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古柳村4
远远的，他们先是看见了一片漆黑，屋子里似乎没有电灯，有人拿着打火机进去，点亮了蜡烛。
所有村民都挤到了门口，站在两边仰脸往里看，谢寒灯拉拉沈舟雪，他们对视一眼，也混了进去。
谢寒灯尽力用自己身体挡着沈舟雪，沈舟雪一挤，站到了离门不远处，他抬眼看去。
屋里中堂正对着大门，贴着一个大大的双喜字，但那囍字不是用红纸剪出来的，而是白纸，白蜡烛静静燃着，照着屋里，他继续往下看，里面竟停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棺盖没有盖紧，隐约看见里面躺着一个人。
沈舟雪心跳有些加快，这不会就是村民们说的，今天结婚的新郎官李空吧。
不知道为什么，婚礼仪式迟迟没有开始，几个穿着大红衣裳、脸上涂着两团红胭脂的喜婆不住的往外张望，似乎在等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才急匆匆的跑过来两个人，背上的女生叫道：“对不起，我们来迟了！”
沈舟雪一看，那两个人正是余澜澜与曹季桉。
余澜澜跳下曹季桉的背，从口袋里拿出了吴大娘交给她的东西，递给了门口的喜婆，沈舟雪定晴一瞧，是一团黄符纸，里面好像还包着什么东西。
喜婆见东西终于送到了，都纷纷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个道：“还好还好，没耽误吉时，一会儿新娘子也该到了，让她看到新郎这样子，肯定不愿意嫁了……”
她一边说笑一边转身走进去，几个喜婆力气都大的出奇，她们手一抬，就把厚重的棺盖给推开了。
余澜澜看着这一幕，有些不解：“不是要结婚吗，怎么这里放着个棺材？”
曹季桉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先别说话，看看再说。”
余澜澜也感觉到气氛不对，乖乖的点头。
喜婆刚刚把棺材打开，一股腐烂的味道冲天，几乎要把人熏晕过去，但村民们却没什么感觉，脸上仍旧挂着笑，乐呵呵的看着喜婆忙活。
拿着符纸的喜婆不紧不慢的端出来一碗水，把符纸烧成灰，接着把灰倒了进去，符纸里面包着的，是一些红色的朱砂，她拿毛笔蘸了蘸，在新郎的头上点了点。
沈舟雪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转到那新郎身上，新郎穿着一身簇新的新郎装，腐烂发臭的身躯被完美包裹在里面，他的脸已经腐败的不成样子了，差不多是那种绿巨人状，总之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喜婆点完朱砂，声音低沉的宣告道：“吉时已到，有请新娘！”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往门外看去，沈舟雪转头，就看见远处山路尽头慢慢走来一队送亲队伍，几个同样穿着红色衣裳的喜婆围在喜轿边，脸上喜气洋洋的。
余澜澜有些害怕，小声对男友道：“大白天的，怎么搞这些，怪渗人的。”
曹季桉道：“别怕，咱们就是来观礼的，等结束咱们立马就走。”
“嗯嗯！”余澜澜用力的点点头，小鸟依人的依偎在他怀里。
沈舟雪皱着眉：“他们是要冥婚吗？”
谢寒灯道：“怕只怕，他们用来冥婚的，是个活人，让她生殉。”
这话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了沈舟雪心上，他紧张的看着送亲队伍，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是什么可怕的陈规陋习。
队伍慢慢走近了，轿子里坐着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她头上盖着红盖头，身体随着轿子而摆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很快轿子停下了，随行的喜婆把新娘抓下了轿子，几个人扶着她，跨过了门口的火盆，屋里的喜婆掀开了新娘子的盖头，细细打量了一番后满意一笑，她拿过那只朱砂笔，同样在新娘头上点了点，紧接着，她捏着新娘的脸，把那碗符纸水给她灌了进去，期间新娘双眼睁开，但人无知无觉。
做完后，喜婆们又合力把棺材里的新郎拉起来，与新娘一起拜了天地，随着最后一声礼成，他们被放到了同一个棺材里，棺材盖子被慢慢合上，新娘眼前的光明，也一点点消失……
村民们都很高兴，笑着准备去吃席，沈舟雪却感觉自己有些手脚发凉，有点走不动，谢寒灯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拉着他重新坐到了席位上。
“还好吗？”谢寒灯递给他一杯水。
沈舟雪摇摇头：“我没事……我只是总感觉，新娘最后那个眼神，好像在向我求助。”
