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柠檬撒米粉
碳火滋滋地烤着皮光肉紧的小香猪。
于信然遵照叮嘱, 手持竹竿一端，严谨地照顾到每一寸猪肉的火候，午后闷热的阳光晒得他额间湿汗涔涔。
昨天以前, 他还是一个荧幕里光芒万丈的明星演员, 虽够不上超一线级别，但走在街头巷尾也是能被阿叔阿妈认出的熟脸。
现在却卸下一身星光, 全神贯注在碳火与猪肉的微妙变化中，回归到民以食为天的本真念想里，仿佛此刻没有什么比烤好一只小香猪更重要了。
辛真挑了把尖头刀走到碳火旁，刀头扎进金黄的猪皮，红灿灿的里肉, 一刀一扎, 滑破的表面滴出油脂, 落在碳火上，刺啦啦地冒烟。
“烤得棒极了！”她夸道。
于信然笑得腼腆：“第一次烤还得你把关。”
“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记住了要领又很认真。”辛真如实点评, 端着一盆调料汁给烤猪刷酱。
毛刷沾着料汁, 大把大把地刷在烤猪两面, 近乎浇淋的方式，让猪肉内外都沾满料汁。热浪一烘，调料的香味混着肉香蒸腾出来。
于信然咽了咽口水, 看着金黄酥脆的烤猪被刷上料汁后, 色泽更为浓郁了, 还没尝到嘴里就觉得成就感满满。
“我突然理解你为什么喜欢做菜了。”
“噢？”
“看着生肉变熟肉的过程很有成就感，炭烤的滋滋声也很解压, 什么都不用想, 只要把它烤好就行。”
辛真把毛刷放回调料盘, 抬眼看眼前这位眉清目秀的年轻演员，想来他平日的行程都被工作排得满满当当，难得有闲暇机会。
“你能这样想，它一定会变得很好吃。”
“嗯。”于信然点点头：“闻着味就香。”
回到厨房区，辛真着手制作柠檬撒米线。巩梵已经将食材洗净切碎，只等辛真下手。
烧热的铁锅中，倒入牛肉碎，干锅炒到牛肉粒变熟变干，呈现出粒粒分明的肉哨状。
另一边在韭菜碎里加些盐巴揉搓，放到纱布中挤出绿色汁液，挤过的韭菜碎连同汁液盛进盘中，加入同样切成碎末的香柳、大芫荽、荆芥、小米辣、大蒜，满盘碧绿带点红。
再加入牛肉粒，一点盐巴，挤上两颗青柠汁，倒入凉水，柠檬撒的汤汁就做好了。烫过的细米线过一道凉水，盛在小竹盘中沥干，互相不会粘连，一夹就起。
晚餐主要以吃烤猪为主，辛真想着再做一道凉拌时蔬，荤素搭配多吃不腻。
她在蔬菜箩筐了翻了翻，挑出两只翠绿的黄瓜，洗净后用瓜刨削成长长的细条，一卷一卷地盘在碟子上。再用酱油、甘蔗汁、柠檬汁、蒜蓉，调了个简易的凉拌汁，浇在小瓜卷上，气味清爽正好解腻。
太阳西落，斜斜照耀忙碌的大地。
长桌搬到庭院里，柠檬撒米粉、凉拌瓜丝，还有一大瓶冰甜蔗汁摆上了桌。
碳火上的烤猪已经烤到皮脆，调料香一阵一阵地飘逸出来，辛真戴上手套，手持利刀一块块地切割，连皮带肉剔下，放到干净案板上，斩成小片。肋骨垫在盘底，铺上肉，最后将脆皮盖在面上。
整只烤猪分解完，摆满半张长桌。
巩梵喊来小卜哨一起用餐，辛真端了两盘烤猪肉到导播室，第一次在节目里投喂工作人员，否则四大一小真啃不下一只猪。
笵导笑眯眯地接过盘子，感慨道：“刚才看你涂调料我就闻到香味了，没想到也有我们的份呀！”
“之前的节目也会闻到香味吗？”辛真眨眨眼明知故问。
炎言伸手从笵导盘中拈起一块脆皮塞进嘴里，嚼得嘎嘎脆响：“当然，每次他都盯着屏幕说好香。”
回到餐桌旁，大家都已经落座，齐刷刷地盯着桌上的烤猪肉，有点拘谨又有点蠢蠢欲动。
