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长成这样的路人甲

“站不起来？不对，那你之前……”

        小五顿住，突然想明白，之前是在梦境模拟器里面，灵体和现实本体有所不同。在梦境模拟场景里，只要元始的精神力够强，哪怕是直接去冲刺个二十秒的一百米都行，但在现实中不行，他五年未用的本体下肢肌肉不足以支撑他的双腿行动。

        “这双腿的功能健全，只是你太久没有使用下肢，力量不足才会这样。”小五解释道。

        听懂的元始两手撑着地，整个臀部离开地面，他熟练地在地上拖着两条软绵绵的腿挪动前行，仰起头一脸明朗地说：“好，我会努力的。”

        小五看着他用苍白瘦弱的手臂撑起自己整个身体，艰难地翻上了旁边的小木床上，待坐稳后，他便开始做起简单的下肢复建动作。

        “你看，我的上肢力量很强。”元始气喘吁吁地向系统证明自己。

        那头黑得发褐的羊毛卷大抵是沾到了汗水，变得越发卷曲，随着主人的动作弹动着，像一团蓬松的乌棉花。

        毕竟跟元始有着在梦境模拟□□度过七个任务的交情，小五不忍地盯着，终究还是开口：“元始，在世界规则的限制内，我会尽可能给你加强下身体功能。”

        “嗯？”沉浸在复建运动中的元始没能完全理解系统的意思，下一秒，他的肚脐眼上方涌出一股热流，从腹部中心窜向四肢，像拔地而起的竹子尖尖刺出的生命力量，完全超过他二十年来使出过的最大力气，只听嘎吱一声，他身下的木板直接从中间断裂开来，把他半个身体吞了进去。

        “……”被卡在两块木床断板中的元始怔怔地望着昏暗的半空，他的眼里没有埋怨，只有一丝慌张。

        弄巧成拙的小五立刻噤声。

        “嘶——”元始只稍稍一动，针扎一样的刺痛感传来，他的后背和大腿后侧都被尖锐的木头划伤了。

        似是为了安慰系统，元始的嘴角仍是上翘的，他小心地摸了下自己的后腰，收回手来，低头碾着指腹上的青黑色霉菌，朝着空气发问：“小五，这个木头好像发霉了，我流血了，会感染吗？”

        他一直都记得系统的叮嘱，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

        然而，就在小五没有回答的瞬间，“叩叩叩——”突兀的三声敲门声，敲得很文静。

        不知有多久没听过敲门声的元始瞪圆了双眼，脸上又是激动又是害怕，他在心里默念：【小五，那是谁？】

        小五娇气可爱的嗓音也在元始的脑海中响起：【他叫廖铭，是你现在班级里的班长，你就当他是个路人甲好了，明天才开学，他来干嘛？你快起来把这身病号服换了，按照你的人设，把他赶走。】

        在元始听不见的地方，系统还嘀咕了一句：奇怪，他来做什么？之前不是过了一个月才和元始有交集吗？

        元始听话地点头，他双手撑着地，刚想起身，又深深‘嘶’了一声，顿在原地。

        小五问：【怎么了？】

        元始的鬓角都被汗湿，他无声地张开唇：【小五，木板的尖尖扎进肉里了。】

        原来木板两头都断裂了，往下顺着元始的后腰和屁股刺了进去，当元始起身的时候，带动木板上翘，直接刺得更深，处于进退两难中的元始难堪地保持一个手脚向上蜷缩的四肢，像只待宰的肥羊。

        小五：【……我的错。】

        “叩叩叩——”门又被敲响了。

        【大声点！直接赶走他！】小五命令道。

        元始大力点头，快速进入角色扮演，他压低了嗓音，语气烦躁：“你快走！不许进来！”

        【不是这样说的，说让他滚。】小五又下达命令。

        元始乖乖照做，大喊：“说让你滚！”

        门外安静了，正当元始邀功似地仰头时，门锁却被打开了。

        路人甲班长的手里提着一把钥匙，他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一样，抬手按下墙壁上的电灯开关，霎时整个房间都闪起了僵尸蹦迪一样的惨白光线，刺得元始闭紧了双眼，下一秒，坏掉的灯被关了。

        好在这个房间位于小阁楼，还有一扇半米高通风窗口，几束月光勉强能挤进来，可以让人看清楚房内的景象。

        元始张开眼，皱着眉头，顺着踏进来的白色球鞋往上看。

        黑色的校裤包裹着令元始羡慕的修长双腿，被宽松外套挡住仍难掩的倒三角好身材，粉色的薄唇，像混血一样的高鼻梁和深眼窝，斯文的金丝眼镜，浓密柔顺的黑发。

        他站在门口，走廊灯的黄光折射在他的眼镜片上，使得元始看不清他的眼睛长什么样子。

        【元始，用脏话骂他！】已有任务经验的小五决定照搬之前的，它有信心按照梦境模拟中那样再次打造元始的完美人设。

        敬业的元始大力甩偏自己的脑袋，冷哼一声，骂：“滚你——”