在新娘被送进棺材里时，她一直直面着众人，空洞的眼神不知道在看向谁。
谢寒灯道：“别想太多，那个新娘的事，我们慢慢查。”
沈舟雪点点头。
酒席很快上了桌，但他一点胃口也没有，菜没有动多少，坐在他旁边不远的苏黎倒是吃的很开心，他没有注意婚礼过程，从厕所出来时已经结束了，对此倒是没什么影响。
谢寒灯也没有用多少，苏黎看着看着，忍不住给他夹了块肉，在谢寒灯看过来时，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谢寒灯一动不动。
苏黎有些失落。
酒席进行到一半，沈舟雪跟谢寒灯就以吃饱了为由先行离开了，他们得多打听打听这个村子的事。
他们先回了李东海家，把背了一路的小画板放下，接着又溜出了门。
比起早上的冷清，午饭时间多了不少人，大多都是一些妇女，吃饱了在树底下乘阴纳鞋垫。
沈舟雪走了过去，问道：“大娘，你们这绣的什么鞋垫，看着很好看，回去我想买两双。”
他长的好看，很快吸引了大娘们的注意，她们笑道：“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你这娃儿付什么钱，大娘送你两双。”
沈舟雪又跟她们唠了会儿嗑，接着不动声色的问道：“今天我跟我朋友都去参加婚礼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那样的婚礼呢。”
一个大娘叹了一声道：“要说还是李空这孩子命苦，从小就没了爹娘，吃着全村的百家饭长大，好不容易长大了，又突然掉河里叫水鬼给淹死了，可怜啊，长这么大了也没娶老婆，村里人就想着给他结个阴亲，在地下好歹也有人陪……”
另一个大娘不屑的撇撇嘴：“要我说，就不该给空子寻这么一个婆娘，听说脾气倔的很，不好管呐。”
一个道：“那你要哪样，那姑娘我可是知道的，人长的漂亮，你给寻摸的那个长的不如她好看咧！”
“我那个可是大学生！”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漏了嘴，赶紧四处看看，警惕不已，在看到沈舟雪时，沈舟雪只装作自己没听清，看着他迷茫的表情，那大娘放下了心。
紧接着两人说着说着就要拌起嘴来，沈舟雪在一边安静的听了一会儿，差不多把那新娘的来历给搞清楚了。
等她们吵的差不多了，沈舟雪站起来道：“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大娘们回见。”
“哎哎哎，回见回见！”
大娘们热情的跟他挥手，远远的沈舟雪还听见有人说想给他说亲，他脚下绊了一下。
在沈舟雪跟村里大娘套近乎的时候，谢寒灯也没有闲着，他身边围着上午那一堆小孩，几颗糖几个小玩意儿就把他们收买了。
一个小孩手里拿着谢寒灯给的钱，喜滋滋道：“空叔其实才不是老光棍，他有过老婆的！”
“对！”其他小孩纷纷应声，争先恐后的跟谢寒灯说着话：“他之前娶过一个大学生老婆，可漂亮了，我们曾去他家里看过，就是有点凶，见了我们就没好脸色，还要动手打我们！”
一个得意洋洋道：“就是就是，我还跟空叔说了，让他帮我好好教训她呢！”
谢寒灯道：“那后来呢，他老婆怎么没了？”
一个小孩吃着糖道：“这事我们不太清楚，家里大人都不告诉我们，但我晚上假装睡着了，听到了我爸妈说的话！”
其他小孩道：“小兵，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
叫小兵的小男孩不理他们，继续道：“其实，空叔老婆是被逼死的，一天晚上空叔没看好她，让她钻了空子跑掉了，村里人很快把她抓了回来，空叔很生气，在外面就狠狠收拾了她一顿，没想到她脾气倔的很，趁人不注意投河了。”
“河？”谢寒灯疑惑。
小兵努努嘴：“喏，看见那边村后头了吗，就是那里，我们叫柳河。”
谢寒灯顺着看过去，只看见一片低矮的房屋与高低起伏的柳树，并没有看见什么柳河，他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等孩子家长们找过来时，他们都已经玩的不亦乐乎，忘了自己都说过什么话了。
谢寒灯送走了他们，转身去找沈舟雪汇合。
沈舟雪看看左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再说。”
谢寒灯点点头，他们一起回了李东海家，一进门就看见李东海在将一捆粗麻绳给收起来。
看见沈舟雪跟谢寒灯，他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默默绕过他们后继续手里的活计。
沈舟雪跟谢寒灯上了二楼，转身就把门反锁了。
他们把声音压到了最低，因此当李东海站在门外偷听时，什么也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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