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灭国之像
季明轩离开的次年初秋,桐娘不幸染疾离世,白苏满目怅然立于冷宫别院,望着枝叶凋零、盘根错结的流苏树冠。
半年前,游族趁丞相对北防边塞兵力调度之际攻破边城,长驱而入,季将军携季明轩及军队四处奔波,抵御游族铁骑。
而前线送来的战报令人时喜时忧,磨人心弦,王上令大巫觋占卜,得知卜辞为吉,这才安下心来。
不久后,前线果真传来战况好转的喜讯,这令朝堂上的君臣安了心。
而长期以来,前线战况时好时坏、时坏时好,彼此消长,却也不见游族占取大利,朝堂之人渐渐对战况麻木。
他们认为小小鄙陋游族成不了气候,况且还有季则铭及其麾下十万精兵在外御敌,若前线真有什么变故,也是季则铭首当其冲,他们先安心呆在京都便是。
虽然庙堂之上王上及左右权臣不把游族放在眼里,但民间已有太商将亡,祁氏将覆的传言。
坊间这股慌张情绪在百姓窃窃私语中愈渐发酵,最后竟鼓动宫内的一个宫娥私偷王室珍宝,携赃欲逃。
可她临出宫门之时,却因慌乱露出了马脚,当场被禁军发现,折了性命。
此后,王上下令:凡于民间造谣咒国者,一律当斩。草市街前三溅血,再无流语入君耳。
……
白苏走至树前,自季明轩走后,王宫于他更加压抑沉闷,而日常与他做伴的楚嫣这几日偏又去了西郊行宫祭祀先王后。
祁白苏攀上流苏树冠,他看见:黄昏中,天空被染成红黄交染的锦缎,霞光圈圈晕开,熏染半边天,俯眼是熠熠生辉的琉璃青瓦,一眼望不到边的宫海。如此美景,白苏心中却莫名凄凉。
这时,远方模模糊糊传来叫声,白苏四处张望,只听叫声渐渐清晰,这时他见落日方向飞来乌压压的一片。祁白苏从没有听过这样令人凄离和恐惧的叫声。
鸟群向王宫俯冲而来,正于他出神时,白苏忽感身后一股气流旋停。
祁白苏回望,只见一只怪物正停于枝叉向他示威。那怪物长着六目、四翅,喙中发出的叫声正是方才所闻。
白苏受惊失手,他脚下一空,白苏心言不好,转而坠落树冠。
眼见他就要跌伤,这时沈夫人及时现身,她纤指轻轻向白苏身下一点,只见地面丛生出的藤蔓盘结一起,稳稳接住白苏后又迅速隐于泥土之中。
白苏只当此是怪事,此时他心中有更大的疑问。
祁白苏见母亲就在身后,他上前指向那群怪物问到:“母亲,那些是什么?”
沈夫人看着空中之鸟,面露担忧:“酸与。”
“传说中的酸与?”白苏难以置信。
此时只见空中酸与纷纷落了下来,庞大的王宫顿时被黑翼笼罩,宫中的尖叫恐惧声此起彼伏。
沈木樨看向白苏:“……先回阁内……”
……
此时宫中上下乱作一团,宫女宦人抱头奔走叫苦。
几声凄厉鹤鸣入耳,过路的禁军赶忙奔往王上的玉明宫。
禁军谨慎入院,却见豢养于玉明宫的仙鹤正惨遭怪鸟啄食。
仙鹤惊慌逃窜,却无法挣开足上细巧锁链,只能无力地引颈悲鸣,鹤颈淋淋鲜血染红了雪羽,仙羽凌散杂乱地飘落一地。而一旁的宫角内,几只酸与正残忍分食垂死挣扎的仙鹤。
禁军正惊异之时,玉明宫寝殿之门忽然大开,只着寝衣的王上听闻鹤鸣,慌忙赤足跑出查看,其身后几个衣冠不整的宫娥紧跟着簇拥上前。
王上立于阶上,见院内狼藉一片,他不知所措、满目惊恐。
一旁的宫娥们见一群凶神恶煞的怪鸟正欺凌王上爱鹤,地面青石血迹斑斑,她们不由受惊娇叫。
王上呆愣片刻,回神指着仙鹤,结舌命令禁军:“快……快,快救鹤。”
禁军听到王上指令,抽剑上前斩杀驱赶怪鸟。
……
隐灵台内室,只闻烛火晃动之声,大巫觋闭目入定,神游太虚星境,倏然星像显凶,大巫觋猛然睁目……
玉明殿内,王上正欲召见大巫觋,没想到他倒自己来了。
“拜见王上。”大巫觋上前颤巍叩首。
此时王上仍处于余惊中,他睁大眼睛问到:“国师,今日的哪些怪鸟从何来的?!”
大巫觋低目回复:“回王上,此鸟名唤酸与,若其降临,会有惊恐之事发生!”
“什么意思!难道太商要亡了?!”王上身上冷汗津津,他连忙探身问到。
闻太史闻之,他在旁安抚:“王上莫慌,有季将军在外御敌,游族蛮夷攻不进中朝。”
王上松了口气:“那是什么惊恐之事?”
“此次天象变更突然,老身尚未理清头绪。但天降不祥,定是王朝触怒了上天。为息天怒,王上应勤政图志,以防不祥来自朝堂权变。此外,王上要多行顺天意之事,以息天罚。”大巫觋低首说到。
“那你快说说,寡人要做什么?”
大巫觋直言:“老身日夜观像占卜,算得冷宫中的公子苏颇得上天垂爱。”
“那用公子苏祭天可否解除天罚?!”王上急问。
在场的人无一不惊,王上竟这般心狠手辣、懦弱无能!
