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动
二人在厨房收拾好回到堂屋,顾梅拿出喜服继续缝制,看着那红得刺眼的衣裳,白梚脑门突突的跳。
昨日不欢而散,她今日不想自讨没趣,准备离开,顾梅叫住了她。
“明日你带烁儿去你隔壁沐远书院,我今日带他去办了入学,明日你送他到书院门口,下了学带他一块回来。”
她每天也就去学堂的时候自由点儿,现在上下学路上还要带上他?
“他去书院能学什么?让他在家待着不就好了。”
“他在家一个人很危险,你爹不喜欢他,去书院有人跟他说说话,他不至于那么孤单,等明年你们成亲了,我分一间铺子给你自己打理,届时你们自己过,我不插手你们的生活。”
敢情她娘早就安排好了?
“我说了我不想嫁给他。”
顾梅看着白梚,认真道:“梚梚,烁儿哪里不好?他永远不会背叛你,会护着你,在家里能给你搭把手,还有我给你搭把手,你将来的日子会过得很好。”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顾梅自己受尽磨难,便不愿白梚步入后尘吃半点苦头,可年少轻狂的白梚,哪里懂得这份安稳的珍贵,她内心翻涌滚动,无数委屈叫嚣着让她去反抗,去斗争。
“我不爱他,我如何过得好?”
白梚深知自己拗不过顾梅,她此刻的抗议显得很是无力。
有时候,她是恨的,恨童烁突然出现,打乱了她的生活,强迫她与他的命运栓在一起,如何也分不开。
不理会白梚,顾梅掏出一个崭新的考箱,里面装了书籍与笔墨,她拿给童烁,笑吟吟道:“烁儿过来看看梅姨给你添置的考箱,可还喜欢?”
童烁拎着考箱东看看西摸摸,开心道:“喜欢,谢谢梅姨。”
“嗯,明儿梚梚姐带你去书院,你要好好听话,下了学在书院门口等梚梚姐带你回家。”
顾梅给了白梚一串铜板,嘱咐道:“中午记得去接烁儿吃饭,我与你夫子说过了,你每日可以提前一刻走,去接烁儿。”
拿过铜板,白梚没好气道:“晓得了。”
“明早我给你们煮面。”顾梅伸手一手拉了他俩一人,脸上是难得的满足。
懒得再看他们,白梚回屋睡觉,一想到要伺候童烁,她就烦得辗转难眠,翻了大半宿她才睡着。
次日还是被顾梅敲门喊着才醒过来。
她洗漱好去吃面时童烁也穿戴整齐乖巧坐着吃面,他穿的是一身蓝袄,白领外翻,袖口的白边绣了精美祥云图案,长发高束,一根简单的木簪牢牢插在发顶,愈发衬得他眉目清秀。
到底是娇养出来的贵公子,一身矜贵的气息如何也掩藏不住。
吃好面,顾梅在大门口目送他们二人离去。
童烁紧紧跟在白梚身侧,微微缩着身子打量着陌生的街景。
走到具有标志性建筑的地方白梚会指给他看看:“看到那个药铺没,往右走两百丈便到家了。”
童烁认真观察,左右看看,口中念念有词:“药铺,右走,回家。”
“没错。”白梚点头表示肯定。
随后她用同样的方法教他认了路,也不急于一时,她相信日子久了童烁总会记得。
沐远书院就在她学堂旁边,二者相距不过百丈,一个是女子学堂,一个是男子书院,都是较小的求学之地,没多大名气,人也不多,都是附近的人过来求学。
她不便进男子书院,送他到门口,催促道:“快进去,等会中午在这等我,我来接你吃饭。”
不少路过的学子纷纷向他们投来打量的目光,她有些局促,浑身都不自在,童烁拎着考箱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伸手拉着她衣袖道:“烁儿害怕。”
他其实并不想去书院,之前在书院就总是被欺负。
“没事儿,快进去,若有人欺负你,你便跟我说,我替你出气。”
他镯子和长命锁被装在一个小盒子里,放在他枕头边,夜夜抱着睡,兴许是怕露财惹来麻烦,他今日打扮很是简洁普通,连荷包都未曾给他戴上。
白梚抽回衣袖,推着不情不愿的童烁走了两步,他一步三回头,看着他甚是可怜的进了书院后白梚松了口气。
在学堂里,周雨找她说话好几次她都没发觉,一想到童烁,她总是放不下心,总担心他在隔壁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被欺负,他那么老实,被欺负了肯定也不会反抗。
“白梚,你在想啥啊,怎么今日一直在神游。”
周雨推了推又发呆的白梚,白梚蹙眉叹息道:“我娘让我送他去沐远书院了,我有点担心他。”
方才他在路上,对外界明显很是防备的样子,去书院不会发疯逃跑吧。
“谁?”
