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会万旭端

是夜，越中县宵禁。张端带领衙门的人，刘崇带着武盟的人把越中县里里外外织成了一张蜘蛛网。势要把禺山教孽徒们一网打尽。

子时刚过，胡桂然和胡桂春换上武盟巡逻的衣服出了门。根据当天收到的信件提示，来到位于城西的废土场。那里临近越中县的乱葬岗，和不少废弃的屋舍。

到的时候，进入废土场的路上已经有个衣衫褴褛的驼背老翁等着。老翁什么也没拿，只是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看见他，胡桂然徐徐走上前，问道，“老伯，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

老翁听到话，看向胡桂然。似乎是看着明月太久，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面前确实站着一个人。他恍惚的说，“你是人是鬼那？”老翁的口气干巴巴的，听起来有些不开心。

“来者来自来方，去者自有去处。”胡桂然抱手行礼。

老翁听到这话，才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胡桂然。又看了看立在一边，熊一般的胡桂春。然后，转身说了句，“来吧。”继而，走进了废土场一边的灌木林。

走了一小节，就看到曲径通幽的一条小径。看起来不长，但其实曲里拐弯的。最后停在了一个黑色的小门前。

老翁有节奏的敲了三下门。门才打开，同样是一身黑色长袍的李苏蒙露出了半张脸。看了看老翁，又看了看胡桂然，这才打开门，让他们进来。

胡桂然也不拖沓，带着胡桂春走了进去。走过二门，狭小的院子里面只有一个水缸，一幢小二楼的木楼立于其后。两三盏烛灯的厅堂里面，背对着门口站着一个人。墨青色的身姿看起来有些落寞，却又挺拔威仪的样子。

刚进院子，突然从四周窜出来六七个黑衣人。蒙着黑布遮掩口鼻，手里拿着各种兵器。有匕首，有短刀，最厉害的是能短时多发的连发弩。

看到这，胡桂春连忙上前，护在胡桂然的身前。胡桂然则站在原地不动，嘴角微微拉起，露出一个很放松的笑容。“万宗主，您就是这么招待朋友的吗？”

“朋友？胡馆主，你拿这铜钱来，就该知道我是什么态度？”万旭端转身，看着胡桂然。眼神犀利，充满攻击性。似乎眼前的不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和平时那种温良完全不同。

看到这眼神，胡桂然不仅不怕，反而更加笃定一般。拍了拍胡桂春，往前走，“我当然知道。否则我也不会带人来。这不算坏了宗主的好意吧。”

那些人看到胡桂然往前，都向前推进了一些。但是却没有对二人进行攻击。胡桂春警惕的护着胡桂然的后背，但是却没有从腰间抽出大刀。就这么对峙着，胡桂然淡然的走进了屋子，胡桂春则就这么立在了门口，拦住了这些手拿武器的人。

万旭端看到这，突然笑了。笑得有些欣慰。“胡馆主好胆识。明知道我这里是龙潭虎穴，还是毅然前来。”

“万宗主，这是哪里的话？能来是桂然的荣幸。”说着，胡桂然已经走到了万旭端的面前。依旧是得体的抱手行礼。

万旭端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外面的人抬了抬手。那些黑衣蒙面人便四散，隐没在黑暗中。胡桂春没走，看李苏蒙关上门，站在了门口，他也自觉地立于门的一侧。

这一关，四周更加安静了。仿佛能听到黑夜中风在废土场里面流窜的声音。但是似乎也让二人得到了一种心灵上的安全感。

万旭端伸手，引胡桂然坐了下来。倒了一杯热茶给胡桂然。胡桂然看了一眼，却没伸手喝。

万旭端一看，笑了。“怎么？怕我下毒？”

听到这话，胡桂然轻描淡写地说，“死过一次的人，不在乎，但我现在不渴。我反倒觉得万宗主似有些杯弓蛇影。如果我是一三六九的人，大抵上应该已经死了。”

“看你这么自信。我倒是对你了解到什么程度很感兴趣。”万旭端低着头，一直在摆弄着面前的茶壶。小炭火的炉子烧得正旺，万旭端给茶壶里面添了新水。

胡桂然倒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说。“我应该叫您万宗主，还是敬门主？”

咔嗒。万旭端手中把玩的茶勺掉在了桌子上。眨了眨眼睛，他无奈的笑道，“你知道了？”

“是。渡云馆这十年来一直在收集一三六九的踪迹。发现了不少和周家门有关系的事件。二十年前闽中道的十三宗灭门案算是最早的一起。那时候，一三六九还叫做铜门馆。刚刚在门外的应该都是您这些年寻访回来的十三宗遗人吧。”胡桂然语气依旧淡然，眼神却是越来越严肃。

