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往事岂可随云烟（下）
往事岂可随云烟（下）
云雾缭绕中，满山红灯笼。
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孩子们自然欢乐，等着雨一过，小溪中的水涨了又落，河边的鹅卵石上便会留下不少的小鱼儿或者泥鳅，只需要提着木桶，便可以去河岸边捡上小半桶。
可这雨，却让百姓们有些恼火。
熟了的稻子捂在了田间，果树上准备制作果干的果子也直往下落。今年过冬的粮食，便又少了一大半。
他们背靠着一座山，这座山，村民们称做柿子山。
前山他们可以去，前山之上全是柿子，一到秋季，满山红彤彤的，仿佛是大户人家准备办喜事，挂了一山头的灯笼。他们去山上摘了柿子，随后晒成柿子饼。闲暇时，这便是最好的零食。
至于后山，活着的人没去过。去过后山的人，便没有回来的。
百姓们不管是去任何地方，都有更好的路，加上代代相传的一些恐怖传闻。久而久之，便没有人愿意去后山。
四人一猫来到这柿子山脚，徐长安用了一些碎银子，在村民家美美的吃了一顿饭。虽然算不得多奢华，可那腊肉的香味，鱼儿的鲜美，村民们互相打趣的欢声笑语。让徐长安不由得想起了渭城的日子，长安小巷里的腊肉。
四人一猫没有告诉村民们自己的目的地，等到村子里的狗都开始眯起了眼，稻田里蛙声此起彼伏的时候，四人一猫悄悄的出了门。
几条感知灵敏的狗发现了四人，方要发声，小白瞪起了眼睛，那狗呜咽了两声，便继续趴着去了。
姬秋阳带着众人爬上了柿子山，直接朝着后山走去。
柿子山，背后是一片红色的枫树林，在修行界的口中，这还有一个名字。
圣山。
“为什么不直接御剑过去？”
徐长安发出了疑问，走在前方的姬秋阳顿了顿，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郑大焽，让他解释一二。
郑大焽一路过来都苦着脸，若是以往，他没次做事之前都会占卜一番，确定吉凶。可若是这些事儿和徐长安沾上了关系，他便占卜不到。而且若是强行占卜，反噬他将无法承受。
修为越高，占卜之术越精，反噬越大。
若是李道一在此，他那宝贝徒弟最多吐几口血，躺上几个月或者头发再白上几分，也能算出一些端倪。可要他强行的占卜与徐长安有关的事情，只怕非死即残。
郑大焽这样想着，毕竟损徒弟不损师父，这是他们天机阁的宗旨，姬秋阳去找麻烦，那群老家伙不照样把自己丢出来么！
越是这样想着，越有些可惜，自己出来的时候怎么不抓上两个小师侄之类的，要不然如今也不会这般苦恼。
“大胸道长，说话啊！”
看到郑大焽哭丧着脸，徐长安笑着提醒道。
郑大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把趴在头顶的小白猫抱了下来。
“这村子中，肯定有圣山的眼线，甚至不少是圣山弟子的后裔。他们都没有修为，但极其的听圣山里长辈的话。当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圣山的存在。而圣山把他们放在这儿，则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比什么阵法都好用。”
徐长安和剑无畏都皱起了眉，不解其意。
“这是为何？”
郑大焽看着下方平静的村子说道：“圣山每隔几十年就会攻上蜀山一次，而正道却一次都没有攻上过圣山或者其它魔道宗门，你可知道为何？”
徐长安摇了摇头。
“论起实力来，双方都差不多，有时候魔道强盛一些，有时候正道强盛一些。魔道强的时候，能攻破蜀山，能打到这灵隐寺的门外。但正道强势的时候，魔道只需要躲在山中，正道便没有办法。”
徐长安顺着郑大焽的眼神看到了山脚下，叹了一口气，他明白了。
这山下的村民，便是最好的屏障，比任何强大的阵法都好用。
“姬前辈从这村子中走一遭，便是告诉他们一个道理。”
徐长安脸色有些紧张，不希望听到那个答案。
“我们不在乎他们放在山脚的那些村民。”
徐长安听到这话，心里一紧。
“村里有人知道我们是修行者，而且那老村长也出手阻拦过，只是你们两小哥不知道而已。”
郑大焽一笑，得意的看了一眼两人。
“我和那老村长暗中对了几招，他只是一个宗师而已。此时啊，我们上山的消息应该传了进去。”
“既然是去报仇的，那便不能受任何因素的影响。”
姬秋阳回过头，眼中寒芒闪烁。
……
翻过了山头，虽然是夜晚，但满山通红，如同血染一般。
“前辈到访，还请随我来。”
