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断舍离
并不算大的外间里陷入了沉默，在场所有的人知道这事儿和赢然其实没多大关系，但是人家瑜王府要问责他们除了照做也没有任何办法。
不管在哪里，没有实力就连话语权都没有，弱者只能期待别人的怜悯，祈求别人为自己发声。
然而这个阶级分明的封建帝制世界里，弱小就是原罪。
就像赢家。
赢家在这个贵人扎堆的京都实在是太过渺小了，对于平民来说或许已经算是大贵人，但是对于真的贵人来说，他们和外头的平民没有丝毫区别。
今日若是赢家有那么一个未来可期的武学人才，或许瑜王府还会顾及一二，但他们要问责的是一个武技不行武术也不行的废物。
“别人知道了说不定还要说一声瑜王府有气度讲道理，毕竟人家只是问了大小姐的责，还没有说要牵连整个赢家。”
罗氏的声音不大，但却像是一把利刃划开整个赢家虚假的荣耀，将所有人往日在心里得意自家是官员家眷的那点虚荣矜娇搅个稀烂。
赢然好像又回到了当初被白月光拉着一起跳崖的时候，原本恍若灰烬死寂的气性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被激了起来，但下一秒又回到了荒芜。
她对于这个生产力低下，万事都不便利的世界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就这么过着吧，拼一把是不可能的。
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移到窗棂上有些发黄的窗户纸，赢然叹口气：“所以瑜王府想要一个什么交代？要弄死我吗？”
死字出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人都惊愕地看着神色平静一身慵懒地赢然。
怎么回事儿？
十六七岁花一样年纪的小姑娘，怎么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个字？
她不害怕吗？不惊慌吗？
如何这样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没，若是因为一件衣服瑜王府就想要你的命，那就太过张狂了。”赢赋立刻摇头。
“呵。”赢然扯了扯嘴角给了一个轻笑，瑜王府现在这个做派难不成就很谦和了？
“那他们什么要求？”
“就是……就是要你远离京都。”赢赋能不知道自家大闺女长得漂亮吗？什么头疼婚事，不过是不舍得把这么漂亮的大闺女随便许人罢了，不管是为了女儿本身还是为了赢家，再或是单单只为了自己的脸面，大闺女现在哪怕被退婚了也不好马虎。
他也是要脸的，也是想要争口气的。
所以听到瑜王府要驱逐大女儿出京的时候就格外惊怒。
大女儿都已经十七岁了，嫁人就是这两年，这出了京都哪还有好人家，再加上得罪了瑜王府，很多原本有可能的人家都要犹豫了。
他这么漂亮的一个大闺女就直接砸在手里了！
他怎么能不怒呢！
但是他能跑去退婚的陈家去闹吗？能跑去瑜王府闹吗？能跑去武校闹吗？
他不能，他只能责怪大女儿，然后被反怼回来。
“……”赢然微微惊讶，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就这？”
“什么叫就这？”赢赋看到大闺女这个无所谓的样子又忍不住暴躁，“一件衣服而已就要将在适婚年龄的你驱逐出京都，摆明了就是要断你前程，这还不够蛮横无理的？”
其实也还好吧，比修仙界动不动杀人夺宝仁慈多了。
赢然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已经说清楚了一切。
“老爷消消气，大小姐能这么看得开是好事，莫不是一定要哭哭啼啼大吵大闹老爷才觉得好？”罗氏忍耐了一会儿最后没忍住刺了一下差点又要暴怒的丈夫。
家里的这位大小姐以前性子倔，动不动父女俩就能爆发大战，从好好的阁楼里搬到这个破院子就是一场大战之后的结果。
如今这大小姐性子变了，不倔了，但依然很能轻易让丈夫暴怒。
这父女俩怕是天生相克。
赢赋脸皮一僵一下子梗住了，罗氏也不理会他转而看向赢然：“瑜王府势大，是家里无法庇护大小姐，是我们做父母的失责，虽然有些厚颜，但还是希望大小姐能体谅一二。”
“无妨，跟你们没有关系。”赢然接收了原主的所有记忆，自然也差不多知道这家子都是什么人。
男主人赢赋是个大差不差的普通人，尽管脾气有些暴躁，但总体来说没有什么大毛病，生活中也还算讲道理，不是什么有智谋又出色的人，但也不是有奇奇怪怪毛病的坏人。
