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谈心

这时间点，公园里没几个人走动，已经是九月底，晚风带些许湿气，凉爽透心。

        在李萍怀中的杨明凡情绪逐渐稳，他意识到自己行为的突兀，后知后觉的道歉说：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李萍满脸通红说：没事，你还可以再抱久一点，我是说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闻言，杨明凡立马坐直，如果被其他人看见成何体统！他们已经是迈入青少年，早就是男女有别的年纪了。

        杨明凡道歉说：对不起……佔妳便宜了。

        李萍哈哈傻笑说：谁佔谁便宜，这可难说了。

        杨明凡又被她逗笑，两人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下，你看我，我看你，这么过了一会儿，李萍率先打破沉默问：你怎么了？你愿意跟我说吗？

        真是不可思议，在看到李萍那瞬间，杨明凡竟然忘记所有繁杂的事情，他内心得到片刻的安宁，李萍总有办法，自然而然帮他摆脱所有思绪。

        杨明凡眼睛看着天空说：妳觉得人死了真的会变成星星吗？

        李萍答：不知道，但是中西方都有这样的传说，虽然听起来很不科学，但世界这么大，应该很多谜题都是还没被发掘的，也许我们现在所有的认知，不过是整个宇宙的冰山一角，还有很多是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搞不好外星人，龙，吸血鬼都真的存在……

        李萍不知不觉又把话题带偏，她赶紧拉回主题：我的意思是，有时候相信一些事情，如果可以让自己心情变好，那也无伤大雅，如果知道太多，反而不开心的话，我宁愿不知道，如果人死后可以变成星星，也挺好的，让活着的人想念他们的时候，抬头就可以看见他们，你觉得你想相信什么，对你来说会比较快乐，比较有帮助，那就选择你相信的，反正错了会怎么样吗？

        杨明凡幽幽的说：我以前总是想，为什么我爸妈会那样对我？为什么他们不爱我？我甚至没有记忆他们有拥抱过我，每天我都在想为什么我要这样活着？好痛苦。

        李萍的心，就像有根针在她心口扎她。

        杨明凡浅浅的苦笑说：后来我遇到了妳，那年的暑假，是我有生以来最美好的记忆，妳的家人待我那么友善，我就想，原来也是会有人对我好的，但是你们又走了，我又是一个人，那时候我爸接我回去时，说我妈已经跑了，我的想法是，为什么他不跟着一起消失，反正他们也不在乎我，不如让我跟你们在一块，这样我就可以跟妳一起永远在一起，结果没多久他就死了，别人发现他死在一个水沟里，那晚，他还把我锁在衣柜里，丢了一些面包给我，他一直对我说，他是为了我好，不准离开那个柜子。甚至用其他傢俱压在那衣柜，我不知道被关了几天，当警察他们发现我时，我全身都是屎尿味，我当时被救的第一个念头是，为什么我还活着？他们大家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个怪物。

        李萍第一次听到杨明凡陈述那个晚上，她努力忍着自己的泪水，大气也不敢喘，她无法想像当时的杨明凡，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那个记忆力如同非洲难民的男孩，又再次浮现她的脑海。

        杨明凡的口气异常平淡，好像那些过往都与他無关，他继续说：后来我看到一个瘦弱的奶奶，跟那天把我从你外婆家接走的是同一个人，我以为她又要把我送回去我爸那边时，我用尽所有力气打她，踢她，我还咬她，结果她抱着我哭着说对不起，她没有嫌弃我的邋遢，帮我洗澡换衣服，我那时候都把她的手，咬到流血了，她还是很温柔的对我，我不敢也不愿意相信她，因为我怕她又要把我送回去给我爸，我那时候很讨厌她，就是因为她来接我，你们才离开的，虽然后来她一直对我很好，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给我吃，就算她自己都没东西吃，有什么好的都给我。

        李萍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只能安静的听着，后来用眼神告诉杨明凡我在你旁边，这次我哪都不去了。

        杨明凡继续说：后来过一阵子，我才知道我爸死了，我印象中，他虽然没有打过我，可是喝醉的他，总是不回家，留我一个人和我妈一块，放任我妈打我。有时候他没喝酒清醒时，他会独自带我去餐厅，告诉我，我妈妈她生病了，要我原谅她，一直对我道歉，那时候我不懂，我还以为他会一直对我好下去。可是他清醒的状态越来越少，他在清醒的时候会对我好，他会拉我的手，但是他不会抱我，我知道他害怕我。可笑的是，我那时候就算被打，更害怕的是我自己一个人，所以当听到他死了，我很害怕，奶奶像是明白我的恐惧，一直对我说，她会陪着我，可是我不信！所以有天我逃走了，在她丢下我以前，我想只要自己先不要她，就不算她不要我，我爬上一棵大树，却看到她那年迈的身躯，一直在狂风暴雨中找我……她要我，不要丢下她，我想终于有人需要我了，我不是一个人了。

