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盟主府给曲缺的印象，巍峨、整肃、带着江湖儿女的侠气。

        大门外放着两座威武的狮子，柱子是墨绿色的，墙是白色的，瓦片则是青色的，显得庄雅极了。

        一进到府里，迎面而来的就是个巨大的练武场，场上划分了不同的区域，摆放的有射箭的靶子，练剑的木头人等。

        宋惟襄见曲缺看那里，就解释道：“那是给府中弟子练习武艺之处，你要过去看看？”

        曲缺看场上大多是射箭射不准，剑法用得乱七八糟的弟子，想来是刚入府不久，他就不要过去凑热闹了，于是狠狠地摇了摇头，道：“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罢了。”

        他忽然看着宋惟襄，道：“你平时也在这修习？”

        “不。”宋惟襄告诉他，自己在盟主府有单独的院子，并且在外面也有房产，不必和初级弟子们挤在一起。

        曲缺早由父母告知过，宋惟襄在盟主府担任什么令主之职，权力仅次于盟主，和其他令主平级。

        只是没有想到待遇还不错，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睡的大通铺。

        不过想想，盟主府这么大，还不能给地位仅次于盟主的令主收拾一个院子，那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曲缺和宋惟襄走着，一时无话。

        其实曲缺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比如说在这里有没有被欺负之类的。

        想他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一下子从天而降，成为这些人的平级和上级，难免会被刁难和排斥，期间肯定会因为自己的憨憨同僚而受累。

        但曲缺以前没有关心过他这样的事，现在来说会不会太晚了。

        在他轻蹙双眉，惹人忧心时，衣袖被拉了一下，他侧过脸去看对方时，眼睛里显得格外迷茫，像是不解为什么要拉他，为什么要停下来。

        宋惟襄看了他半响，移开目光：“到了。”

        曲缺这才回过神，他有一个习惯，一旦检测到周围没有危险，就会随心所欲地发呆，难道他已经潜意识认为盟主府是个安全的地方，宋惟襄令他安心，真是细思极恐。

        不过，他面前这地方看上去，并不是盟主府的待客大厅，而是盟主处理事物的书房。

        你问他怎么知道的，以前和父母一起来过盟主府，当时林盟主就是在大厅招待他们一家的。

        至于书房这样的重地，那是在打发走曲缺这个小破孩，三个大人才在里面谈话说事。

        如今宋惟襄将他带到书房前，曲缺自己就感觉有些不妥当，他抬眸看过去，见宋惟襄没有半点觉得不对的样子，不由有些忧郁，这娃子是不是不长心眼，就这么随随便便带着他这么一个外来人员来到机要重地。

        可能是他停顿得久了，宋惟襄唤了他一声：“阿缺。”

        曲缺虎躯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而宋惟襄见他看来，不偏不倚地对上他的视线，眸色是漆黑深邃的，但带着水一般的光泽。

        呃！被这样看着，很难不让人生出几分不自在，只对视了一会儿，曲缺就移开了视线，总觉得自己的震惊好像很没有道理一样。

        好在守在书房门前的侍卫，不由提醒一下这两位，不要让盟主久等。

        顶着侍卫小哥那不赞同的眼神，曲缺终于想起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道了声失礼，就独自进了书房。

        因为之前就有人禀告过，所以当曲缺见到林盟主时，他并没有在处理事务，而是手握一卷书，看得是津津有味。

        林盟主年纪和曲缺的父亲相差不大，但保养得好，或者说是内力深厚，四十好几的人，看上去才二十多岁，但那一身气质也将过于年轻的外表压了压，显得稳重可靠。

        尤其是这一时，他在听见动静，抬眸看去。

        曲缺叫他的目光一定，但飞快反应过来，和他见礼：“曲缺见过林盟主。”

        他的性子虽然不内向，但也说不上热络，不然怎么至今还叫秦云崖秦大人，要是换个自来熟的人，可能直叫秦大哥了。

        至于上回在宋惟襄面前喊林叔叔，不过是安他的心，表示自己一定会来罢了。

        林盟主见他白衣玉冠，眉眼如画，一身风华远胜他所见过的大派弟子，当真是个极为俊美的少年。

        他不由回忆起前几次见过的，那小小少年跟在长辈身后，秀秀气气地向自己行礼，连唤他的声音都是那般清脆可人。

        如今长成这般挺拔端丽，直叫林盟主感叹男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他放下书卷，笑道：“阿缺，许久未见，你倒是长大了。”