“开动吧！”
辛真笑道，端起冒着凉气的玻璃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甜蔗汁，咕噜噜喝下大半杯，好冰好甜，忙碌的燥热都被这冰甜赶走了。
“我要那块大的！”小卜哨喊道，巩梵帮她夹了一大块猪腿筋肉，“我最喜欢吃烤猪肉了，以前都是过节才能吃。”
小卜哨美滋滋地啃着烤肉，三五下吞掉，又要了一条肋骨肉，啧啧道：“好香好香。”
“为什么过节才能吃？”巩梵不解。
小卜哨理所当然道：“过节才杀猪啊。”
巩梵顿时心生怜悯，又给小卜哨添了一块肉。
坐在对面的辛真瞥见这一幕，担心被小卜哨看了去，立即举起甜蔗汁，轻快道：“来，干杯！我们今天一起过节，庆祝……”
她的余光瞥见灿烂夕阳，灵机一动，大声道：“庆祝今天晚霞特别漂亮！”
“我经常可以看到漂亮晚霞耶。”小卜哨果然被话题引了过去，叭叭地讲着自己见过的天光美色。
盛凌不明所以地跟着举杯，于信然和巩梵也举起了杯，五个冰凉的甜蔗汁在空中碰出叮铃响。烤猪肉在桌上喷香四溢，喝完饮料，各人纷纷抓起喜欢的部位肉，尽情大嚼。
忙了一天，就等这顿。
于信然挑了猪蹄部位的脆皮，烤制时他就在寻思，蹄膀位置被架着不好烤，会不会影响脆度。金黄的猪皮脆片呷入口中，辣香完全渗透整片猪皮，薄薄的一片咬下嘎嘣脆，油脂中带着细微的坚果醇香。
他闭目细细咀嚼，比一般烤乳猪的皮还要脆还要薄，口感太美妙了，微薄辣意只在衬托，木柴碳火的香气，猪皮的本香，都保留下来尽情发挥。
突然，辛真啊地一声，跑回厨房。
回来时她端了两只大碗，一碗干辣椒面，一碗褐色酱汁，里面浮着点点碎绿，走到餐桌边，给每人都分了两碟蘸料。
她讪笑：“差点忘了辣椒粉和腌菜膏。”
腌菜膏是一种滇南特色的酸酱，撒一点新鲜的芫荽碎末和小米辣姜蒜折耳根碎，搅均就是一碗万能烤肉酱。
安顿好酱料，辛真才安心坐下，拈起一片烤猪皮，咯吱咯吱地嚼起来。小香猪虽然体型与乳猪类似，但已经是成年猪了，加上漫山遍野的跑跳，肉质紧实脂肪少，皮层比一般白猪都要薄，烤熟后更是酥脆如饼，每嚼一下都能尝到辣椒茴香草果等香料融合的滋味。
“腌菜膏要怎么吃啊？”
盛凌吮着手指问辛真，他已经吃了烤猪肉，滋味甚美，能让她特意跑去调制的酱料，肯定有不同反响之处。
“可以沾有点肥脂的瘦肉吃，这只猪是没有腌制过直接上火烤的，表皮刷过酱料是够味，但薄薄的肥肉层隔住了调味渗透，可能会有点腻，粘上腌菜膏或辣椒粉就刚刚好啦。”
“噢——”
三人默契地点头，重新尝试新吃法。
辛真在盘中找了一块带着薄薄肥脂的肉块，蘸上腌菜膏，抿进嘴中，植物腌酸瞬间激活味蕾，芫荽、折耳根、小米辣、蒜香、姜辛，混着紧实的肉感一起咀嚼，令本就稀薄的肥肉油脂变得爽口柔绵，紧实的瘦肉纹理则在多重味道加持下分外妖娆。
这一口，是地地道道的傣味呀！
吞下一块，又拈起一块继续品尝，这种漫山放养的半野生猪，换了地方可就真吃不着了，当然要敞开肚皮吃个畅快。
巩梵放弃筷子，赤手抓肉连啃好几块，填了个半饱放话道：“这只小香猪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猪。”
于信然双手赞同：“嗯，我同意。”
“我敢说这是烤猪界的天花板！”
盛凌跟道，却眼也不抬，专注在盘中找猪肋骨，他喜欢啃骨头，撒点辣椒面在上面，一丝一丝地掰扯沾骨肉，烤得干干的肉丝最有滋味了。