        李萍虽然已经用蛮荒之力忍耐，克制自己的想哭的冲动，但一切只是让她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

        李萍口齿不清的解释：我那时候以为下次暑假还会遇到你，我真的有回去找你，我不知道……不然我绝对不会让你走的。

        杨明凡轻拍拍她的头说：我知道，我们那时候都太小。

        李萍完全哭成一个泪人：你竟然早认出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还用什么寻人啟示。

        杨明凡叹口气说：我怕妳根本不记得我，我怕只有我在乎……

        李萍激动的说：我当然在乎，奶奶也在乎你，我们都在乎你。

        杨明凡：是吗？如果奶奶是逼不得已，而妳也只是愧疚……

        李萍听到这，生气的说：当然在乎，如果不在乎你，奶奶怎么可能到现在都带着你，她年纪都多大了，你其他亲戚怎么对你的，奶奶怎么对你的，你自己最清楚，我也在乎你，别人一直骂我不要脸，我还是跟着你，你说我能不在乎你？

        杨明凡脸上的乌云终于散去，他好像找到了答案。

        是啊！他也不是傻子，如果奶奶跟李萍的真心都看不出来，他才是真正的傻子。

        李萍敏锐的抛出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跟奶奶吵架了？奶奶是真的很疼你的，你不可以伤她的心。

        杨明凡点点头，笑了笑，回答知道了。

        李萍又说：前不久我们相认时，我带你回家跟我爸妈说你是小胖，他们也不相信，所以你要我怎么一眼认出你来？我那时候看你的眼睛是觉得很像，可是根本不可能联想到一块是同一个人。

        杨明凡心中的问题，意外的得到解惑，他身体才终于放松，表情也舒展开来，对于李萍极力替自己解释没有一眼认出他，他事实上也没那么在意，以后他们一直在一起就好，以前错过了，未来可没有理由错过了。

        李萍又问：为什么突然提到你爸妈？你是因为这样跟奶奶闹彆扭吗？

        杨明凡说：算是吧！今天发现一些事情，让我觉得奶奶可能只是因为愧疚对我好，不是真心的。

        李萍用力推了杨明凡一把：就算是愧疚又怎样，人的感情这么复杂，只要她是真心对你好，不就好了吗？

        杨明凡哈哈大笑：看来有时候，妳也不是那么傻。

        李萍擦擦眼泪说：我这样回去，我爸妈一定以为我们怎么了。

        杨明凡看看公园的鍾，后来又观察到不远处的几名身材壮硕的男子，他说：也是时候送妳回家，今天幸好有妳在。

        李萍害羞的说：说什么呢！我一直都会在。

        杨明凡又说：我过几天要搬家了，家里出了一点事情，但还不能告诉妳，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处理的，眼下妳就是好好唸书，不要忘记妳歹考到全校30名。

        李萍回：知道了，知道了，刚刚见你之前，我都还在苦读呢！你先好好准备你的礼物吧！

        杨明凡又是哈哈大笑，他今天的心情起伏，差异变化，让他自己都觉得吃不消。

        他又问：我之后会开始越来越忙，很多时候，可能都没办法跟妳解释我在忙什么，妳这样可以接受吗？也许我会消失好几天。

        消失？

        李萍激动追问：为什么消失，不能消失，至少要给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而且为什么会消失？

        杨明凡说：我只是说如果！

        李萍低着头说：不要，我会担心害怕。

        杨明凡说：知道了，我不会消失，但是会很忙，在很忙之前我都会先跟妳说，通知妳一声，这样可以了吗？

        李萍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这一个月，她早注意到杨明凡的不对劲，身上有莫名的伤口，週末总是忙着其他事情，打电话去他家，奶奶也说他去训练，到底是什么呢？看来她只能先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让杨明凡能专心的处理他的事情，看他今天突然出现，心情如此郁闷，估计这事一定是非常大的事情，可是杨明凡最后那个笑容也表示他有信心可以应付，在此之前，她要做的就是等他，让他把事情都处理好，他就会跟她说了！

        杨明凡送李萍回家后，也跟李爸李妈道歉自己这么晚跑来打扰。

        李妈虽臭脸，扔一罐铁打损伤的活络经血的药酒说：以后别这么晚，还有别把自己弄得一身伤，不要以为一身伤，我就不会骂你，现在赶快回家睡觉，不要让你奶奶担心

        杨明凡谢过李妈，他在离开李萍家一段路后就说：出来吧！

        刚刚看到的几名男子，马上出现他眼前，对他弯腰敬礼说：小少爷。

        杨明凡向他们点头示意，他知道经过这一夜，自己的人生将会大大不同，就算再苦再累，他也要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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