“就是我前几日去接的那个人。”
“什么?那个傻子?”周雨惊呼道,白梚捂着她的嘴,低声道:“小点声,他不是傻子,他就是说话不利索。”
不知为何,听到别人说他是傻子,白梚总觉得心里不好受。
就好像自己怎么说自己的爹混账都可以,唯独别人不能说。
白梚大致将顾梅让她送童烁来书院的事说了一下,还补充道:“其实他能听得懂别人的话,也特别安静,应当会好好待在书院吧。”
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周雨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休息,白梚快步走出学堂,还没出大门,便看到前面不时有人在窃窃私语。
心里那股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越过人群,看着眼前一幕,白梚差点没楞在原地。
早上出门还好端端的童烁,此刻衣裳凌乱,发髻松散,倔强的将考箱抱在怀里,他旁边站着个比他高上许多的男子,那人身姿翩然,星眉剑目,于人群中负手而立,让人不忍侧目。
童烁眼尖于人群中看到愣住的白梚,蹭的一下冲了过来,委屈的拉着白梚衣袖,小鹿般清澈明亮的眼睛满是依赖。
“怎么了?”她侧首看着童烁问。
余光却一直往那神采斐然的人身上瞥去。
“笔,坏人要。”
童烁说着将手里的考箱抱得更紧,那人几个跨步上来,颇为无奈道:“在下魏悠,是童烁的先生,敢问你是。”
白梚红了耳尖紧张道:“我是他姐姐,白梚,敢问先生,他这是怎么了?”
考虑到这是中午,出来的人较多,魏悠温声道:“请白姑娘移步,在下与你细说。”
一直站在白梚身侧的周雨笑吟吟道:“眼下人多口杂,确实不方便,我家便在前方宾悦楼,不如我准备一个雅间,咱们边吃边聊?”
周雨家境不错,家里开的酒楼在溱城数一数二的大,自小吃穿不愁,白梚搬来溱城十几年,与她本该无甚交集,可半年前她来了这个离家较近的学堂,为人热情,性格开朗大方,自小没什么朋友的白梚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跟她建立了深厚友谊。
此刻她这般一改常态主动相邀,白梚察觉到一丝怪异,却也未曾多想,只以为周雨是为了白梚面子考虑,才选择出点血找个自己人的场地说事。
“魏先生,咱们去宾悦楼如何?”白梚试探问。
魏悠落落大方道:“也可。”
白梚沉着脸给童烁把衣裳理好,低声道:“走吧。”
魏悠与周雨走在前面,没注意到后面的他们,四人到了雅间,周雨轻车熟路点了桌好菜。
唤来小二泡茶,小二娴熟优雅的茶艺让人赏心悦目,茶泡好之后整个雅间充斥着茶香,周雨热情招待几人。
“这是今年的南方新茶,你们尝尝。”
白梚无心喝茶,她开门见山道:“还望夫子告知童烁到底发生了何事。”
周雨不满的瞥了她一眼,她赔笑道:“别生气,不会辜负你的一番好意,这顿饭我请。”
“真是的,都到我家酒楼了,哪儿轮得到你请啊,梚梚你真是会说笑,无妨,你们先说,我看你弟弟受惊不小,给他盛碗汤压压惊。”
周雨动作轻柔给白梚身边紧张的童烁盛烫,魏悠看似不经意的投了个眼神过来,随后浅笑道:“要写字的时候,童烁打不开考箱,我便想给他打开取出东西,谁知他反应很激烈,抱着考箱便要跑,一路上撞了不少人,担忧他出意外,我一直跟着他,谁知他跑到你们学堂门口就不走了,说要等梚梚姐,于是我便陪他在门口等着。”
看来是早上童烁看到她进了学堂,记着她说中午来接他,便在学堂门口等着了,也不是很傻嘛。
以前童烁都是被人伺候着,倒是忽略了他不会打开考箱这件事,白梚有些自责,童烁不接周雨端着的汤,她放在他面前,打趣道:“脾气还挺倔的。”
“他就是这样,你别介意。”这句话是对着周雨说的。
白梚轻轻扶着童烁的手臂,道:“这是魏夫子,是你的教书夫子,你不可以对他无礼,夫子看你打不开考箱,想给你帮忙而已,以后不要乱跑出书院了,一定要等到下学,跟大家一起出来,知道吗。”
她说话语速放缓很多,微微低着头去将就缩着身体的童烁,童烁摇摇头:“烁儿害怕。”
那里一个他认识的人都没有,他不喜欢那里。
“你可以相信魏夫子,他会保护你的。”
抬头看了眼浅笑安然的魏悠,童烁抗拒道:“不去不去,烁儿害怕。”
本就不想带他来,如今童烁第一日便惹了事,白梚心底的不悦愈发膨胀,奈何有外人在,她还是压抑着不满,轻声道:“那我带你回家?平时家里没人,你要自己等我们回来。”
童烁一双大眼湿漉漉的,氤氲之汽布满眼眶,他紧紧抓着白梚衣袖轻轻摇晃着:“不要,烁儿害怕。”
“你怕什么?”白梚深吸口气,捏紧拳头,生怕自己在外人面前凶童烁。
“烁儿,你怕什么?与魏夫子说,魏夫子帮你赶跑它好不好?”
原本在一旁观望的魏悠忽然插话,他声音温柔而有力,极其好看的桃花眼里装着让人心安的笑意,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按在童烁抓着白梚衣袖的手腕上,白梚被这温柔如春风的声音安抚,心里的烦躁消退不少。
后知后觉白梚才发现魏悠应当将她裹得像粽子的左手看了去,才会主动出手解围,她不自觉把左手缩了缩,右手推开童烁抓衣袖的手。
年少的心动来得悄无声息,像夏季最热烈的艳阳高悬于顶,烈日炎炎似火烧,将她那些克制的冷静与卑劣焚烧殆尽。
这份隐秘的悸动她不露痕迹遮掩起来,生怕他看到自己任何不好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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