罗氏这个女主人对比来说就聪明很多，也很有手段，为人处事也很公平，丈夫很是尊重她，家里的姨娘也全听她，通常情况下，她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但只要她开口，基本就是她说了算，从另一方面来说她才是这个家里真正能做主的人。
至于下头的三个姨娘，一个是外头聘进来的刘姨娘，是个比较爽朗爱热闹的人。一个是买进来的青姨娘，读过书，除了有些矫情没有别的毛病，第三个就是最年轻的春姨娘，是通房提上来的，年纪轻有些掐尖好强。
三个姨娘都是很普通的人，小毛病有，大毛病没有。
赢家的后院一直以来都是非常风平浪静的。
至于那几个挤兑原主的妹妹，也没有什么大毛病，都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脾气比较直白，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
若是没有瑜王府这一遭，可以说这种环境真是赢然很满意的生活环境了。
“大小姐通透。”罗氏心中叹气，变了性子的大小姐倒真是可造之材，可惜了。
“那我要去哪儿呢？”赢然点点头，直接开口询问，她并没有在这个话题里继续扯来扯去的想法。
“我这里有两个地方可去。”罗氏看了一眼赢赋，“老爷也帮着参详参详。”
“哪两个地方？”赢赋顺着罗氏给的台阶就下来了，一点没有之前僵着脸皮的样子了。
“一个是距离京都一百里的钦州，那里有一个早年置办的大庄子。”罗氏这样一说赢赋就知道是哪个了，那还是他早年在那里当小县令的时候置办的产业：“倒是个不错的地方，离京都也近。”
赢然也在那里呆过三年，记忆里有，那是一个虽然离京都并不算远但因为中间有大山阻隔，所以相对贫穷的地方，要不然赢赋这个穷县令也没有那个钱置办下这么大一个庄子了。
如今家里一年的嚼用大部分都来自这个庄子。
“另一个呢？”赢然对于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是拒绝的。
赢赋和罗氏对于赢然明显拒绝的态度微微一愣，就在赢赋想要开口好好给大闺女掰扯一下这个大庄子的各种好处，好让这个气人的丫头知道好歹的时候，罗氏扯了扯赢赋的袖子。
这一打岔赢赋就止住了话头，同时也想起来刚才差点被大闺女怼得撅过去的经历，未免自己下不来台果断只是哼了一声表达不满和嘲讽，结果对面懒洋洋的大闺女压根没搭理他，只用眼睛看着他身边的罗氏。
赢赋：就算没有被怼也还是好气哦！
“另外一个离京都比较远，地方也比较小，是位于千里之外紧靠金岭城的小县城，靠山县郊区的一座小庄子，只有不到三十亩的地方。”得到这个庄子纯属意外。
前些年有远方亲戚来借钱疏通关系，因为数目比较大两家关系也一般，所以就拿了这个小庄子做抵押，后来这个亲戚也不知道卷进了什么事件里被倒霉流放了，他们家钱拿不回来了，庄子自然就是他们家的了。
为了面子他们家还另外准备了一些银钱和行李，送了那家远房亲戚一程，对于他们家来说完全是雪中送炭，很是感激了他们一番。
这事儿说来对于他们家没有什么损失，但很是为他们家收获了一波名声，为此罗氏所出的嫡长子还拜了一个名师。
“江南？”金岭赢然知道，和京都不能比，但却是南方的经济文化中心，紧靠金岭城的县城那也很是不错了。
“嗯，是在江南，回报的人说地方很是不错，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罗氏大概明白了赢然的想法，“按说这一处的庄子确实地理位置更好一些，但是离京都太远了，万一有什么事情，家里难免鞭长莫及。”
“那庄子我们拿到手里就没有住过，也没有好好修整，又破又小有什么好的。”赢赋不太高兴，觉得大闺女没眼光，“三十亩的地方也不是什么良田，还有荒地池塘和山坡，一年产出都没有上百两。”
唯一的好处就是地理位置，但是他们住在千里之外的京都，这个好处也没啥用。
还留着没有卖掉是等着看，几个闺女和儿子会不会有机会到江南那一代去生活，不管是嫁过去还是当官上任之类的，到时候就是一份好产业了。
“就它吧。”赢然压根没理会赢赋叨叨，直接对着罗氏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估摸着以后也不用想着婚配了，这个小庄子就直接给我吧，至于其他我也不需要什么，母亲帮我手里我亲娘的嫁妆折个现，京都这里的产业离得太远我也不用了。”
赢然是个倔姑娘，罗氏是个很重规矩的继母，所以等到赢然十岁上就拿回了属于亲娘的所有产业。