“你们有没有尝到，小香猪的肉自带玉米芭蕉叶的香气？”辛真扬了扬眉提示着问。
梵闻言立即挑了块瘦肉细品，牙齿研磨着柔韧的肉质纹理，吮过调料味后，有股难以描绘的植物清新之气。她猛地点点头，舌尖诚实反馈出，她尝到了那股香气。
“一般家猪是用饲料或糟糠喂养，而小香猪则是吃山野绿植长大，养殖期更长，肉质自然比其他猪要好上许多，今天捕猪的山林，环境多好呀，养出来的小猪都不带多余脂肪。”
辛真轻声说着，又讲了版纳的烤制技巧，与其他地区烤猪的区别，每种饮食习惯都与当地物产、历史息息相关，譬如版纳喜酸的部分原因，是以前获取食盐困难，选了随手可得的酸作调味，因地制宜是先民最擅长的本领。
经她这么一说，三人换了心态重新品尝。
同一道食物，知其然后的品尝，比盲吃更多了重滋味。就像没有经过训练的舌头品酒，很难辨别中级与高级的差别，但点醒后的舌尖，会带着心神向往，抵达食材原生地，一重一重地辨出美味的根源。
听着辛真讲解，巩梵细细品尝口中烤肉，犹如在高级餐厅，主厨亲自给客人讲述食材的珍贵之处，讲烹饪逻辑与食材碰撞出的火花，主厨对食材的珍视总能令客人动容，不自觉为食物增益。
直播间弹幕：
「我的眼泪不自觉从嘴巴流出来了」
「烤猪竟有这么多说道的点，记下了！」
「呜呜好羡慕这种用餐氛围」
「像极了逛艺术展行家带你欣赏教你发掘」
「真真一说我都能想象出小香猪滋味了」
「我也想尝尝烤猪界天花板」
「嘎嘣脆响的猪皮我真的不行了！！」
「行行好给个购买链接吧」
「我想重金邀请真真和我吃顿饭」
巩梵的十根手指都粘了油光，满足地咽下猪腿肉，感慨道：“真真你是神仙下凡吧，什么都会什么都懂，跟你一起吃饭倍香！”
“夸张了啊！”
辛真用长筷夹起一箸细米线，放到柠檬撒里浸了浸，连汁带水地捞起放到自己碗中，“我只是说出自己了解的，当地老师傅比我懂得多。”
细米线带出汤汁里的香柳荆芥等香草碎末，碎绿附着白，嗦进嘴里酸爽冰凉野意十足。柠檬撒米线作为主食，吃上一大碗也不会有负担感，柠檬酸汁消解着米线淀粉，稍一咀嚼就能吞下，再嗦第二口。
“有点像日式流水素面？”好学的盛凌再次提问。
辛真摇摇头：“柠檬撒虽然也是冷着沾水吃，但沾水全是新鲜现做，细米线的口感也比素面更爽口些，你尝尝是不是味道是不是很丰富。”
巩梵连吃了好几团米线，清爽开胃的主食太对胃口了：“真真你平时吃饭也会做这么多好吃的吗？”
录完节目，她好想约真真吃饭。
“不啊，忙起来的时候也会吃速食。”辛真夹起一卷瓜丝，顿了顿，决定掺杂点儿私心：“最近都在吃真真牌冰花煎饺。”
“那个是你……？”
巩梵突然想起，前段时间拍戏，助理在房车小灶上给她做了一份冰花煎饺，当时还惊讶起小助理的厨艺，拣起包装盒看，上面印着真真的品牌名。
“真真牌冰花煎饺是你做的？”
“嗯，我参与研发的速食饺子，你尝过？”
“那个好吃！拍戏时助理给我囤了好多盒，尤其喜欢番茄辣酱。”巩梵转头给两位男演员安利：“你们一定要买来尝尝，拍夜戏容易饿，花几分钟煮煎饺比外卖还快。”
直播间弹幕：
「猝不及防的广告植入还挺丝滑？」
「我吃过这个煎饺！以为是撞名没想到」
「哪里有卖我要去get同款！！」
「是立新出的吧，他家咋做食品生意了」
「嗐~富家子弟玩票呗」
「fm便利有卖！我冰箱囤了好几包」
「没想到我也有明星同款嘻嘻」
一条刺眼的弹幕带歪画风：
「看过她抢婚约的视频吗，立新老板就是她要抢的霍家继承人之一，搁这傍大款呢」
