几只獍妖蠢蠢欲动，绕着他们慢慢形成包围。
怀曦脸色阴沉，又把司危朝自己身边带了带。
獍妖数量不少，能搅乱空间让周围黑雾缭绕，可见不弱。
是他大意了。以为不会出什么事，即便遇上野兽也足够对付，没带任何发信号的东西。
怀曦一边戒备看着蠢蠢欲动的獍妖，一边低声对司危说：“平时法术是怎么学的，待会儿就怎么用。等寻着机会立刻跑回家。”
“它们有这么厉害？”
怀曦让她找机会跑，司危有点惊讶。
像她这样年龄的小祭司还没有学完法术，基本不会有战斗的机会，因而她不清楚獍妖到底是强是弱。但在她眼里，怀曦是巫之堂除了巫炤和乐商外最厉害的人，什么妖魔鬼怪在他面前都是不堪一击。
这样厉害的怀曦，居然会让她找机会跑，那对面的獍妖得多厉害。
已经来不及解释，獍妖冲上来，怀曦松开司危，闪到她前面，把她整个挡住，巨大巫纹一闪，格住獍妖奋力一冲，两侧炸起土石。
司危才不想被怀曦护在后面，像个只能被保护的弱者。她仔细想好招式，从怀曦后面冲出去。黑色锁链从她左手刺出，被獍妖狡猾躲过，司危纵身跃起，一缕缕黑色灵力围绕她身周游走。
怀曦击退一头獍妖，立刻闪到司危背后为她护持。
忽然几抹血红光弧划开黑雾，骨片破空而来，擦过司危对付的那只獍妖长角，火星四溅，接着刺入她后侧企图偷袭的那只的眼睛。
红光排山倒海从四面八方涌现，霸道强横，硬生生把黑雾并獍妖一起向后推挤开，区隔出几丈宽的空地。
“大人！”怀曦又惊又喜。
巫炤出现在怀曦和司危身边。
将这群獍妖全部灭除后，黑雾散去，湖面已经恢复平静。
巫炤蹲下来仔细看看司危，问他俩：“还好吗？”
司危不觉得害怕，倒有些刺激，兴高采烈对巫炤说：“我刚才重伤了一只獍妖！”
“嗯。”巫炤笑着摸摸司危的头，“你很厉害。”
“那巫炤你能教我更多厉害的法术吗？”司危双眼充满期待。
怀曦总是把她护在后面，可她不想老是被保护，更不想别人去挡住妖怪为了让自己跑。
要是再出现这种情况，连怀曦都打不过的，她才不要做那个牺牲别人保全自己的家伙。她要跟怀曦并肩作战。
如果怀曦知道她怎么想的，肯定会大喊冤枉。不是他实在打不过那些獍妖，而是谨慎保险起见，没有完全把握，能跑就要让司危跑。因为她还很小，不该有万分之一出事的可能。
巫炤点点头，答应了司危的请求，随后抬头去看乐商。后者背对着他们站在湖边，面对已然平静的水面一言不发。
巫炤走过去：“怎么了？”
“你看看水里。”
乐商指给他看。刚才水面翻涌，黑雾萦绕，虽然现在平息，但本该清澈碧绿的湖水里好像掺入黑墨。依然可以见底，颜色却很不对劲。如果弯腰侧面看过去，水面会闪现一些时有时无的黑紫光，就好像打开了一个通向异界的路。
巫炤严肃起来，想了很久：“这就是‘通道’吗？”
乐商盯着湖面，好像穿过湖面和那已经不存在的通道看见了别的什么。
“通道……”
……
秋收之后，猎獍的战鼓擂响。
此前乐商问巫炤，打算让玄嚣在西陵还是送去有熊。
巫炤想也没想就道：“自然是在这。”
嫘祖诞下一子，取名玄嚣。因着是两位族长的长子，轩辕丘黄帝的长子，相当受到重视。
加上花食节今年设在了西陵，一时间有很多别族族长来道和。巫炤被迫见了几个族的族长和大祭司，相当不耐烦。
用怀曦的话来形容，就是巫炤觉得来的十个族里有九个半都是蠢货，剩下半个还是他勉强给的面子。
玄嚣出生时天有瑞象，可见这个孩子也会很厉害，如今他十分乖巧可爱。嫘祖一家三口过了两个月基本没什么俗务烦扰的日子。
