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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九原可作


  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飞作白蝴蝶,血泪染成红杜鹃。日墓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清明节是祭祀祖先的日子,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浔阳城的清明祭祖一般是在清明这天的前三(天)后四(天)来做,往往是整个家族聚在一起,捧着纸扎的花、鹤、清明条,带着酒食果品到坟前礼敬先祖、慎终追远。但也有一种情况是在清明节这天祭奠,那就是家族中有新坟。
  做为李家的老大,金柱早早就把祭扫的事安排妥当。但由于大勇的变故,他又临时调整祭扫时间。在清明这天带着儿孙回老屋,银柱一家早已在那等候。他把大哥夫妻俩拉到门外,将凤姣认大石头做儿子的事细细诉说一遍。
  金柱叹道:“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比割身上的肉还痛,我这段时间都难受的很,何况老三夫妻俩。亏得铁柱家心肠好,以后大家把嘴都管紧点,别在凤姣面前漏出口风。大家也要跟小勇多亲近,对他要跟对大勇一样,别让孩子冷了心。”
  银柱道:“我现在怕老娘会知道。昨天在葬礼上我听金良说,老娘这几时一直在问大勇的事,她也知道打越南的事,就是不清楚大勇上没上前线。”
  “叫小勇多给她写信,瞒一天是一天。”金柱媳妇出个主意说:“老娘不识字,来了信定是叫国强或敏敏念。只要语气模仿好,她就听不出来。”
  银柱媳妇连忙点头:“大勇以前的信都搁在凤姣房里,我这就去拿给小勇看。”
  “不急,不急。”金柱阻拦道:“先去扫墓,咱们分开来走。我和银柱先陪老三去大勇墓前看看,你们带孩子陪凤姣直接去老头子墓地,回后在那碰头。路上瞅着机会和小勇多交交心。”
  他把事分配完,准备进屋叫大家动身。此时戴志军拿着去上海船票来,笑道:“还好,还好,你们还没出门,不然我又要跑一趟。”
  凤姣虽然见过戴志军,但已经全无印象,疑问道:“我又不认识你,怎么送我们船票?”
  大家一时鸦鹊无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在戴志军脑瓜子灵活,忙不跌地说:“我是人武部的老戴,以前和铁柱兄弟打过交道。这三张船票是市里关心军人家属给的福利,送你们到上海玩一趟,顺便检查身体。人武部派黄辉同志陪你们一起去,他是上海本地人。”
  戴志军考虑细致,昨天看见凤姣认儿子,今天特意多买一张,当然中间也有李大勇和他儿子是战友的因素存在。
  凤姣倒也信他的话,因为他们单位也有这种福利,每年会送一批人到庐山疗养,去的人可以带家属。她接过船票说:“要是多一张就好,爱珍就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刘爱珍傍着凤姣胳膊说:“我是在那念书的,上海就那么大,该去的地方我都去过。”
  “对了,你应该待在上海读书啊,”凤姣又疑问道:“怎么跑回来了?”
  爱珍也不是省油的灯,反应特快,故作羞涩地说:“还不是因为小勇要回来探亲,我特意请几天假回来看看他,过两天就回上海。”
  “干嘛要过两天,明天和我们一起走。”凤姣对大石头叫道:“小勇,你现在就去买张票。”
  “不急,不急。”戴志军道:“我回去时要路过船码头,再订一张放在小黄那,你们明天早上直接上船。”
  他见这一家子要去扫墓,也就没有多待,办完事后就告辞出来。李小勇忙跟在他身后去送,出门就急切地问:“戴叔,龙斌现在怎么样?”
  戴志军并不清楚大石头和儿子之间的关糸,问道:“你和斌儿认识?”
  李小勇点点头:“他是我的班长,那次战斗我们俩一个组,发现地雷时他叫我不要动,自己却用身体去扫雷。”
  戴志军这才清楚儿子负伤的原因,用身体去扫雷,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怎样的赴死之心才能做的出来,忍不住老泪纵横,拍拍小勇肩膀说:“他还在BJ治疗,从他妈妈来的信看,命是保住了,但身上的弹片还未取净。我没想到你们三人竟在同一个部队,见到你我很高兴。晚上去我那,咱们爷俩好好喝一杯。”
  ……
  风吹田野纸钱飞,古墓垒垒春草绿。城里人忙于工作,很少去注意四季交替,只知道天热脱衣,天凉盖被,走进郊区才真切感受到春的存在。翠绿的油菜地里,白色的蝴蝶上下翻飞,翩翩起舞。自在的黄莺在树枝间发出清脆的鸣叫,和着春风唱着欢快的歌。郁郁葱葱的绿树青滕装点着千里丘陵,呈现出一遍盎然生机。
  但这花红柳绿的风景和明媚绚丽的色彩难掩李家人的新痛,沉重的心情让氛围变得格外肃穆。深深的回忆,在暖春的细风中化成万千愁绪,空余幽幽哀叹。
  凤姣却兴致很好,她虽然认得人,但神智还没完全恢复,丝毫看不出他人的强颜欢笑,一点心思全放在儿子身上。在祭扫的过程中,她的思绪非常跳跃。一会儿对爱珍和小勇说:“我托人从杭州带来两床被子面,都是绸缎,滑滑的摸着特舒服。颜色也好看,花样也喜庆。等你俩成亲时,我就给你们订上。要不现在就把它订好?不行,不行,放久会受潮,得要经常拿出来晒,说不定会把被子面挂花。要不你俩现在就成亲,把被子面用上。”
  还没等小勇和爱珍反应过来,她话锋一转,又对小勇说:“明天早上几点的船?跟你大伯说说,我们先回去收拾东西。到那儿我们人生地不熟,住在哪好?要不要带被子去?吃饭怎么办?”