        林盟主玉面如冠，此时一笑，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他让曲缺移来椅子坐在他身边，就开始闲话家常，先是问候了曲缺双亲的身体健康，然后就说到了曲缺的武学境界，甚至帮他解开了好几个疑惑，让曲缺有了茅塞顿开之感。

        待半个时辰过后，曲缺提出要告辞时，就听见林盟主笑道：“在你来之前，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高兴的阿襄，你无事就去陪陪他吧！他铁定欢喜得不行。”

        曲缺微微一怔，很难想象宋惟襄是怎么个“欢喜得不行”，甚至脑海中一出那样的画面，就如遭电击，觉得自己还小，完全承受不了。

        在他恍恍惚惚走出书房后，就看见宋惟襄就站在廊下，一见着他，眸色一动，朝他走了过来。

        那守门的侍卫便提道：“宋令主在那站了半个时辰，应该是在等曲公子吧！”

        这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但无论是曲缺，还是宋惟襄都听得一清二楚。

        曲缺向他看过去，眼里的惊讶和疑惑表现得明明白白，肉眼可见的，那如冰玉雕琢的少年红了耳朵，连眼神也有些不自在地漂移。

        这模样，让曲缺觉得好笑之余，莫名觉得他有些可爱，虽然这个词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多，但这样的反差萌确实称得上可爱了。

        想到这，他不由笑了起来，在对方定定地瞧着他时，上前去拉了拉他的衣袖，道：“你有空闲吗？不如带我去你的住处看看。”

        曲缺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被林盟主的话一勾，难得生出几分良心，想要看看他平时生活得怎么样。

        宋惟襄在明面上还是他的未婚夫，就算不是，那也是世交家里的孩子，勉强算个青梅竹马，若是没来也就罢了，现在来了还是要替父母看看他过得怎么样。

        免得吃了亏，毕竟男人带孩子，活着就好。而林盟主看上去，也不像个暖男。

        这少年瞧了他半响，就在曲缺以为他不想自己踏入他的私人领地时，宋惟襄说了一个“好”字，那眼眸里甚是光亮，让曲缺有一瞬间不敢看他的眼睛，但很快就想着，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不敢看。

        于是，这一路上，曲缺凭着心里那点胜负欲，使劲盯着人家看，要不是人长得俊，眼睛也漂亮得很，估计会被人认为是流氓。

        而受害人耳朵越来越滚烫，甚至白玉般无瑕的脸上也差点维持不住冷静自持的神情。

        但曲缺…

        他终于察觉到气氛中的古怪，把自己的视线移开，轻咳了一声：“你们盟主府可真大！”

        这也是没话找话说。

        但宋惟襄明显不这么觉得，闻言后，便给曲缺介绍了盟主府的三次扩建。

        曲缺虽然并不想听这些，但路上着实无聊。

        可能是宋惟襄人缘确实不好，这遇上的属下是战战兢兢地打招呼，同僚就是远远地颌首，也不管宋惟襄看没看见，就转身离开了。

        曲缺为这感人的同事之情，在心里深深叹气，同样要对这看上去丝毫不在意的宋惟襄，产生了怜惜之情。

        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他生得美吧？

        曲缺突然笑出声来，倒是引来宋惟襄诧异的一眼，但见他笑得那么开心，眸光不由一柔，若是曲缺此时恰好和他对上一眼，就会发现他此时的眸子温柔得不像话，如明媚的阳光下潋滟的水波般动人。

        但他只顾着傻笑，等到了宋惟襄那处庭院时，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

        依着他家给宋惟襄安排的院子，这处庭院确实不大，没有自带的小花园、凉亭、池塘、小阁楼等，布置也相当简雅。

        一个勉强可以练剑的院子，一棵单人环抱的大树，房间也不多，除了主次卧之外，就是书房和厨房。

        但没想到在院角种了一大群各种颜色的花，曲缺看出了几样品种，再看这些花都是被精心打理的，没有想到宋惟襄有这样的爱好。

        宋惟襄在房里沏好了茶，曲缺闻到茶香，不用他喊，就自觉地进了屋，端起茶杯，就用这茶水解了渴。

        只是他一喝下，舌尖就传来甜味，这让他不由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这竟然是花茶。

        他放下茶杯时，杯中茶水已被饮尽。

        “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话像那甜意般在舌尖停留了一下，最后缓缓吐出：“欺负你？”

        曲缺松了一口气，他总算是问了出来。

        “欺负”一词出现，哪怕性冷如宋惟襄，也怔了好一会儿，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和这个词搭上了边。

        但曲缺因为他的沉默，彻底给误会了，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在他回神后，颇为怜惜道：“你受苦了！”

        宋惟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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