「人是正经恋爱好吗！立新老板是赛车那期的赛车手，最多是公费恋爱而已」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真真有男朋友？」
「开玩笑，我女神还需要傍大款？」
「理解的女明星赚再多也比不上豪门的收入」
「但凡看过黔地那期都不会说这么无脑的话」
「不可能，真溪cp才是真的！！」
「勿cue溪哥，谢谢」
综艺粉并不会关心这么多八卦，弹幕画风很快被美食言论盖过，现场嘉宾更不知弹幕上的小插曲，仍旧讨论着吃喝。
只有导演组在屏幕前惊了又惊，尤其是笵导。他分明记得筹划黔地项目时，真真信誓旦旦地说他俩解除关系了，怎么会又……年轻人真会玩-
录完节目回到江城机场。
辛真与巩梵于信然同一航班，出到接机口时，围栏外照旧站了几排粉丝，辛真与嘉宾点头告别后，带着助理小雨快步走出通道。
隐隐响起自己名字：
「真真」
「真真」
越来越近。
辛真侧目一看，齐刷刷站了一排举着自己名字手牌的人群，恐惧与不安涌上心头，不会吧又来这出？
历历在目的场景，想想都不舒服。
她停下脚步，弯腰系紧鞋带，小声对助理说：“我数一二三，就向前冲，我们在停车场汇合。”
一、二、三……
助理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辛真起步冲刺。
以超快速度越过举着手牌的人群，跑出人群末尾之际，看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朝她张开双臂，想也不想，直接冲进对方的怀抱，紧紧抱住，对方也收紧手臂搂住她。
霍一白搂着主动跑到怀里的辛真，下巴点点她脑袋，凑到耳边轻声问：“害怕？”
“我们快走吧。”辛真瓮着声音。
“不要怕，我看过了她们是真粉丝。”
后侧举着手牌的粉丝，全程疑惑地目睹自己偶像飞速冲过自己面前，径直跑进一个男人的怀抱，直接看懵了。
“真真这是什么操作？”
“那位是我们姐夫？”
“这算当场实锤？”
“我只是来接个机没想到吃了一口狗粮。”
十几个小姑娘纷纷议论着，转瞬又看到辛真走了过来。她稳着声音笑吟吟道：“没想到会有人来接机，谢谢你们呀。”
回家路上，冷静后的辛真在车上坐立不安。
她理了下思路，解释道：“刚刚好奇怪哦，我其实很大胆的，本来要直接冲刺到停车场等你。”
只是那件事印象太深刻，你又刚好在这儿。
觑了眼霍一白，怕他不信，又说道：“你有没有看直播呀，我去抓野猪的时候可英勇了，对准它的头直接套绳上去……”
辛真奋力讲述自己上山时的种种表现，以期佐证自己的英勇形象，被他看到胆怂的一幕，实在太丢脸了。
霍一白嘴角擒住笑意，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行驶到红绿灯处，他腾出右手，长指抚上辛真的头发，柔声道：“有我在，你可以不勇敢。”
“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他侧过身看向辛真，表情带有些许严肃：“就当是……为了我，可以吗？”
显然他在指跳水救人的事，辛真小声应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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