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死掉的森林
层峦叠翠的远方如同一幅巨大的山水画，让渺小的人类不知身在画中亦或跳脱画外，初遇深山的沙漠人仿佛被眼前的画面摄取了魂魄，头顶细碎的光斑被微风宠溺着，从树叶织成的遮天巨网中滑落，身旁盘根错枝的古树俯视着脚边穿行的小小生物
骆驼爬山太费劲，所以他们在驿站就放掉骆驼，几人带上必要的行装轻装上阵，加之山林中不乏猎物，而南栀的捕猎技巧足以养活星杳，大家也就不在话下
沙漠三人组第一次走入延绵的大山，就像走入了另一个世界，星杳和南栀一路上缠着蚀夜问东问西，而这位药师对山中花鸟树木再熟悉不过，讲起每一种植物的特性，功效可谓如数家珍
星杳更是见到了那些年在书中才能看到的生物本尊，讨论起来也头头是道，看着自己媳妇与那个叫蚀夜的男人一唱一和颇有默契，旁边的万霖阴云密布，偷偷打翻的醋坛子大概已经可以将沙漠变成海洋
要进入富饶的中原盆地，就必须跨越脚下这片围绕在中原四周由大山丛林，花鸟鱼兽共同构建的围栏，中原人将这一环包围自己的翡翠屏障称为“山墙”
以十万大山为墙，中原腹地在军事层面属于易守难攻之地，又因腹地平原面积大，农耕狩猎收获不菲，从不乏生活物资，经济发展迅速，让中原成为这整个世界最富庶的存在
同时经济的发展又催生了社会阶级的形成，这里出现了世界上第一个政治集权的国家
八百年前，中原群龙无首，富庶的部落与各大家族之间为了抢夺中间那块最肥沃的平原大地，经常发生斗争，后来，大山里不知何时，突然走出一支自称客叶的家族，凭借驭狼术征战四方，收服了当时分布在平原和山区的各个中原部落
客叶，便是统领中原八百年之久的狼王一族
至此，中原这块占世界面积三分之一的土地上的力量都集中在了一起，初代狼王号召山中各部进入平原，开荒扩土，将绿色翡翠围绕的盆地中心，打造成了世界第一大城
“叶蓙！我来啦哈哈哈哈哈”
刚进入山墙范围，还没爬过第一座山的时候
星杳就兴奋得仿佛已经看到了她八岁就开始向往的
中原城，叶蓙
“叶蓙，那可是世界的中心，软红香土，高楼耸立，夜不闭户，彻夜灯火通明，八方来朝，广纳天下贤臣，洞天福地好地方呀”
时至今日，尽管因为客叶狼族大权旁落，导致中原战火不断，但叶蓙王城，依旧是无数中原人心中的一个美梦
看着星杳声情并茂的演讲，南栀也被煽动，瞬间觉得爬一天的山也没那么累了
“诗词典籍倒是张口就来，可是她怎么就没一点儿属于知书达理该有的气质呢”
梁西遇日常纳闷
眼看着星杳刚颂完诗，闷头就爬上一颗歪脖子树
而她的万霖则毫不在意，一脸宠溺的站到树下护着这个闯入丛林的小魔头
“那不能吃！”
蚀夜大喊
“星杳，住嘴”
万霖从媳妇嘴里抢下一个淡紫色表面光滑如河底石一样的果子
“我的天呐，万兄不容易啊”
梁西遇看着眼前的日常一幕默默感叹
南栀已经数不清万霖从星杳手里抢过多少个毒果子了
“我的直觉，它能吃的”
星杳身上总是有种不惧权威的勇气
“那我先尝尝”
万霖没有丝毫犹豫就要咬下手里的果子
“不不不行”
星杳又抢下万霖手中的果子，扔给蚀夜
并对他说道“我猜这个也能入药，对吗”
蚀夜低头将果子放入背包，全然不顾万霖就在一旁，勾引之心昭然若揭，对星杳微笑道
“没错”
万霖见状非常不爽，赶紧伸手抱下树上的星杳，这个姿势，跟大婚那天将她从骆驼上抱下时一模一样，待星杳落地，万霖又心疼的揉揉脸蛋儿，亲亲小嘴，旁若无人
“我做错了什么啊”
南栀和梁西遇则表示这一幕完全没眼看，赶紧埋头爬山去了
只有一旁蚀夜默默的盯着夫妻俩，丝毫不觉尴尬
而他身后的丛林深处，一个黑色的影子正犹犹豫豫鬼鬼祟祟的踌躇着
而正捧着媳妇脸蛋儿揉搓的万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看向蚀夜
却得到一个挑衅的笑容
万霖盯着蚀夜，又吧唧一口亲在星杳额头上，然后搂着娘子上山去了
等到夫妻二人走远
那个战战兢兢的影子才溜到蚀夜身边
“说”
说出这个字的蚀夜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声调冷如寒冰，周身散发着地狱恶鬼般的冷气
那影子瑟瑟发抖了一会儿
才敢贴身上前，在蚀夜耳后悄声说了些什么
听完蚀夜默默点头不置一词
影子像被解放了般唰的一声，不见了
只剩蚀夜身侧树叶微微晃动
而这名中原药师，薄唇微启，弯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弧度
夜幕降临
“怎么看不到星星”
爬了一天的山，累的不行的星杳趴在又软又干燥的草地上休息，嘴里哼哼唧唧的唱着颇有中原调性的小曲儿，万霖靠在树下以防媳妇突然掉下来，梁西遇则认认真真的烤着南栀猎回来的小动物，蚀夜收起他刚解刨小动物的刀，仔仔细细的擦着手
南栀跪在火堆旁坐等投喂
安静的暗夜中，星杳的歌声像一只带着光的精灵在树丛间跳跃，拖着优雅的尾巴，让人不知觉中感到安宁
“城垣江起临叶蓙，远灯星火似梦来
玲珑六角藏朱色，香雪红釭几人猜”
这是一首中原小调，星杳十二岁时从一个卖扇子的中原商人那里学来的
