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雨，停了
辛辛苦苦工作了五天，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纪然本想睡个昏天暗地的，可是天不遂人愿，在早上八点钟的时候，她家门铃就被按得叮当响。
知道她家的人不多，纪父纪母有自己家的钥匙不可能按门铃，想着为数不多的几人，纪然恼火地扯下头上的被子，紧蹙着眉头气势汹汹地往卧室外走去，那架势，似乎要将此刻在外面敲门的人撕碎了不可。
可是当顶着鸡窝头的纪然打开门后，满腔怒火都被眼前之人掐灭了，她本以为是程诚或者路明的，没想到竟然是晏清。
晏清今天穿了一袭白色的蕾丝碎花裙，头发温柔的披在双肩，眉眼之间化了精致的淡妆，说不出的清雅婉约。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纪然侧身让出空间，示意晏清先进屋，她还穿着睡衣，这么站在门口实在是不像话。
晏清浅笑着走了进去，眉目温柔地望着纪然，轻声道：“然然，平时约你总是没空，今天我就来你家捉你了。”
纪然蹙眉，无奈的看着晏清，她说的没错，如果她是电话约自己，想必自己又会找理由拒绝吧。
“清清，今天你是有什么安排吗？”既然人都已经到自己家来了，纪然也不好再找什么借口了，她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让你陪我逛逛街，一起吃个饭。”晏清打量着纪然困倦的模样，体贴道，“然然，你要不要再去睡一会儿，等你睡醒了我们再出去。”
“不睡了，你先坐会吧。”纪然抬眸看了眼挂钟，这个点出门商场都还没开门呢，略一沉吟，纪然向晏清问道，“吃早饭了吗？”
晏清诚实的摇了摇头，双眸满含期待地望着纪然。
“你先看会电视，或者玩会手机，我洗漱完去做饭，我们吃完早饭再出门吧。”纪然把话说完，就一头扎进了洗手间，一番折腾总算是把自己打理好了，然后才施施然走进厨房，动手做早饭。
“需要我帮忙吗？”晏清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厨房门口，柔声问道。
“不用了，我就简单做点吃的，你坐在餐桌那儿等着就好。”本来纪然也没想做什么复杂的东西，真的用不着帮手，两人都在厨房还怪挤的。
晏清也没再坚持，她自觉地到餐桌旁坐了下来，静静等着纪然的早餐。
看晏清已经坐下，纪然在厨房看了看，她先把冰箱中的牛奶和玉米粒热了热，生菜洗了洗，而后烤了四片面包，煎了两个鸡蛋和两根烤肠，最后她将煎蛋、烤肠、生菜、玉米粒一起夹进了面包里，涂了些蛋黄酱，两个美味的三明治便完成了。
纪然将牛奶和三明治放到了晏清面前，而后才去厨房拿自己的，等着纪然落座，抬眸间看到的却是晏清略有些恍惚的表情。
“怎么了？”纪然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疑惑地看着晏清，难道是早餐不合她胃口吗？
“没什么。”晏清回过神，对纪然温柔地笑了笑。她刚刚只是觉得好像回到了高中时光，那时的她们放假偶尔会住在一起，纪然就时常做三明治给她吃，每次还会有一杯雷打不动的热牛奶，她也是从那时喜欢上了喝牛奶。
“快吃吧，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纪然语调温和，似是一块温润的玉，散发着莹润的碎光，让人听了从心底觉得暖意融融。
“嗯。”晏清轻轻应着，端起桌上温温的牛奶，抿了一小口，却不知为何竟是觉得烫的心口发疼。她终是忍不住向纪然说道，“然然，以前住你家时，你也喜欢给我做三明治吃，也会给我热一杯牛奶，这么多年，都没变呢。”
听完晏清的话，纪然的神情僵了一瞬，她不动声色的端起牛奶抿了口，口中牛奶淡淡的香甜驱散了她骤起的冷意。放下杯子，纪然淡淡道：“我一向喜欢赖床，三明治加热牛奶是最节省时间的早餐了。”
晏清咬咬唇，却没有再言语，两人无声地吃完了这顿早餐。纪然把餐具洗净后，看看点，已经快九点了，商场也该营业了，两人才拎包出了门。
快走到小区门口时，一辆红色的阿特兹慢慢驶到了纪然两人的身边，透过落下的副驾驶车窗，纪然看到了在驾驶座上的苏魅。
“苏魅，好巧啊，你要出门吗？”纪然眉眼弯弯的向苏魅打招呼，一双明亮的眸中满是相遇的欢喜。
苏魅靠边停下了车，同样对纪然笑的灿然，“嗯，去加班，你要去哪儿，我稍你一程吧。”
“不用麻烦了，你去忙吧，我和朋友去逛街，慢慢过去就好。”说到朋友时，纪然的神色暗了暗，虽只是一时，却还是被苏魅捕捉到了。
苏魅不动声色的看了纪然身边的人一眼，一下便认出了是上次在超市遇到的晏清。恰在此时，晏清的目光也探了过来，她同样也认出了苏魅。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彼此之间满是探究，却还是礼貌的互相点头致意。
“真的不用我送吗？”苏魅的目光重新回到纪然脸上，一双翦水秋瞳泛着盈盈波光，那般温柔而宁静。
看着苏魅的眼眸，纪然的心竟然慢慢静了下来，她浅笑着望向苏魅，笑容中再无半分勉强，“嗯，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们了。”
“好，那再见了。”苏魅看纪然恢复了常态，不觉放下心来，笑着向纪然挥了挥手，打火准备离去。
“嗯，拜拜。”纪然也向苏魅挥了挥手，笑的异常可爱，晏清在一旁看着纪然的笑容，下意识咬紧唇瓣，想说什么却终究忍住了。
苏魅离开后，两人打出租车到了r商场。两人并没有直接逛街，而是先看了场电影，这个电影最近刚上映，评分挺高的，纪然倒是一直想看来着，没想到竟然是与晏清一起看的。
看完电影已近晌午，两人找了家烤鱼店坐下，边吃边聊刚刚的电影，气氛倒也算融洽。
吃完饭，纪然漫不经心地陪着晏清逛衣服，转眼便逛到了下午六点多，晏清依旧兴致勃勃地拿了好多件衣服给纪然看，而纪然在看到晏清手中拿着的红色风衣时，脑海中却闪现出苏魅的容颜。如果是她穿这件衣服，肯定很好看吧。纪然神色间有些恍惚，没想到有一天晏清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心中想的却是别人。