可惜三人世界没过很久，猎獍就要开始。
姬轩辕被迫返回有熊，并帮乐商给己浣捎了份礼物。
但玄嚣，巫炤表示还是让他在猎獍期间留在西陵比较好，并表现出了对有熊城防妥妥的看不上。
巫之堂祭司除了留守西陵的，其余一并参与猎獍。小司危最近新跟巫炤学了不少，跃跃欲试，想跟着一起上战场。
怀曦原本不大同意，奈何巫炤太好说话。他想了一下觉得没问题，就让司危跟在自己和怀曦身边。
出发前，巫炤交代司危：“不要乱跑。”
司危很乖地答应：“好！”
————
巫炤记得自己应该给司危说过，让她不要乱跑。
但是，问题就在于，她，现在，不见了。
遍地獍妖尸体，和已经被俘虏、由几名祭司看守的獍妖，这里显然刚经历了一场人与獍妖的恶战，人方胜利且无伤亡，应该是欣喜而归才对。
然而这的空气里弥漫着沉默，无人脸上有喜色。
怀曦垂首站在巫炤面前，满脸悔恨。巫炤面无表情坐着在树下，手里托着一团红光，似乎在算什么。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带着几名祭司从远处朝这边走来，小青昂首挺胸跟在后头。走近之后，她发现氛围不太对。
怀曦见乐商来了，先是一喜，发现司危也不在她这边，神色瞬间黯淡。
“怎么了这是？”乐商上前两步到巫炤跟前，随即敏锐察觉到他们队伍里少了个人，“司危呢？”
“……不见了。”怀曦艰难地说。
乐商：……
乐商：不见了可还行！！
乐商气得想笑。巫炤亲自看着都还能不见了，这得是什么操作？
但眼下不是追究什么缘故、谁的责任的时候，尽快找到司危才是要紧。
巫炤手上算筹的转速加快了。突然，他放下手站起来，说：“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带她过来。”
巫炤离开后，乐商安慰地拍拍怀曦肩膀，问：“怎么回事儿？”
怀曦说：“刚才有一阵四面都有獍妖过来，我与大人带着司危对付反扑最猛的一面，司危似乎看见了什么……总之就……忽然不见了。”
乐商觉得问了也白问，怀曦若是清楚怎么回事，哪可能让司危跑丢。巫炤恐怕也没注意到。
还是等巫炤把司危带回来，问司危本人比较好。
巫炤回来得很快，在前面慢悠悠走。司危小小一只，瘪着嘴跟在后头，时不时抬头看一看巫炤，发现对方依旧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顿时更加无措，都快要哭了。
众人见司危回来，长出了一口气，刚想上前安慰，发现鬼师并不妙的表情，只好纷纷停在原地，朝司危投去安慰的眼神。
巫炤带她走到一棵树下，终于肯转头看她。他蹲下来和她平视，问：“我记得对你说过不要乱跑，为什么要不听我的话？”
清冷的声音，一点也不温柔。小司危憋了一路的眼泪立刻滚落，连珠一样一颗颗往下掉。她并不嚎啕，而是咬住嘴唇憋住声音，一抽一抽，委屈瘪瘪抹眼泪。
巫炤：“……”
巫炤不太能见得司危哭，估计已经心软，但表面还维持冷冷的样子。
乐商过去在他旁边蹲下，带着笑意看向司危，抬手为她抹去眼泪，将她两只小手拉过来分别握住：“司危，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当时是想做什么？”
司危抽噎两声：“……我看到有只小獍妖落了单，就没忍住……结果它跑了。我追上去把它杀死后……就找不到路了。”
