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行了，不烧了。”唐三爷摸了摸顾欢的额头，撑着自己不是很直的起来的腰语重心长的对着二人叮嘱道：“先不要让娃儿受凉，要是后面没有再烧起来，就在家里好好捂一晚上，给娃子多喝点热水，等明天再去镇上好好看看。”
折腾了这几个时辰，从天蒙蒙亮到现在艳阳高照。在外头打理草药的唐三爷下了诊断，顾欢的温降了，可以回去了。
“小娃儿的事情可马虎不得，以后多看着点。在外头跑热流了汗，要及时给娃儿把衣服换了。千万不要不当回事，多用点心。”唐三爷听说过从镇里回来的苏辞一家人，今天一看夫妻二人白生生的，看着不像是会照顾人的，倒像是被人照顾的，忍不住多唠叨几句。
苏辞手上拿着唐三爷抓的药草连连道谢，“您说的我都记下了，这次真的是多谢您了。”苏辞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没有养过孩子，有很多细节确实是她没有关注到。
若是昨晚上顾欢说自己没有胃口的时候，自己多关注一点，说不定顾欢今天就不会烧的那么严重了。
“是我疏忽了，晚上欢欢是我一起睡的，是我没有注意到。”顾景看苏辞都快要被愧疚淹没的神情，主动开口揽下责任。
人，是苏辞抱进来的。顾景全程守在顾欢身边，没有怎么说过话。而等到要什么跑路、打水的时候也是苏辞拦住顾景一手包办。全程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现在开了个口。
唐三爷好好瞧了瞧这个漂亮地过分的年轻人。
或许比起一辈子都活在村里的人，年轻时见的世面不少，现在就是老了，唐三爷浑浊的眼睛里总带着几分故作通透的精明，摸着自己的胡子，把顾景从头到尾打量个遍，摇了摇头，“你这后生啊。”
莫名被评价的顾景皱起了眉头，低垂无害的桃花眼略微上挑，透出几分锐利。
苏辞一个闪身挡在了顾景的面前。
看见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苏辞，顾景有些意外。苏辞的高度不足以挡住顾景的视线，顾景收回看向唐三爷的视线，落在了苏辞柔软的发旋上。
“我相公他身子不好，累不得。欢欢这里也没事了，我们这就带着孩子回去了，这次真的是多谢您。等我把家里的事情都好顿好了，一定登门拜访好好感谢您。”苏辞和气的说道。不失礼貌，但也替顾景镇了个名。
虽然她和顾景不是真正的夫妻，但顾景也是她在这个异世唯二的家人。他身体不好做不得这些，不应该被不知真相的人随意猜测，说他的不是。
不知全貌，不予置评。
把手上的药交给顾景，苏辞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把药拿好了，我去抱欢欢，咱们回家去。”
回家去，这三个字带着莫名的温柔。顾景一直在逃离家里，没想到在这里不是自己的家的地方会因为这三个字有所动容。
没有想到苏辞会说出那么一番话出来，看着苏辞脸上的笑，顾景心里一软，没想到山野里出来的小妖怪那么会说话。怎么平日里到了他面前，就这般不善言辞了？
这么护着他，那她平日里的那些小心思，不拆穿又何妨。顾景温柔的笑了笑，“好。”
“阿娘。”细弱难闻的声音，风稍微大一点都可以把它吹散。
在床边守着的苏辞却捕捉到了细微的声音，快步走到床边，把顾欢飞起来的被角小心的压回去，“欢欢醒了啊，还难受吗？”
“阿娘，好热啊。”顾欢的眼睛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像是淋了雨的小奶狗，迷迷瞪瞪的，难受的在被窝里翻来覆去。
“乖，欢欢乖，不要乱动。”苏辞把人压住，隔着被子轻轻的拍着，“不要乱动哦，过会儿就好了，过会儿就不难受了。”
脑子还迷迷糊糊的顾欢听不进去，只知道自己现在很难受，下意识寻找自己最信任的人，“哥哥……呜，欢欢要哥哥……”
端着菜粥跨进房门就听见顾欢找哥哥的顾景，身子一僵。糟了，暴露了。
哥哥？
顾欢还有哥哥？
这这这岂不是意味着，“我”生了两个娃？苏辞满脸震惊，这具身子才多大岁数啊，怎么都生了两个孩子了。苏辞看看了自己的细腰，这身材维持的还真够好的
温度稳住了，人不发热了，就是还想睡觉，没有醒，苏辞瞧着顾欢睡得粉扑扑的小脸蛋，没忍住上手轻轻捏了一把，心里提着的一口气也落下了。
顾景站在外面，看着陪着他在顾欢床边守了一天的苏辞，神色晦暗。
顾欢是真的喜欢她。她也是真的，把顾欢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在照顾……
顾景闭上了眼，不再去想。
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