当然所谓的嫁妆虽然没有很多，但也绝不算少，一个带铺子的小宅子，位置一般，但是再一般也是在京都，一般人就是想买都买不到呢。
这个小宅子在赢然亲娘的嫁妆里算是最值钱的了，此外还有京都城郊二十亩良田，另外就是一些生活用品。
其实赢然一个穿越来的，就这样将原主亲娘的嫁妆处理了不太好，但是原主外家都已经没有人了，宅子田地也不是转给别人，而是转给赢家自己。
毕竟原主亲娘就算死了也是赢赋的原配，赢赋所有的儿子都要称她一声大娘，以后所有的赢家的子嗣都要供奉她的，那么这样一想也就没有问题了。
可怜的反而是没了的原主，关于这个，赢然也没有办法，只能花钱去寺庙给原主做个道场顺道供个排位了。
“大小姐何至于此……”罗氏太知道这个继女对于亲娘的东西有多紧张了，好歹她也没有觊觎的意思，所以没有在这方面发生过什么冲突。
但如今说到这个地步，那是对婚事真的绝望了。
“你瞎胡闹什么？你娘的嫁妆是你的，谁还会贪图你这点东西？你出门在外家里自会给你嚼用，你是觉得我养不起闺女还是怎么的？”赢赋立马被点燃，“还有什么叫没指望了？你离京都我也能给你找门好婚事！”
“行了别自欺欺人了，再说了，谁还不知道你一年的俸禄多少钱？”赢然翻了个白眼，压根没搭理赢赋，而是转向罗氏，“我亲娘也是赢家人，赢家的子嗣以后也会供她香火，那她的东西留给弟弟妹妹们也没有问题。”
罗氏更惊讶，京都的产业一贯都是有价无市的，听这位大小姐的意思，不但要把产业转手给家里，还不是市价的那种。
“大小姐看得通透，姐姐是老爷的原配嫡妻，家里的孩子自然也都是姐姐的孩子。”罗氏看了赢赋一眼，然后面带微笑地看向赢然，“所以大小姐的意思是？”
“带铺子的宅子和良田，母亲折半价给我就行，我娘的首饰布匹这些我也只带一半，其他的分给三位姨娘和妹妹们，另有摆设家具这些就交给母亲处置，最后两箱笔墨字画就留给父亲吧。”赢然有多少东西罗氏清楚得很，看着品种不算多，但是数量并不算少。
赢然的亲娘是商户人家出身，又是独女又是高嫁，所以陪嫁绝对是丰厚的，只是可惜原主外家老夫妻俩出事突然，根本来不及做准备，等到原主亲娘回去的时候，族里已经给老夫妻俩过继了嗣子，所有产业都由嗣子继承。
这事儿本身没有多大的问题，只是原主亲娘作为独女完全不知道，如此吃相难看的族人也没有什么维系的必要，丧事过后就直接疏远了，时间一长就彻底没有来往了。
赢赋那时候在外地任职，原主娘怀着原主不愿和娘家纠缠直接快刀斩乱麻处理干净，但到底又是伤心又是伤身，这才在生完原主后就一直缠绵病榻，最后在原主不到三岁的时候撒手人寰了。
可能提起了原配妻子赢赋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了，再看赢然的眼神也平和了一些。
“好，就按大小姐的意思办。”罗氏一口答应下来。
“劳烦母亲了，尽量早点离开京都，免得瑜王府再像疯狗一样乱咬人。”赢然拢着外头的大袍子，“母亲遣几个人过来，今日就把东西都理出来。”
“好。”罗氏点头答应，上前一步握住赢然的手，“大小姐我替你几个弟弟妹妹谢谢长姐的爱护。”
“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姐姐。”三个姨娘听见说有东西分给她们早就想道谢了，但是没她们开口的机会，这会儿终于跟在罗氏身后行了礼，还不忘给原配道谢。
“一家人不必客气。”赢然微微一笑，她喜欢这种安稳平和的生活环境，作为原主的至亲，就算相隔千里也是牵扯，所以条件允许她是很乐意搞好关系的。
赢赋被罗氏拽着走了，路上脸色还是不好看：“你说她什么意思？不打算嫁人了？”
“老爷这话说的，你能做大小姐的主？”罗氏倒是看得清楚，“若是大小姐不想嫁人也没什么不好，现在有老爷你顾着，以后有三个弟弟顾着，自己有产业还怕什么？”
虽然普通的姑娘不嫁人的少，但是有那武技或者武术厉害的姑娘，若是不愿意嫁人，家里供着还来不及，大小姐便是出挑一点也不算什么。
赢赋被梗住了，别的就不说了，这个大闺女什么性子他太知道了，简直是一头倔牛，他这个老子哪里能做她的主：“那你安排靠谱一点的人送她去靠山县。”
“老爷放心，到时我让娘家兄弟带人送大小姐。”罗氏娘家是开镖局的，家里几个兄弟都是天赋不错的武术师，这也是她一个平头百姓家庭能高嫁五品京官的原因。
武技和武术和科举一样，都是这个世界跨越阶层的重要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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