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师祖他不禁逗哇
气氛霎时僵住。
明裴落好似并无察觉, 手的长剑泛着凌厉的冷光,他薄唇轻启,“来。”
——[不过一战, 何须他人。]
前方的季酌背脊僵直,紧抿的双唇下拉了一个弧度,一言不发地挡在他身前。
战势一触即发, 秦漱知看着明裴落处变不惊的面容, 心底狠狠地捏了把汗, 除非一方处于弱势, 否则怕是无休无止,可……即便明裴落当真武力值天花板, 那么多人的攻击下也是够呛。
眼睁睁看着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 明裴落的衣袍沾染上更为深沉的痕迹, 每个人的招式都明晃晃地昭示着要剜出他的骨血。
“——等等!”
一声响彻云霄的突兀出现,仙风道骨打扮的鹤发老人凭空出现在明裴落身侧,布满皱纹的宽大手掌轻轻附在承渊剑锋上。
“明裴落乃我之义子,我清枢派的人, ”他慢吞吞地扫过眼前的人,“诸位都是修道之人, 因果之理还需老道言明不成?当真赶尽杀绝,有损阴德, 来日渡劫问心, 是不怕遭遇天谴吗?”
目光沉沉, 犹如泰山压顶般的威慑让在场所有人都禁不住心悸。
——清枢派创始人, 林清枢,修真界最后一位得道飞升的修士。
秦漱知目光微颤,松口气之余, 却是有些疑惑。此人实力恐怖如斯,为何斩杀景妄一事,却没有他的半分/身影?
“我不……”明裴落话音戛然而止,脸色微变。
与此同时,秦漱知胸腔内涌现细密的针扎般的疼痛,宛如坠入冰窖般的寒意席卷全身,骨骼好似被什么束缚着难以伸展。
疼的意识恍惚间,一道苍老冷硬的声线自耳边响起——
“此乃神谕禁制,但凡踏出清枢派半步即视为你有反叛之心,杀之。若有插足三界之心,杀之。若有违背历代清枢派掌门意愿之行,杀之。明道友莫怪老道心狠,你到底来历不明,又身怀奇异根骨,为了保全你,也只好出此下策……”
……
“醒醒。”
秦漱知骤然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先前醒来的树洞之,顶着龙日天躯壳的明裴落正一爪按她额头上。
见她醒过来,明裴落移开爪子,低声问:“看见何事?梦魇了。”
“嘤嘤嘤!主人你终于醒了!”
未等秦漱知说话,落知一把扑入她怀里,“嘤,吓死人家了啦!呜呜呜。”
秦漱知无奈地拍了拍它剑身,安抚好落知,才将其收好,纷扰的思绪沉下来。
对上明裴落“圆溜溜”的眼睛,她眉头微皱,略为纠结。静静对视良久,明裴落内心一片空寂,什么也听不到。
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和盘托出。
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明裴落的神色,也在努力试图听听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然明裴落似乎对此并不在意,略为不解:“无关三界之事?”
秦漱知颔首。
沉吟片刻,明裴落果断道:“去找界主。”
……
界主看见明裴落窝在秦漱知肩头,脸色微变。却是绝口不提见过对方的事情,只含笑地看着秦漱知。
“道友可是寻得出去的法子了?”
秦漱知颔首。
界主面不改色:“哦?”心却是略为失望。下一刻听到秦漱知的回答却是瞬间抬眸。
“办法就是界主您,”秦漱知不动声色道,“若我未曾猜错,您本意只是想让我了解此地族人的相处之道,并不是真的要晚辈自行寻求出路。”
“……何出此意?”
“仅仅寻求一个出口便是考验岂不是过于轻松?而此地唯一独特的只有那梵钟……您应当知晓晚辈进去过吧?”
界主垂眸,良久长叹一声。
“晚辈时间并不多,不如开门见山。”
秦漱知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您并不知晓我为何而来,仅仅是通过梵钟推演查到一些相关事情罢了。这也并不是针对我一人的幻境,只要满足某些您设下的条件,都可以进入,对不对?否则晚辈亦不过是一介凡人,如何能让您提前上万年苦等?”
“……”界主一更,这人怎么这么清醒的。
“……确是如此,”他慢吞吞地坦白,“然你与之前的人都不一样。”
“嗯?”
“先前倒也是有个三人来此,不过他们都是修为足以达飞升境的道友,此番见你一个元婴期修士倒是少见,明明是按修为和悟性高低选的人……”界主脸色略为迟疑,“莫非此时修真界最高修为仅是元婴期?”
“……”秦漱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想必界主并没有看出明裴落的真实身份,之所以她会进来,大概率是托了明裴落的福,他此时不算人,误判才让她进来了吧。
见她脸色复杂,界主了然地沉重点头。
而后手指轻点,一道金光闪现,秦漱知面前突然出现一块暗色灵石。
上面刻着“1000”的字样。
“你虽通过了考验,然到底修为不足以达到所求,所以你并不算过关。”
秦漱知面不改色:“哪怕我就是当世修为第一,也不行?”