苏辞听见身后有脚步，“欢欢睡着了，你晚上注意点，看还会不会烧起来，明天一早咱们就去镇上。”
没有听见顾景的回答，苏辞疑惑的回头，看见表情有些严肃和凝重的顾景，“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啊，好。”苏辞莫名有些心虚，是又有什么地方露馅了吗。
月色明亮，吹到人身上的风都带着凉意。洒下来的月光落在山林间，镀上了一层迷蒙，不似白日的苍翠。
苏辞把手里的衣服递给顾景，“夜凉，先把衣服穿上。”随后自然而然的坐到顾景的对面，二人之间隔着一个桌子。
顾景拿着厚衣服的手慢慢收紧，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对面的苏辞。
没有想到苏辞那么细心，慢自己一步出来竟然是为了给自己拿衣服。悄悄放在苏辞房间里的钱应该多一点的……
夜色朦胧看不真切，苏辞看着顾景抓着衣服也不知道穿上，就傻愣愣的看着自己，有些担心。
难不成，顾欢得的是流感，顾景人也烧傻了？
苏辞试探性的说道：“要不，你先把衣服穿上？”
真是，竟担心到这种地步。也就这最后一晚了，便别让他担心了,“好。”顾景拿出了艳压三十三船舫的宠溺一笑，把衣服穿上了。
其实，顾景打心底就是一个薄凉之人。从一开始阴差阳错成了被认成了苏辞的相公，顾景就是为了好玩儿才没有戳破这一切。
他总是会离开这里的，离开这里以后，苏辞会怎么被人说成什么样子，该怎么和其他人解释，和他又有什么关系。毕竟，她的身份也是假的不是。
可是现在，顾景改主意了。
若是苏辞愿意，他大可再在这里呆上几天，对外就说二人是和离。只要给她留下足够多的银钱，她后半辈子是和他人成亲还是自己一个人过，都足以滋润的过下去。
苏辞看说了之后，顾景还是知道把衣服穿上的，松了一口气。还好，人没事。至于顾景艳压四方的笑，大晚上的苏辞根本看不见。
“嗯，你是想和我说什么事情？”苏辞主动出击。
“你刚刚，应该听见，顾欢说，要找哥哥吧。”顾景打算把真相和盘托出了。
苏辞心里一个咯噔，来了。
“其实——”
“好了，别说了！”苏辞的声音突然拔高，打断了顾景。面上的表情也变得很悲伤，像是提及了什么，很不想去回忆的悲伤的事情。
“我也很想他，可是，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已经，已经不在了……”情到浓处，苏辞还擦掉了眼角的眼泪。
顾景看着哽咽不已的苏辞，“……？”
发生了，什么？
苏辞边擦眼泪，边注意着动静。看顾景没有说话，内心暗自窃喜。多亏她机智，猜到了顾景要和她说什么，作出了预警。只要她足够悲伤，顾景肯定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下去了。
眼看气氛烘托到位了，苏辞抹干净自己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声音沙哑，“我，我有些累了。欢欢就拜托你看着点了。”踉跄起身的苏辞走了几步，还宽慰了顾景几句，“你也不要多想了，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
最后以一个四十五度明媚的忧伤望天结尾，完美结束表演的苏辞，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骄傲回了房。
“砰——”
关门的声音，唤回了呆滞状态的顾景。在夜色中，顾景独自对着月亮沉思。
夜风卷起一片叶子路过，顾景灵光乍现，接上了苏辞的脑回路。
她不会以为，顾欢口里的哥哥，也是她生的。然后，没能留住，已经去了吧？
顾景：“…”
顾景：“……”
这个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多戏？顾欢真正的亲哥，翩翩公子顾景，在空无一人的庭院里,毫无形象的双手抱头。
“你醒了啊，还不舒服吗？”顾景像往常一样靠在窗边，用着漫不经心的语调和顾欢说话。不一样的是，这次窗没有打开，顾景没有在看外面的风景，而是在看床上终于睁开眼睛的顾欢。
比起平时的懒散，多了几分真正的疲惫，眼底的一圈青黑在白皙的脸上显得有突兀。
睡了一天一夜的顾欢已经睡懵了，一时半会儿做不出什么反应，就呆愣愣望着出声的方向。懵懂的像是刚出生的小羊羔，眼神透着一股“睿智”。
“怎么不说话。”顾景皱起了眉头，“不会是烧傻了吧？”走到顾欢床边的顾景，伸手摸了摸额头。在二人的相顾无言中，慢慢举起了一只手，有些严肃的问到，“这是几？”
缓过神的顾欢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坏哥哥这是傻了吗？
