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唐小棠在南阳街上开的小楼叫做棠铺子。

        天香楼在唐小棠看来格局太高，吃得起的都是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只能帮人跑腿买点点心。

        她本身就不是那么荣华富贵的人，即便学着现代的规模建楼，一来她没那么多资金，二来品味不够难免不伦不类。

        何况她最爱吃的，还是各地小吃，唐小棠想起油泼辣子面，想起煎饺，想起担担面，想起烤猪蹄……胃里一阵空虚，唐小棠饿得挠肚皮。

        小楼原本就是小客栈，是从老人家手里花了六十两银子买来的，拿了地契的唐小棠顿时翻身做地主眼睛噌噌亮！

        这时候李信愈显现出他的全能，唐小棠希望自己的小楼简单大方，桌子要多，但地方不能挤。没一天李信已胸中有沟壑地开工。

        唐小棠时不时来查岗一次，每次都见乱糟糟的小楼大变样，上了漆的桌椅井井有条排列，相距一定距离不会造成拥挤，二层是包厢，有帘子与屏风挡着十分保密，开着窗通风又不会闷气。

        李信不慌不忙，小厮们开工，他就在旁边看还有什么能让人更满意的。

        唐小棠觉得没有再更满意的了，小楼整洁无异味，大方明亮又好看，一踏进“棠铺子”就身心舒畅。

        唐小棠一开心就喜欢掏钱请人吃点心，这里一个小银稞子那里一个小银稞子，李信微妙地盯着毛孩，她到底藏了多少银稞子在身上。

        不过，唐小棠还是穷的。

        这次才掏出了两枚银稞子，再也翻不出花样来了。

        没有攒钱概念的唐小棠顿时五雷轰顶，委屈巴巴地扭头瞅绿枝——绿枝可不是唐小棠那样的的败家玩意儿，她死抠。

        本来是不眨眼看着自家小甜甜的，这败家小甜甜冲她回眸一笑傻呵呵，绿枝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眼不见为净。

        李信就把钱掏出来了，放在手心上递给唐小棠。

        小毛孩一愣，看也不看地扭头：“我不要你给我。”

        唐小棠话说完就觉得不大对，连忙补充了一句：“你以后做大事的，得有点积蓄存着吧。”跟着她总是做大事的，唐小棠心想这也不算错。

        可对李信来说，这可是第一个人和他说：你是做大事的。

        李信这人，心里有股子劲儿，这股子劲儿就让他和李卫家有截然相反的性格，他的养父懦弱且擅长步步后退，而他争取每一个向上的机会，但他天生就不爱说出来，得藏在心底加倍儿使劲才行。

        可他也知道，自己是泥腿子出身，跃龙门的大出息只能靠头悬梁锥刺股地念书。

        即便这样，也没人说他会有出息，好像贴了一张木讷的联，这一辈子也会木讷沉默，就和他的父亲一样。

        心脏砰砰砰砰跳，他的心里是激动的，他的神色是愈内敛的。

        李信深深地看了看唐小棠，收回了手里的银稞子。

        -  -

        这时候，唐家也有了条喜讯，张香怀孩子了。

        张香现在的心态已经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要桃红来说，最打眼的一条就是，从思念李信，转化为对唐玉光千娇百媚地顺从。

        哎不得不说，桃红那套内宅实例教育真真切切地教人作为妾室的教养。

        先你不能争，一个妾室和主母争什么；

        其次你心得正，说好的以色侍人就得把本分工作给干好了，别闹什么爱情的幺蛾子。

        张香的成长是令人刮目相看的，桃红实在佩服这位农家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本事。于是平日里服侍张香的时候更用心了，老爷喜欢张香的蜂腰，桃红就拿了缎带将张香的腰勒得细细的，老爷喜欢张香轻声细语，桃红就时不时地提醒大嗓门张香怎样的声音才更勾人。

        张香受宠，桃红的地位水涨船高。

        这天桃红在小厨房很是自在地拿走了一碗白玉豆糕，没人敢拦一下，谁让人家的主子现在正得三老爷的宠呢。

        桃红和几个小姐妹有时候碰上了也会说上两句，没侍奉受宠主子的唉声叹气，侍奉受宠主子的无不是与桃红交换经验。

        桃红闲下来想想，就她交给张香的那一套，没别的丫鬟会那么细心的，她怕是很有做老鸨的天赋。

        张香有了孩子十分得意，桃红时时与她讲有个孩子傍身的好处，现在真有了，张香忍不住就唤了她娘亲来。

        后门口有个小厮守着，她让桃红说话开了后门，她娘亲张氏已经在那儿候着了，借了唐家的光，张氏现在吃喝不愁，还能穿上些好料子。

        这不过一个月不见，张氏已经胖了三圈，满面红润，脖子都粗得看不见了。

        张香就和最初见到的那女子一般，提了个篮子出来，这篮子上面是点心，下面则盖了白花花的小银子，唐玉光大方，她这一篮子就有三十多两。

        张氏见到张香就笑得合不拢嘴，朝自家女儿挤挤眼睛：“娘总说的没错吧，现在这日子可过得滋润又开心，看我女儿又好看了。”

        说着说着，又说到怀孕的事情上，张氏听说富贵人家都有些龌龊之处，连忙提醒张香：“可千万别吃人家给你的东西，万一吃坏了，孩子可就没了，有什么想吃都让桃红去弄，可知道了？”

        张香害羞地连连点头。

        见过了娘亲，张香心满意足，可这还没收回脚往里头走呢，就远远看到一个身姿玉树，身着长衫的人走过来。

        张香愣了，她何时见过李信这般衣冠笔挺的模样。

        好看的脸只不过太阳不再晒得厉害而变得白了些，原本只显得刚毅俊朗，现在却仿佛能从那深邃的眼睛里看出诗意，张香不知不觉地就念出唐玉光这两日与她屋里嬉闹，捧着她的手写的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那字她是不大认识，唐玉光说是写秋色的，顿了顿，又笑得别有深意说，也可称得上春光。

        可张香此时却觉得，是写李信的。

        是写他胜却人间无数，而她在这里就得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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