一道声音响起，随即四五道人影落到了面前。徐长安看得真切，领头之人便是村子里的老村长。
有姬秋阳在，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一行人走进了山洞，山洞里不时的传来了滴水声，洞里阴暗幽冷，两旁燃烧着碧绿色的火焰。
这是徐长安第一次来这圣山，这里面幽暗、潮湿，让他想起了牢狱里的老鼠。
没过多久，来到了大殿。
大殿中只有三把椅子放在高处，一把暗金色的椅子居于最高之位，而剩下两把椅子，一左一右侍于两旁。
大殿之中站着四人，两个老熟人。
白衣少年依旧，只是脸更加的苍白，他是如今的圣子卿九；而另一位圣子也在，他穿着黑袍，抱着刀，脸色冷峻。
大殿里的火把多了不少，火光更甚，可让人觉得更加的阴冷。
除了两位圣子之外，便只剩下两人。
两人都带着面具，看见姬秋阳，便恭敬一拜。
“才闻姬前辈逃得藩篱，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前辈！”姬秋阳瞟了两人一眼，淡淡的说道：“圣堂动作还快，这么快就派了一个下境开天，一个大宗师过来。”
“前辈到来，岂能不上心。”说话的是一位下境开天，对姬秋阳颇为的恭敬。
“那你们知道我的来意了么？”姬秋阳脸色不变，慢悠悠的说道。
这位来自圣堂的下境开天尴尬一笑，摇了摇头。
“还请前辈示意……”
“寒山寺！”
这位开天境脸色一变，从圣堂出来的时候，便被多番交待过，小心对待这位前辈。姬秋阳原本就正邪难辨，他能横机魔道大能，也能脚踏正道山门。既能诚心礼佛，也能和魔道中人成为挚友。
圣堂中有人心里明白，只要每惹到这位前辈，他绝对不会为了所谓的什么大义找上门来。当然，这要建立在魔道修炼未进行大肆屠杀的条件下。
唯有一件事儿，那便是寒山寺。
寒山寺的老主持和姬秋阳是故友至交，当初姬秋阳莫名失踪，天下大乱。如今成为了圣堂长老的子嗣路经寒山寺，这才留下了这桩血案。
“此事，乃是误会。当年的血少爷也被禁足，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在面壁。”
姬秋阳看着这下境开天的长老，慢慢说道：“那这与我何干？”
“这是我圣堂的一点儿小心意，请前辈笑纳。”他说着，便单膝下跪，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柄长剑，双手举过了头顶。
此剑与徐长安的重剑不同。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焚并没有多锋利的剑刃，徐长安使用它时，便都是凭借一股子蛮力。重剑配上《奔雷》自然是最好，可若是用来施展御剑诀和青莲剑诀此类比较精妙的剑诀，就稍微有些吃力。
此剑呈金黄色，剑身之上犹如布满了鳞片，犹如一条蛟龙。
姬秋阳看到这剑，瞳孔一缩。
“蛟分承影，雁落忘归。”
“当年我找天子三剑，最终只得到了一柄宵练，没想到承影在你们的手里。”姬秋阳看着这柄剑，脸上露出了一丝略微凄苦的笑容。
传言天子三剑能够延续王朝气运，他费劲心思，只得到了一柄宵练。可如今王朝不再，这承影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他叹了一口气，拿起承影，那下境开天的圣堂长老松了一口气。
姬秋阳朝着空中一挥，并没有什么发生，他看了身边的剑无畏一眼，把承影丢给了他。
“试一试。”
剑无畏还处在震惊之中，木讷的接过了承影。
“注入法力，朝空一挥！”
剑无畏听到师父的话，自然照做，承影入手很轻，剑无畏把无畏剑换到了左手，右手拿着承影朝着空中一斩，同样没什么发生。
姬秋阳见到此番景象，摇了摇头，随后说道：“丢给那臭小子！”
剑无畏听闻，就把长剑抛给了徐长安。
“一样！”姬秋阳看着他，眼中有些许紧张。
承影入手极轻，剑柄也极其的舒服。
那圣堂的长老也同样看着徐长安，徐长安这一挥，也许就代表了此事能不能谈。
天子三剑，也是上古神器，若是得不到它认可之人，就算注入多少法力，它都只是一柄坚硬的长剑而已。
若是没人能够用这柄长剑，如今姬氏王朝已灭，估计姬秋阳会直接把剑丢到他们脸上。
姬秋阳是老牌强者，最差应该都是上境开天，他们圣山本就损失了一个圣主。若是有人在在圣堂大闹一番，只怕会压不住底下的宗派。
这柄承影在他们的手中，就是坚硬一点儿的长剑而已，没有任何用处。若是有人能够得到承影的认可，那便是神兵，也许便可以让姬秋阳的怒火稍微的平息一点。