界主为难地琢磨了一会儿,无奈道:“不可。”
“哦,那你想要的三界和平相处,晚辈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界主闻言,哪里听不出她的威胁意味?然他也不松口。颇为洒脱道:“本也不过是心生私欲罢了。倘若当真拦不住三界自相残杀,大抵也是天意,死死生生生生死死,终归会有再次和平的一日。道友随心罢,若是成了那也算是为己积德,不成也是天命。”
明裴落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不必再多问。秦漱知颔首。
“如此,麻烦您放弟子出去吧。”
界主沉思了一会儿,手腕翻转,一个拳头大小的金钟出现在手掌,他将其推向秦漱知。
“此乃梵钟的一缕残留,可预知一事。希望道友多加考虑。”
预知?秦漱知眨眨眼,不客气地接过,乖巧道:“您且放心,若晚辈力所能及,定当实现您心所愿。”
界主但笑不语。
……
外界。
阵法消失,阵阵的钟声亦戛然而止。
“这是……结束了?”
“成功没有?!那人成功没有?!”
“傻子吗,你人还在这呢,不摆明着没通过考验,被逐出来了吗。”
“这要是我被选了,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众人正唏嘘间,暗色的灵石骤然闪现金光。悬空的梵钟之下,“1000”的字样静静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流速空间只选四人,根据获取的分值多少决定归谁。在遗址里获取的珍宝越多、品阶越高,分值就越高。如若手持宝物的人身死,则原先有主的宝物便会重新归为无主之物。
梵钟下只显示现在排名第一的人。
“一千?!怎么可能!明明阵法刚刚消失!”
“——是被选的人!他没有死在考验里!”
“没死怎么会通不过考验……”
“纠结这些做什么?”有人低低一笑,话里有话,“看来这次被选的家伙,也没强到哪去。一千积分……得二十个天阶灵宝了呢。”
未尽之语不言而喻。
——杀了被选之人,瞬间就是第一名。
待在原地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月琳离却不在意分值一事,她对所谓的流速空间不感兴趣。
来此目的……她抬眸静静地看着悬浮的梵钟,略为遗憾。
既然已经知晓人在此处,那也没必要冒险夺下上古梵钟了。
身后跟着的两个魔族对视一眼。
其一个小心翼翼地询问:“月护法,可需我们去夺取积分?”
“不必,”月琳离冷漠回应,取出两个小纸人分给他们,“跟在它走,一旦纸人自燃,便立刻传信与我。”
言罢,她径直往前离去。
两个纸人飘荡在他们眼前,欲走。
黑雾裹身的魔族却是一脸苦笑。
“这要是真的是那位……我们还要继续吗?”
听到同伴的话,另一个魔族叹气:“不然呢?也不是第一次了,魔尊又不管事,比起死人,显然月护法更为重要。此番出关,说不定也是为了帮月护法突破呢。”
“我倒不觉得魔尊有多……”
“慎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呆傻的同伴一眼,他不敢再聊,连忙离去。
另一个亦是想到些什么,赶紧跟上面前的小纸人。
……
“唔,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之后再来此汇合?”
明裴落沉默不语,却仍然稳稳地蹲在她肩头。
表示不可。
秦漱知一琢磨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无非还是她修为的问题,先前已经从掌柜那知晓遗址的一些规则,杀人夺宝并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事情,像她这种战五渣恐怕正面打起来,别人三两招就把她杀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无奈的声响。
——[她莫非以……以为一切事、事情,都可以靠、靠……靠嘴皮子解决?……过于鲁莽。]
秦漱知嘴角上扬,一把捧起明裴落,然后埋头在毛绒绒的小背脊上疯狂地来回蹭,声音闷闷的带着点笑意。
“师祖莫怕,弟子会隐身,就像当初看您一样。不会有事的。”
明裴落浑身打了个激灵,尾巴直愣愣地翘起,被她扑的瞳孔地震。
——[她、她、她……]
慌慌张张的声音自脑海传出,秦漱知抬起脑袋,笑吟吟地看着它。
——[太放肆了!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秦漱知笑意渐浓,嘴上却是规规矩矩地乖巧道歉:“弟子被梵钟内的幻境吓的心慌,情难自已,还望师祖谅解。”想了想,她小声道:“您好软。”
本来还想安慰她两句的,闻言明裴落眼当即出现几分不甚明显的羞恼,突然跳下她掌心,语调平缓道:“便兵分两路罢,有事记得寻我。”
秦漱知朝他离去的方向摇摇手,高声:“好哒~落落小心!”
跳至树枝的明裴落险些没站稳,趴下一半的毛又蹭蹭蹭立了起来,背影更加仓促。
好似背后有什么毒蛇猛兽一般。
——[她……她!……越发放肆。……如何是好?]
略带无措的叹息传来,秦漱知摇摇头,忍俊不禁:“怎的如此不经逗……”
有点可爱。
正想着,脑海里突然浮现遗址里明裴落擦拭承渊剑的样子,笑容一僵。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和酸涩感。秦漱知赶紧晃了晃脑袋,不再细想,运起神隐,开始去寻找宝物。
……
“咚——”
第二道钟声响起。
只待第三声,便是结束寻宝。
梵钟底下的“1000”字样,已经变成了“2450”。
三两个修士围坐,所有人的灵石上都只有寥寥的三位数。
其一个脸色阴沉:“三天过去了,竟然还寻不得选之人……遗址不过两个人族村庄大小,他能跑到哪去?”