        还未骂完，元始就感到一阵冷冷的香风拂过面颊，只听‘嘎吱’几声，卡着元始的床板被轻巧地掰开，紧接着，他整个人都被路人甲班长动作轻柔地抱了起来。

        突然间被陌生人的气息团团围住，即便隔着厚厚的衣服料子，元始依然能清晰感觉到那双炙热手臂内喷薄而出的雄壮力量感。

        这就是正常人的健康身体吗？让人莫名有种被野兽抓住的感觉，好厉害、好羡慕……

        这些想法只在元始脑海中闪过了一瞬，小五的声音立刻插了进来：【元始，骂他，推开他。】

        元始立即照做，大呼小叫起来：“滚开！不许碰我！否则我要打、打死你！”

        他费劲地推拒着廖铭的双肩，却如蚍蜉撼大树，自以为喊得很大声，其实就像小狗在嘤嘤。

        【唉。】小五再次人性化地叹了口气，都是它的错，它竟然忘了元始并不是那个跟它经历过七个世界的元始，明明是它亲自清除了他的梦境模拟记忆。

        在梦境模拟中，元始起码还在这个小房间里面和小五一起进行了一周的人设培训才出去见人，每一句脏话、每一个粗俗举动、每一个流氓行为都是小五亲身教授，世界规则从来没有驱赶过他们，但现在一切都没开始，却被这个路人甲打了个措手不及，被迫无经验上岗的元始展露出来的拙劣演技，小五简直不敢看。

        光是用几根手指头推人肩膀有什么用？应该直接一记重拳打上去啊！

        小五教他：【元始，往他脸上吐口水。】

        【嗯！嗯？】元始犹豫了一下，就在这时，路人甲开口说话了。

        “你受伤了，我送你去医院。”他的声音和他的脸很匹配，清冷低沉又充满磁性，听得元始耳朵麻麻的。

        但一听到‘医院’两个字，元始笨拙的演技立刻透出了几分真实的厌恶，他天生嘴角上翘的猫唇朝下撇，两腮凹陷的雪白脸上满是警惕。

        元始怒气冲冲地喊：“我不认识你，我不去，你放我下来！”

        曾经，他信任的伯伯也是这样跟车祸后意识不清的他说，“小始，你受伤了，我送你去医院。”再醒来时，他的双腿就不见了，好像被医院的病床给吞掉了一样。

        廖铭稳稳地抱住他，平淡地解释道：“我是廖铭，是你的班长，我是来给你送新课本的。那个床板是发霉的，你的伤口有感染霉菌的危险，你现在必须要去医院消毒处理。”

        【算了，元始，你跟他去。别害怕，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路人甲，有我在，你很安全。】

        元始听着系统的声音，怔了一瞬，对啊，这里并不是他的那个世界。

        “随便你，反正我没有钱。”元始双手抱在胸前，扭过头，表明自己不配合的态度。

        廖铭抱着元始走出阁楼的小房间，下了两层楼梯，一直到走出大门，坐上停在门口的出租车，大半夜的，这么大的房子里，都没能见到除了司机之外第三个人的出现。

        直到上了车，元始才发现，这个路人甲班长的身上还背着一个大书包，看起来就特别重，他竟然还能稳稳地抱着自己这么久，样子轻轻松松的宛如闲庭信步，真让人羡慕。

        【元始，别坐在他腿上，让他放开你，快往他脸上吐口水！】小五的命令又来了。

        元始抿着嘴，两条眉毛拢着，双眼也垂着，看起来很纠结，他问：【一定要吐吗？】

        【对！这才符合你的人设，不然你现在打他一巴掌也可以，让他放你下来。】

        元始犹豫着，他展露一脸凶相，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十分狠辣，威胁道：“你不许抱着我，快点放我下来，不然我要打你一巴掌了。”

        他被关了很久，为了防止他想不开，禁闭室里全是柔软的垫子，因此很久没有照过镜子的元始并不知道自己的脸现在是什么模样。

        在路人甲廖铭的视角看来，他怀里瘦弱的少年像一朵雪白的云，艰难地用沙哑的声音召唤风雨，让它们帮助自己柔软的身体造出凶恶的外形来，震慑那些想要欺负他的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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