察觉到了纪然的分心，晏清将衣服放在一旁，上前挽住了纪然的胳膊，不满道：“然然，你在想什么呢？”
纪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笑意愈发温柔，“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个朋友，觉得她穿这件红色风衣一定很好看。”
在纪然说想到一个朋友时，晏清便想到了苏魅，她眸色变得有些幽暗，轻声问道，“然然，你和她很熟吗？”
听到晏清的问话，纪然微微一愣，下意识便问了一句，“谁？”
晏清看着纪然迷惑地模样，咬咬唇，眸中似含了隐隐的忧伤，“苏魅。”
听到苏魅的名字，纪然的脸上不自觉的现出柔和的笑容，这个笑容，是晏清许久不曾在纪然脸上看到过的了。
自己和苏魅熟吗？纪然轻轻问自己。若说熟悉，她们好像并没有聊什么涉及过有关个人信息的事情，她们连对方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若说不熟，她却好像和苏魅很有缘，经常可以在不经意间遇见，她甚至还去了苏魅家两次。而且，自己每次想起她时，心中就觉得暖融融的，这难道不算是熟悉吗？
“你觉得呢？”纪然没有正面回答晏清，反而很是难得的对晏清眨了眨眼，玩笑道。
晏清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虽然纪然没意识到，但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纪然在说起苏魅时所有的面部表情变化，那样的愉悦，那般的温柔，都是曾属于她一个人的，可是现在，她许久不曾看到过的纪然的模样，竟然是因为别人。她不想纪然在与自己一起时心里还想着别人，尤其是苏魅，她要她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自己身上。
晏清控制不住地紧紧握住了纪然的手腕，那般的用力，仿佛要将纪然紧紧攥在自己手中，牢牢把控。
纪然吃痛，蹙了蹙眉，刚想把手抽出，却听晏清说道,“然然，我订婚了，就在昨天。”
晏清做到了，纪然听到晏清的话后，脑中一片空白，直直地看着晏清发呆，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晏清以一股摧枯拉朽之势，赶走了纪然脑海中的所有事物，让此刻她的眼中，只剩自己，只能看到自己。
纪然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晏清刚刚说过的话，每回荡一遍，头痛欲裂的感觉便加重一分。就是在这一刻，她发现，就算她与晏清是伸手可触之距，却早已是天涯相隔之远。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因晏清有过大的反应，没想到在听到她亲口说出自己订婚的消息时，心中的痛意竟似山呼海啸般涌来，让她疼的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终于，纪然撕下了一直以来的伪装，她按着自己剧烈疼痛的胸口，喘息之间，满目通红。她直直地望向晏清，一开口声音竟是那般嘶哑，仿佛如囚笼中的困兽般低鸣，“晏清，你非要伤我至此吗？”
一句话，问的晏清脸色惨白，不自觉松开了握住的纪然的手腕。
纪然深深看了晏清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晏清在纪然的身后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瞬间泪流满面。
纪然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着，心中又痛又恨，她仰起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自虐般在街上走了一圈又一圈。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好好的天，瞬间便大雨滂沱，豆大的雨点打在人身上，疼的厉害。人人都找地方避雨，纪然却在马路边仰着头，任由雨水拍打在自己的脸上，仿佛想要让它将自己打醒一般。路人都像看疯子似的看着纪然，此刻的纪然却什么也不在乎了。
那是她年少时最深沉的爱恋啊，如今终于是彻底结束了。
在磅礴的大雨中，纪然脑海中闪现过与晏清的诸多往事，可当她仔细回忆时，却发现自己竟再也记不起当初那个令她怦然心动又痛彻心扉的女孩儿的模样了。她皱着眉努力地回想着，记忆里却是模糊一片，到了最后，她竟是连当初的自己，也记不清了。纪然煞白的脸上划过一抹惨笑，原来她们早已在流年中走散，再不复当初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完全漆黑，路上行人都没多少了，纪然终是迈开步伐，在大雨中往家走去。
在走进小区中，纪然余光瞥见了自己安放在那里的猫屋，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它走去。走到猫屋前蹲下身，纪然却没有看到橘色胖猫和狸花小猫。
呵，在风雨来临之际，猫都知道要离开，为自己找更好的避难场所，怎么自己这么多年，就是不长记性呢？
纪然环抱自己，头深深埋在胳膊之中，像只受伤的小兽般低低呜咽。夜晚风大雨大，空旷的小区中已无一人，她就像个在风雨中迷路的孩童，却无一人来领她回家。
就在纪然神魂俱伤时，落在她身上的雨，停了。她似有所感般抬起头，映入眸心的，竟是撑着伞的苏魅，她正满目担忧地看着自己，眸心深处是隐隐的心疼。
那一刻，仿若有光照进了纪然漆黑的世界里，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与苦痛。
苏魅，就是纪然生命里救赎的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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