徐长安缓缓的提起承影，那圣堂出来的两位长老都紧张得咽口水。
长剑往下一划，只见一道金光闪过，如同一条金色蛟龙出海一般！
看着这一幕，徐长安看着这柄承影，承影不停的轻颤，发出了阵阵清鸣。
圣山众人欣喜之余，又有一丝担忧。
这承影乃是天子三剑之一，能用这承影，便说明了天下气运有一部分在其身，而其身份，还有和圣子的恩怨，这些都压在了他们的心头……
他们原本是想献给姬秋阳，他们希望姬秋阳身上还有些气运，当初姬秋阳脚踏剑冢，取得宵练的时候，宵练便也如同今日一般，在他手中如臂指使。
若是在姬秋阳的手中，凭姬秋阳的为人，只要不主动招惹他，便也没事。况且他年岁已高……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承影到了徐长安的手里。
那圣堂的开天境长老苦笑了一声，对着姬秋阳说道：“前辈，您看？”
姬秋阳点了点头。
“行，那老东西的麻烦我不找了，不过那血少的头颅要拿来祭我的几位故友！”
听到这话，那长老脸色一僵。
“前辈，故人已不再，往日如云烟。况且我们已经做出了补偿，前辈切莫咄咄逼人！”
话音刚落，徐长安背后的焚突然自行飞出。
同一时间，承影便也自行脱手。
两柄长剑在空中居然自行交战！
姬秋阳眼神一凝，看向了击得洞中石块尽落的两柄长剑，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这是邪魔三剑和天子三剑的交锋！”
徐长安心里着急，便朝着两柄剑扑去。
他一手抓住了承影，一手抓住了焚。两柄剑还在不停的颤动，承影突然脱手而出，直刺向徐长安眉心！
这等变化，谁都没有想到！就连姬秋阳都来不及反应！
最终，那承影停在了徐长安的眉心处，一滴鲜血落在剑尖之上。
焚也发出了一阵长鸣，同时刺向了徐长安的眉心。
“两剑争主！”
姬秋阳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以前只是听说过。
随即，两柄长剑一左一右飞入了徐长安的手中，徐长安的身体一半成了红色，一半成了金色，一金一红两道光芒同时冲天而起！
姬秋阳露出了笑容，这小家伙可算是得到了大便宜，如果他能完美的驾驭这两柄长剑！
他看了一眼郑大焽，这老道士嘴唇微张，眼中出现了羡艳之色。
虽然他用不了，可这是宝贝啊！
“郑大焽！”
听到姬秋阳的声音，他才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
“你就是拼死就护好这臭小子和我的记名弟子，不然即便我回不来，剑山也会要了你的小命！”
说着，便看向了圣堂的两位长老。
“两位，随我走一趟圣堂吧！”
两位长老脸色一变，只见姬秋阳中食二指合并，一股剑气喷薄而出，刺向两人，两人哪是姬秋阳的对手，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若不是姬秋阳留手，只怕两人只会剩得一个神魄。、
姬秋阳提起两人，便直接冲天而且，如同一柄利剑，硬生生的在这圣山上刺了一个洞！
“记得，你死了，他两人都不许有半点损伤！”
郑大焽拍了拍胸脯，姬秋阳把这两人带走，去了圣堂，作为大宗师的他，护住两个小辈还不是轻轻松松？
想到这里，他松了一口气。
……
长安。
圣皇看到了金红两色光芒，同时国库中的宵练发出了清鸣。
他手一挥，宵练飞到了手里。
当初姬氏王朝想强行续气运，找天子三剑，只寻得了宵练。姬氏王朝覆灭之后，宵练便一直留在了国库之中。
“不知道是承影还是含光认主了，居然能让天子三剑认主，莫非我轩辕氏的气运真的将尽？”
他能用宵练，但宵练却未曾认主。就算他把宵练给轩辕家任何一个子嗣，他们都能用。但若是认了主，那长剑便只有一人能用！
圣皇皱起了眉，想到了前朝的姬氏王朝。
他从来不相信，不相信这无稽之谈，什么皇室之人若是对九龙符起了心思，必改朝换代！
即便之前强盛的姬氏王朝一朝覆灭，他也不相信。
他轩辕楚天，偏要九龙符，偏要逆天救活自己的皇后，同时也要这江山！
……
时叔深夜很少睡觉，自打封武山过后，他便继续散落于江湖之中，隐匿行踪。
黑夜之中的金色光芒和红色光芒，他自然也瞧见了。
“还好，长安啊，我们能帮你的不多了，以后靠你了。”
时叔如释重负，笑了笑，走进了屋子，吹灭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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