“胡馆主厉害啊。十年而已，我花了十五年才知道这些。”说着，万旭端紧握双手。“二十年前闽中道的十三宗是大颛国最大的水路联盟。我们十三个门派个个都是热心，热情，充满着对国家和民众的责任感。可是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宵小，一夜之间杀的片甲不留。”

胡桂然看着他，从腰间拿出一块名牌。上面什么也没刻，边纹却是龙凤祥瑞的雕文。吊着名牌的绳索鲜黄铮亮，小小的黄龙玉挂饰被经常摩擦，而呈现出琥珀色的模样。

看到这个名牌，万旭端的瞳孔一下子放大。“无字牌！你是……”

胡桂然点了点头，默认了万旭端没说出口的话。“这次来，那位说了。只要您能帮助我们，十三宗的冤屈我们一并接收。还能给予您恢复身份……”

可是，还没说完。万旭端就打断了胡桂然的话。他拿出一三六九的铜钱放在桌子上。认真的说，“你们了解他吗？”

看着铜钱，胡桂然有些意外的问，“您也不了解他？”

“是。”万旭端点了点头。“二十年了，我只知道铜门馆改名为三金堂。周家军便是因为查访到了三金堂，才祸至被诬陷，进而满门被杀。之后便毫无音讯。”

“这倒不全是三金堂的事。周家军当时的地位功高盖主，先帝受点蛊惑，自然要对付的。”胡桂然黯然地说。

看到胡桂然的表情，万旭端皱了皱眉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不由自主的问道，“胡馆主，你和周家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有些走神的胡桂然笑而不语。拿起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个笑容似乎应证了万旭端的想法。他颇为感慨的笑道，“少年已成有担当。令尊泉下有知，必定十分欣慰。既然如此，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万江宗必然和渡云馆同进退。”

“好。万宗主爽快。”

胡桂然的爽快让万旭端哭笑不得。“胡馆主，你不怕我这么多年，已经叛变了吗？”

“不怕。你为什么归还秦南州，我明白。加入武盟，你的目的我心知肚明。”

万旭端皱着眉头，表情痛苦的说，“为了加入武盟，我也做了很多错事。”

“如果有一天需要，我愿意……”胡桂然想说我可以做出牺牲，却被万旭端伸手打断了。

“大可不必。千若山根本就不相信你。出卖你价值不大。更何况，你可是淳渊阁最大的暗杀目标。我说什么，都要杀您的。”

“哈哈，万宗主您还真是直白。那关于这颗铜钱，您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

“这就要说到三金堂了。当年这个暗杀组织并没有因为官府查收而解散，而是化身为淳渊阁。”

“旦朱尔？”

“是的。万江宗当年做水路生意，想在闽中道拿到生意，就必须从十三宗手里抢。于是找上了铜门馆。事成之后，万江宗便通过扶持武盟来获取江湖地位的稳定。十三宗的惨案便是如今武盟的结盟之役。那时候，千若山还只是云巍门门下的一个小门主。明里千若山从不出面，都是铜门馆，即后来的的三金堂出来做事情。十年沉淀，千若山顺理成章成为了盟主。三金堂也隐没起来。

“本来我也不知道的。直到有一次旦朱尔喝醉了，说淳渊阁就是脱胎于三金堂。这个暗杀组织就是千若山一手带出来的。我才知道我一直在找的仇人就在身边。后来我努力融入他们。希望能得到更多的犯罪证据。为此我不得不参与到暗杀你的任务中来。”

“那此次禺山教的事情。”

“我知道。但是他们没有让我参与。因为苏蒙老弟杀了你三次都没成功。还被他们取笑除了能赚钱，什么都不会。”万旭端苦笑着说。似乎这反而成全了他仁义之道的磨难。

“那您可知道云巍门是否和梁相有关？”

“有。”万旭端非常肯定的说。“如果没猜错，当年周家军的事就是梁相请三金堂做的。”

“那您说这些和一三六九有什么关系呢？”

“你有所不知。其实一三六九一直在追杀三金堂的人。”

“什么？”

“我也是听得小道消息。淳渊阁的人已经因此死了不少。但是至今似乎也没查出来什么。只知道这个人现在杀人后，都会留下这个铜钱。”

“这么奇怪吗？”

“是啊。我听说的时候，也是感觉十分矛盾。所以，三金堂内部也是闭口不谈的。就连一三六九的标记也早就不用了。所以，现在一三六九和三金堂其实已经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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