原来是迷路了，乐商哂然。她轻拍司危的小脸，笑着说：“杀死一只小獍妖很厉害，但即便这样也不能乱跑知道吗？这毕竟不是西陵，而且獍妖也不能小觑。何况，巫炤会担心你的。”
猎獍开始后，伤亡预期之中的重。今日不过第二日，隼部就已经有一队战士因为被包围而损伤了十几人。有熊和别族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好在这毕竟是轩辕丘联合的一场战役，而且随着时间增加，经验也能更多，因此也许开头才是最难的一段。
巫炤加重语气对司危说：“……下次不许这样。你答应我的，也必须要做到才行。”
司危连忙点头。
巫炤站起来，单手背到后面，对乐商说：“走吧，回城。”
巫炤步频不快，但比司危高很多，因此小司危得快步小跑才能追上他。
走了两步，巫炤想看看司危跟没跟上来，于是停下来，转头，发现乐商正牵着司危一只手慢悠悠跟在后面。
巫炤向她伸出手。
小司危颠颠跑过去，高兴地抓住巫炤的手。
怀曦走在后头，看司危被巫炤和乐商一人拉住一只手，蹦蹦跳跳往回走，脸上笑意加深。
忽然，他不是很应景地想起多年前，虚黎左右手各牵一个小孩，把他们从花海带回巫之堂。
两个小孩一男一女，脸上都有伤，一看就是刚在打架，互相有着恨不得对方睡觉从床上掉下来的那种“深仇大恨”。
从虚黎背影就能看出他很心累。
怀曦扑哧笑出来，惹来巫炤冷冷回头。他连忙收敛，装作无事发生。
————
猎獍开始时伤亡很重，后来人族很快摸索出来方法，虽然依旧有伤亡，但比刚开始好了很多。
乐商途径了两次有熊，有回灭杀一处獍妖后回来遇见了戎冬。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戎冬，对方似乎也打了场胜仗，两人心情都还好，在有熊休整的时候随意聊了起来。
戎冬提到：“轩辕丘以南有几个部落一直虎视眈眈，猎獍之后恐怕趁机偷袭，都得提前准备。我跟缙云去那边看过两次，现在还没什么动静，以后说不准了。”
乐商问：“是瓯族那边吗？”
戎冬点头：“离你们那边近，你给嫘祖说，让多注意着点。”
“行。”乐商说，“我记下了。”
她放下背上的袋子，在里面摸了一会儿，掏出两个长条的中型盒子给戎冬，“这是狰的角，很坚硬，做成短刀不错，我猎獍路上遇着的。送给你跟缙云，我不在有熊多呆，等他回来你帮我转交给他。”
戎冬接过盒子道谢，随后笑道：“不愧是巫之堂的讲究人，鬼师送礼也是这样，盒子好看。诶，这不会是鬼师借你名号送的吧？”
巫炤一向喜欢给缙云送东西，这事还是有很多人知道的。
“嘿你这家伙。”乐商瞪大眼睛，“什么时候你见我们鬼师给缙云送东西假别人手了？”
戎冬打开盒子看了看，是很好的狰角，非常稀有的东西。他摸摸脖子：“也是，鬼师送东西估计是没我这份。”
和许久不见的友人交谈一番，乐商和戎冬都挺开心。她在有熊悄咪咪给巫炤弄了个小礼物，又给怀曦司危他们换了些东西后，返回西陵。
戎冬估算着缙云回来的日子，忽然打算开个玩笑，到时候让他猜猜这礼物谁送的，省的那家伙整天不说话。
戎冬在脑子里预演了两遍到时候的情景，心满意足把自己那份狰角拿去给工匠打磨短刀。
然而他没有想到，那个预演，那份礼物，在他这里停留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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