那天也是一个晚上，沙漠中难得没有月亮，星杳坐在自家后院背诵白天学到的典籍，院外传来悠悠驼铃，调皮的星杳爬到自己墙头，跨坐在墙上，看见外面一个卖扇子的中原大叔，星杳便用一把沙枣换来一把中原折扇，顺便学会了这小曲儿
说来也怪，星杳后来常想，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气质如此儒雅，声音沉厚动人的大叔
“开饭啦”
梁西遇将烤好的小白兔分盘装好，荷叶的清香与滋滋冒油的兔肉简直是绝配
“咚！”
一听开饭直接滚落下地的星杳，全然不给夫君护她周全的机会
“好嫩呀，小兔兔真可爱”
星杳忘我的享受美食的同时，万霖却眉头紧锁
不对劲
这时蚀夜也停下了动作，南栀似乎也察觉到什么
“怎么啦？”
正在手撕兔肉的梁西遇发现除了星杳，其他人都神色异常，以为是自己做的饭有什么问题了
“嘘，不太对劲”
万霖第一个站起身来，可是身旁篝火的照明范围有限，他根本看不清五米开外的事物
南栀默默的举起了她的弓
蚀夜从篝火中抽出一根火把，起身离开并交代到
“你们先别动”
看着蚀夜和火把渐渐消失在黑暗中，星杳才反应过来
“你没发现周围突然很安静吗”
南栀还在跟梁西遇解释
星杳觉得后背发凉
刚才她唱歌的时候便隐隐约约觉得奇怪，她的歌声明明很小，却空灵的像传遍了整片森林，而她的歌声一停，先前闹哄哄的蝉鸣鸟叫也随之消失，诡异的寂静扑面而来
蚀夜已经走了半柱香的功夫了，留下的四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倒也不甚心慌，只是疑惑并各自警觉起来
山贼？野兽？几个人将有可可能发生的情况都猜想了一遍，但是没人能解释着突如其来的安静
周围的生物就像死了一样，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没有，只有眼前的篝火时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万霖很想去看看情况，但现在这情形，聚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梁西遇眼看着手里的美味逐渐变凉不敢妄动，星杳在吞下手里最后一块肉后提议
“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
南栀拿着弓走在最前面，万霖和星杳并排点着火把走在她的两侧稍后，梁西遇则拔剑断后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蚀夜”
走出五十米左右，他们已经看不见篝火了，四周只剩下两只火把孤零零的与黑暗抗争
星杳尝试着呼唤蚀夜，但是没有任何反应，四周依旧安静异常
“这什么情况，你不是走过这里吗”
南栀回头对梁西遇问道，这里只有他一个中原人，并且多次出入山墙
梁西遇虽久经沙场，也算杀人无数，但是这种诡异的情况还是让他心怀忐忑
中原人关于山墙的传说有很多，其中精怪传说更是数不胜数，千年来多的是进入山墙后就再也没出来的人
他虽然随着军队出入山墙多次，但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我跟着军队来的时候，人多很安全，不过我小时候好像听老人说过，入山，人多则顺，落单者多被山林所吞”
梁西遇有些后悔
刚才他没反应过来，实在应该拦着蚀夜的，虽说一看他就不是个普通药师，但夜晚孤身一人在山墙里乱窜，还是太危险了
“可是为什么呢”
星杳还是很疑惑，现在蚀夜一点消息也没有，让人忍不住担心
万霖倒是不担心蚀夜，他只想赶紧离开这片散发危险气息的山林
事出反常必有妖
四人漫无目的的在林中继续寻找蚀夜，半个时辰过去，星杳眼看自己手中火把就要烧没了
正准备回去
“你们听”
梁西遇话音刚落
树林里逐渐响起了蝉鸣鸟叫声，这些生物像是刚刚睡醒般精神抖擞，仔细听远处还有山泉叮咚的水声，森林仿佛恢复了正常
随着万霖手中火把逐渐熄灭，星杳惊喜的发现脚下草丛竟然飞出大群如漫天星辰般散布的萤火虫，萤火虫先是四散升起，随后便围绕着万霖盘旋而飞
就像行星环绕着恒星一般
几人都看呆了，万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你们看！”
顺着星杳手指的方向，他们看到那些环绕万霖的萤火虫逐渐脱离，从一个闭环变成一条丝带，向着一个方向飞去
“跟上它们”
星杳似乎明白了萤火虫是想给他们传递信息
四人跟着萤火虫跑到一条山沟下
“蚀夜”
星杳最先发现躺在小溪边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蚀夜，他浅色的长衫非常好认
就在梁西遇将给蚀夜检查伤口的时候
“谁？”
万霖回头，一个笨拙的人影在不远处，似乎，摔了一跤，正准备爬起来继续跑，万霖冲过去将毫无反抗之力的那人拎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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