  爱珍挽着她的胳膊说:“妈,你不用操心,上海我熟。要带的东西晚上我替你捡好。”
  凤姣笑着点头:“还是爱珍好,我想的头痛。”
  小勇轻声说:“妈,别想那么多,我们都会办好。晚上我要出一趟门,不在家吃饭。”
  “去哪?不会不回来吧?”凤姣立即警惕起来。
  “哪能不回来?这是我的家。”小勇陪着笑脸说:“我去战友家吃完饭就回来。”
  “那天,那天……”凤姣忽然揉着脑袋问:“那天妈叫你,你怎么不理我?妈追在你身后喊你都不回头。”
  “妈,你认错了人。”爱珍忙解释:“他们穿起军装来都一个样,我上次在大街上也认错一回。”
  “嗯嗯,”凤姣把爱珍拉到一边说:“我最近老犯浑,好多事想不起来。你说我是不是得了病?”
  “谁人都会忘事。”爱珍安慰道:“这不是病,是一种正常现象。你不要深想,吃好、喝好、睡好,身体自然会好。”
  凤姣又没头没脑地说:“你跟小勇一起去,要把他带回家,我怕他不认得路。”
  李家的后生把祖坟上的荒草除尽后开始插上清明条,小勇心想我既然是以大勇身份存在,也当替他尽份孝心。抓把纸花在每个坟头插上几朵,又跟着堂哥堂姐烧上几摞纸钱。
  金柱在老爹的坟前点上三柱香,率先磕三个响头,爬起身作个揖说:“老爹,我们看你来了。给你带了酒和肉,活在世时你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在那要多吃点,照顾好自己,也保佑你儿孙们平平安安。”
  他念着他爸的好,又想着大勇的死,忍不住鼻头一酸,装着被烟熏了眼,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又揉把眼睛说:“都来磕个头吧。”
  小勇和爱珍也跟着堂兄弟身后到每座坟前行礼,那些堂兄弟刻意要和小勇亲近,每到一处坟前就介绍这地里埋的是哪位祖先,折腾下来就到了饭点。按照惯例是要回老屋聚一餐,但今年谁也没心思吃喝,就坐在坟前吃些带来的干粮,休息片刻后便各自回府。
  铁柱俩口子回到家就歇息,这段时间他们身心俱疲,能挺过来已属万幸。爱珍溜空回趟自己家收拾行李,顺便告诉爸妈一声明天去上海。小勇把屋里屋外扫一遍,有心劈点柴,又怕惊动铁柱和凤姣,看见厨房里二煤不多,他扛起扁担,准备到自己家挑几袋来。
  走到槐树下看见他妈妈和几位同事从磷肥塘那出来,等人分散开他才迎上去说:“妈,咱们家的清明我去不了。明天要陪大勇爸妈去上海。”
  石头妈心里难过,但脸上却堆满笑:“没事,家里有你爸在不用你操心,你把那头照顾好。回头我煎点烙饼,煮点茶叶蛋你带去,船上的饭菜老贵。”
  小勇挑几百斤二煤回来,见太阳已经偏西,便打算洗完澡出门,走到井边迟疑一下,又向厨房走去。他怕洗澡期间铁柱凤姣会醒来,又怕爱珍闯进来。准备到厨房找个澡盆在自己房里简单洗洗,可厨房里并没有大澡盆,只有一个搪瓷脸盆。有心回自己家去洗,又担心奶奶和妈妈说自己在别人家不自在。
  他回房脱去军装和衬衣,从包里拿出一条背心穿上。迅速走到井边,提起一桶水劈头盖脑地浇下,又快速抹上香皂,稍微搓了搓,再从头到脚灌下一桶冷水。前后没用三分钟,这澡算是洗完了。
  “怎么洗冷水?”尽管如此,水声还是惊动了铁柱。
  “没事,我火气旺。”小勇擦干身上的水珠说:“您怎么不多睡会?”
  铁柱叹气道:“睡不着,快回房把湿衣服换了,小心着凉。”
  等小勇进屋后,他回房拿出二十元钱,坐在院子里擦洗自己那辆自行车,见小勇出来,忙掏出钱道:“去戴叔家要提点东西,这钱你拿着买些新鲜水果,再带瓶好酒去。他身上常有酒气,应该是喜欢喝两盅的人。”
  李小勇连忙推辞:“不用,不用,我有钱。”
  “给你就拿着,你那点津贴能有多少。唉……大勇可不像你这样懂理,他还总是向我讨呐。我知道你现在还不习惯,以后别拘束,把这当成自己家一样。”
  “谢谢爸!”小勇接过钱,腼腆地说:“我会当成自己家,只是现在有一点点的不习惯。以后您就是赶我,我也要赖着您,到时您和妈别心烦就行。”
  听到这话,铁柱心里头泛起一阵涟漪,拍拍小勇肩膀,指着光亮的自行车说:“骑上它早去早回,晚上少喝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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