大巫觋连忙说到:“并非如此,公子苏是福贵双全之人,上天授意由他担任下任储君。”
王上犹豫,他还没坐够王位,怎会想着立储:“上天真是这个意思?”
“老身不敢欺瞒。”
闻太史见状,他上前跪言:“王上,微臣教书多年,公子苏颖悟过人,沉稳端正,是为王储之选。”
王上沉默了片刻,他狐疑地看向二人,出言道:“此事还是日后再议。”
……
此时朝堂之上,官员们看着血淋淋的暮光和大群酸与,皆大为吃惊:“天要亡我太商啊!”
裴长嬴向来不信怪力乱神,他阴沉着脸:“休要胡言乱语,小心自己的狗头!”
丞相见此笑说:“裴统领何必如此固执,不如另寻出路。”
“季则铭在外御敌已有起色,何故寻其他出路!”裴长嬴反语相向。
丞□□笑道:“这,你自然不知。”
……
回到隐灵台,大巫觋心觉不安。此次凶兆来之突然,他恐有不测。
大巫觋连忙命人呈上龟甲,接连卜测。
问:太商会亡否。
卜辞曰:否。
大巫觋放下心来,此次太商劫祸仍是有惊无险。
……
冷月当空,承相府门前,有人鬼鬼祟祟向府门探看。过了一会儿,府门大开,一个奴才执灯接应乔装而来的游族之人。几个游族人就这样大步踏进相府的大门,与丞相共谋日后反叛之计!
几日过后,丞相反叛,他命人打开京城的城门,京外乔装伪扮的游族军队一拥而入……
裴长嬴得知消息,集结禁军率兵作战。
……
京郊,西郊行宫中,楚嫣立于镂空木窗前望向远方,蓦然她发觉行宫山下民街上的异动。
异族之人骑马奔驰,不一会儿,街上就传来了杀喊声,百姓四散奔逃,后面的异族军队挥舞刀剑,砍杀百姓,残暴不堪。
楚嫣生来还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她手中的玉笔掉落,瞳孔惊恐,掩口失声。
这时,莺时匆匆忙忙跑来,手脚打颤:“公主,我们快逃吧,游族已经攻过来了!”
话音刚落,宫门外响起阵阵马蹄声,二人面惊失色……
当日,楚嫣正于西郊行宫内手抄福文祭拜先王后,这西郊行宫曾是先王后最喜爱的地方,筑于高势,环境清幽,又能远远看到下面市井生活。
自先王后去世,西郊行宫就鲜有人来,里面只有原先跟随先王后的老婢女和奉命看守行宫的侍卫。
此次她是便装出行,只带了莺时一位婢女,她担心随侍的人多了,会扰了先王后的清宁。
楚嫣抄好一份福文,又替章哥哥抄了一份,先王后是章哥哥的亲生母亲,现如今他被贬青州,难为母亲呈记哀念。
想到哥哥曾送自己一支玉凤镶金笔,暂且用它来写福文,就当做是哥哥的代笔吧。
抄写至一半,楚嫣就听见外面似有细微的喧嚷骚动,楚嫣透过镂木窗阁向下看去,看到市井街上浩浩荡荡的游族骑着战马。
这时,侍女莺时跌跌撞撞地跑来说到:“公主不好了,游族已到京郊了。”
“前些日子还在说,季将军已在边城重创游族,今日游族怎么就抵达了京城?游族这一路来到京城怎么没有沿关的兵将通告朝堂?”楚嫣站起,掩饰心中慌乱。
在这时,二人听到行宫外的一声勒马声。
莺时吓软了腿:“糟了,游族已经到行宫了。”
但行宫的侍卫并没有什么动静,楚嫣决定出去看看,只见一人正向行宫内走来,瞧他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异族人。
那人直奔二人而来。
楚嫣后退斥问:“你是谁!”
那人摘掉斗笠,下跪叩首道:“公主不认得我了?”
楚嫣细看,原来是哥哥身边的侍卫书楠。
楚嫣惊喜:“书楠,你怎么在这儿,哥哥怎样了?”
“公子尚安,眼下游族就要入侵京城,公子特派我来护送公主离京,我行至京郊,想起今日是我家公子母亲的忌日,猜想公主可能在这儿,幸亏公主真在此处,若在宫中,事情还麻烦了。”
“朝堂之上还未知晓游族入侵京城,哥哥是怎么知道的?”
“公子察觉异样四处查探才得知的,那游族一路入侵我朝疆土,势不可挡,加之朝堂日渐败落,游族又凶悍强硬,原来的附庸国和诸侯们都避其锋芒,答应游族只要保住他们的封地,便悄声为他们开关放行。”
“可不是有季将军驻守边城吗,游族是如何通过季将军的防线的?”
“季家军与丞相的府兵镇守边城。虽季将军一直严守边城,可丞相和游族暗中勾结,串通一气,游族就是从丞相名下军队所守的关卡偷偷混进。
甚至前些时日,季家军重创游族,都是丞相和游族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麻痹朝堂。公主快随我离开此处,说不定游族会出其不意劫掠行宫。”
楚嫣犹豫:“游族突然来袭,王宫之人还不知道呢。”
“还有一个人随我一同前来,他如今已赶去通报王宫。”书楠宽慰到。
“宫中只有裴统领的军队,如何守得住?”楚嫣担忧。
“公主放心,公子早已派人将此事告知了季将军,季将军快马加鞭,估计很快就那到京城。公主请随我走吧。”
楚嫣点头。
莺时跪下央求到:“公主,带上我吧。”
楚嫣怎能忍心不答应。
两人遂换上粗布衣裳随书楠逃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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