想起顾景曾经说的要带他离开这里，顾欢突然慌张起来，直到打量四周，发现还是熟悉的地方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裹紧了自己的小铺盖，生怕顾景把自己带走。
还好坏哥哥没有趁他睡觉的时候，带着自己偷偷离开。
顾景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生了一场把两个人都吓着的病，他只是以为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个觉，梦里整个人轻飘飘晕乎乎的，睡醒了还很累。
顾欢砸吧砸吧嘴，怎么感觉嗓子有点疼。
一晚上没怎么敢合眼的顾景松了一口气，“还好，没烧傻。”要是烧傻了，它让谁继承家业？以后谁养他？
“咚、咚。”
苏辞在房外敲门，“你们起来了吗？”
躺在床上的顾欢眼睛一亮，大声喊到：“阿娘！”只是许久未说话，自以为说的很大声，其实只有床边站着的顾景听见声音。
相较于顾欢的欣喜，顾景现在听见苏辞的声音只觉得脑袋痛。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会有，怎么会有那么清奇的女人。
“还没有起来吗？”
担心顾欢情况的苏辞一大早就起来了，昨天通过唐三爷的指引，找村里人预借了毛驴。不管怎么说，还是去镇上的医馆去看看才能放心。
顾欢也发现自己声音特别小，门口的苏辞根本就没有听见。着急的顾欢想下床，又因为刚刚把自己裹地太紧，半天拖不了身，在床上蠕动的像一条毛毛虫。
“啧。”刚刚看见他的时候，不见他那么兴奋。
顾景看着顾欢的模样，头疼的捏了捏鼻梁，朗声说道：“起来了，娘子直接进来就好了。”
“吱——”
苏辞一进来就直奔床上的顾欢，挣扎出两只胳膊的顾欢扑棱的像是嗷嗷待哺的小鸟，“阿娘~”
走到床边的苏辞摸了一把顾欢的额头，发现温度已经完全稳定在正常的范围内，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把顾欢拥入怀中，手扣着顾欢的脑袋轻抚，确认到，“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咦~
不就是睡了一晚吗，阿娘怎么那么想欢欢啊。阿娘明明就离不开欢欢，坏哥哥还要把我们分开。
阿娘没有我可怎么办啊，自觉责任重大的顾欢学着苏辞的动作，也抱着苏辞的腰轻轻的拍着，“欢欢没事呀~”
站在一旁看着母慈子孝感人场面的顾景，觉得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他应该在床底。
一大早就熬在锅里的粥，每一粒米都炸开成了一朵饱满的米花，微微搅拌，浓稠的米粥裹挟着切的细碎的皮蛋和瘦肉，米香和皮蛋的咸香融合，再加上肉粒儿的嚼劲，顾欢直接干完了一大碗，“阿娘我还想喝！”
顾欢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苏辞专门准备的易消化的粥。但是吃太多也怕胃一时消化不了，可又抵不住顾欢亮闪闪的眼睛，苏辞只好再给顾欢再添上薄薄的一层，“只可以再吃这么一点了哦，不可以再多吃了。”
“啊，行叭。”虽然顾欢有点失望，但还是听话的接过小半碗粥，珍惜的享受。
顾景日常在顾欢羡慕的眼光中，从容不迫的开始吃自己的第三碗粥。而苏辞，日常担忧家里饭桌上的巨大消耗。
顾欢身体已无大碍，苏辞就打算趁着这次借了人家小毛驴的机会，把该置办的东西都买回来，顺带再去看看行情。
自己打算长期住的地方还是要好好规划一下，总不能一直都是住茅草房。穿过来至今还没有遇上过下大雨的天气，苏辞十分怀疑这破旧的茅草顶是不是真的可以扛住多雨的夏季。到时候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也是太心酸了一点。
想着事情的苏辞，吃着吃着就不太集中注意力，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粥。
这几日在苏辞这里混吃混喝，混出良心的顾景也有些惆怅。他到底，怎么再和苏辞提这件事情啊？
“嗝~”吃的肚子滚圆滚圆的顾欢舒服的打了一个嗝，有些愁。他什么时候才可以像坏哥哥那样，可以吃下那么多东西啊。看得见吃不下真的很难受诶。
桃花履行完一年一度的赴约，结束自己短暂的花期。嫩绿色的叶子悄悄爬上了枝条，迎着出升的朝阳摇头晃脑。
吃饱喝足的一家人，第一次踏上了去清远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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