无人回应。
未几,沉思的一人骤然道:“莫非是高阶隐身符?!”
然此话一出便遭到了反驳:“你当高阶隐身符随地可见啊?三天下来起码要花费二三十张,这要是他拿得出来,实力定当不可小觑,不过是知名的那几位,你觉得那几位是会需要躲躲藏藏?”
“也、也是哦……”
场面再度进入静寂。
众人不远处,黑色的衣袖一掠而过,白色的小纸人飘忽忽地跟上。
隐身符……倒是忘了这茬。
虽说她让纸人记下了秦漱知的神魂气息,然一旦用了隐身符,便只能知晓大概方向,不能直接发现。思来想去,月琳离勾唇一笑,自储物袋取出一小块玄铁石,招来小纸人让其重新认气息。
既然本尊不可以查到,那寻个“死物”也没差。当年她留了个心眼,偷偷藏下了炼制落知的边角料,亦算是同源之物。
想必落知剑定然被带在身上。
小纸人绕着玄铁石看了几圈,这才飘飘荡荡地往某个方向走。
……
秦漱知正在试图下河捕捉喋喋不休的好运锦鲤鱼,落知剑突然自己飞出储物袋。
落知惊恐道:“主、主人!那个家伙来了!”
秦漱知不解:“谁?”
“让人家好痛好痛的家伙!!!”落知慌慌张张地绕着她飞,“她好像知道你在这,正往这边来!速度好快……”
怎么可能,秦漱知皱眉,神隐连明裴落都能瞒过去,没理由被月琳离知道啊。然见落知如此慌张,谨慎起见,她还是立马提起警惕,就要御剑离去。
脚步却突然像是被黏住一样,根本抬不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低缓浅笑自身后传出。
“好久不见呐,秦漱知。”
一个小小的纸人飘飘荡荡地飞到秦漱知面前。纸人身上刻画着复杂的咒纹,略为熟悉的感觉让秦漱知心一跳。
压下奇奇怪怪的情绪,她手指轻轻敲了敲落知剑,划了一个“明”字。落知本也因为被她握在手里的缘故正处于隐身状态,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立即脱手而出,飞速离去。
下一刻纸人突然紧紧贴住她脖颈,围了一圈。
秦漱知感应到体内的灵力堵塞住,神隐无法支撑,骤然出现在阳光之下。
月琳离看着远去的落知剑,也不追。不急不缓地嘲讽:“怎么?怕我连累你的小剑灵了?别急,等你死了,我迟早把它也送过去。”
想到先前和掌柜的对话,秦漱知眸光微动。眼下未必不是一个试探的机会。
月琳离看起来并不是想要立即取了她性命,否则也不会用个纸人来……虽是这么想,然她其实也有点心打鼓。
她只能尽量保持镇定,似从容道:“你要是杀了我,不怕被秦非湛责怪?”
“呵,我怕什么?”月琳离走到她面前,抚上她的脖颈,恶意地柔声细语,“在他眼里,你早就是个死人了。事后我只要说有人冒充你,想要谋取好处,他奖赏我还来不及,为何要责怪我呢?”
闻言,隐隐有种被落实猜测的感觉。
秦漱知略为心情复杂。
……不是吧,莫非原身真的和魔尊有过一段?……她真的不是夺舍了吗?
“你为什么不求饶?”
月琳离突然冷声道。
“……”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秦漱知无语凝噎,说得好像求饶就会放过她一样。
见她不说话,月琳离亦不在意,她自言自语道:“弑魂咒,熟悉吗?当年我就是用这个打散你神魂的呢……我就不信了,你还能逃过第二次。”
弑魂咒?!秦漱知倏地瞪大眼睛,脸色微白,背脊冒出冷汗。
不行……快想办法……快想办法啊……
脖颈处突然传来阵阵压抑感,有什么东西沿着根骨脉络传向周身。
“呃……”
秦漱知闷哼一声,明明全身毫发无损,但就是每一处骨肉都在痛,仿佛有上千把刀剑细细地切割着每一寸皮肉,撕裂的疼痛间还根本无法压下心头的悸动——恍惚犹如魂魄离体。
“你……”秦漱知忍痛地咬紧牙关,勉强开口,“何不直接杀我……如此……岂不有隐患?”
“可是,”月琳离抬起她下巴,笑意吟吟,“直接杀了你,怎么看得到你这痛苦不堪的模样呢。”
秦漱知额冒冷汗,盯着她的双眼,突然也弯了眉眼,勾唇扯出笑意,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眨了眨眼,歪头看向月琳离。
“想看我痛苦?那好办啊……”她艰难喘着气,“你不如把我的元婴扯出来……伤及元婴一、一份,痛及百倍,可不比直接将咒术用在本身来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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