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触礁、愁肠百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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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秃堵辕门,真可谓无法无天,是可忍,孰不可忍!”唐睿眯眼瞄着那在通往大道的广场石阶中央打坐的老和尚,恨声道:“居然敢用无赖攻心手段来打本少的脸,好胆儿!尊翁怎么看?”
“阿秃看样儿是想与咱们辩论善恶,少主真要收拾他?”璇玑子翘翘嘴角,老眼一眯,狐狸般微笑传音道:“凤凰山寺势力虽不小,收拾也就收拾了,可佛教之徒遍布南北呢,一旦传出,今后恐怕麻烦不小!”
“辩论?本少岂会与一群伸手索要之徒枉费口舌?笑话!”唐睿撇撇嘴,恶狠狠言道:?“正因为这老阿秃自恃佛门势力庞大,以为本少会惧怕佛教而跟他说理,才有胆儿来堵我辕门,哼!军事重地,喝令不去者杀无赦!”
“东汉时期,佛教东来,很快即波及下辨,凤凰山寺创建于永平十二年,是华夏最早寺庙之一,算起来近五百年历史了,信徒遍及陇右境内……”不愧是这片地域的土著,璇玑子娓娓道来,鄙视道:“这阿秃自称普善法师,应该算是吕大麻子之叔祖了呢。”
“普善,狗屁!”唐睿一听这老和尚叫普善法师,当即跳脚大骂道:“直贼娘的,吕大麻子杀人吃人,为祸一方之时,这普善法师哪去了?”
“嘿嘿,所谓停止作恶,立成正果嘛。”深知唐睿愤恨佛教的璇玑子阴阴一乐,故意挑拨。
“只要行凶者放下屠刀,即可得道?”唐睿小脸儿刹那通红,切齿痛骂道:“奶奶个凶器的,颠倒善恶,这是甚样狗屁道理?”
“人生皆苦,寂灭为乐嘛,哎!”璇玑子一叹,讥讽道:“佛门抄用儒学善道,引人入彀,当你成了信徒,便说无论善行多大,都在六道轮回,六道皆苦,只有涅槃才能解脱,什么是大奸大恶,这就是!”
难得一见璇玑子批判佛教,唐睿懵了——啥意思?这还是心如止水的璇玑子吗?俄而想到璇玑子的江湖匪号——飞剑仙,想到曾经的行侠手段,遂瞟了他几眼点点头,接话吐槽道:“所以,当弱者被杀、被吃、被奴役时,他们便说前世有罪业,业力不可违,把受害者说成恶人,天理何在?呼——”
说到这,他莫名悲愤,郁闷难消,遂长吐一气,恨声道:“他们只不过敲敲木鱼撞撞钟,动动嘴皮子念佛经,就愚弄信众为下辈子积德而礼佛,积功而开山建庙,期望跳出苦海而献金献银种福田,成佛得极乐而甘愿受苦被奴役,甘心被恶人当马牛屠宰!”
“没错,佛教就是大奸大恶之邪说,他们漠视生命,认为人生是苦海,生命是错误,口口声声宣扬‘人生皆苦,寂灭为乐’,劝世人相信因果,寄托来世,真他娘的大放屁,害我华夏族人不浅!我华夏族人从来都是信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之信念,佛教这是赤裸裸地颠覆创造出华夏文明之华夏人之信仰啊!”
“少主好悟性,真聪明!但不得不说,皇帝借佛教理论愚民是真真好手段,看似用佛教道理引人向善,其实是纵强者为恶,让刺草之民悲观、颓废,不生反抗之心,任其权贵所为!”
璇玑子幽幽哀叹,又提点道:“少主须谨慎谨慎再谨慎,武兴王徒附道庭,令凤凰山寺高秃慌神,咱们至今还立足未稳。今阿秃堵辕门,不仅仅是攻心,而是为诛心而来啊!”
劝谏?唐睿一愣,不由暗问:言外之意是说本少行事有些急切呢还是说……杨绍先故意挑拨佛道之争?哎!势力、实力……还是太弱了哇!
直贼娘的,距离南北大动荡来临只有区区十五年了,本少等得起吗?若不趁现在快速积储势力、实力,这场南北争霸游戏还有本少啥事儿?学陈霸先对士族豪门和佛教示弱吗?
不,本少能重生在这个时空,就是要让华夏民族脱胎换骨,怎可再走老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嗯,还是尊翁看得透彻!”唐睿吐出一口浊气,双拳紧捏,磨牙徐徐道:“但只要本少还有一口气在,便将佛教灭杀,捣毁士族门阀制度,改换人间天,还我华夏太平!管他神佛皇帝,谁挡我道,我便杀谁,绝不容情!”
小小年纪,杀性咋这么重?璇玑子见唐睿小脸铁青,杀气腾腾,心里一咯噔便不安嘀咕:老朽今天似乎玩大了点……
太阳金边突然跃出山顶,倏地射来万丈光芒,极是炫目。
就等这一刻的赢凝香毫无征兆,霍地拔起娇躯,在阳光里画出一道美丽白光,闪电直扑站在树枝上一闪一闪的毒蜂郎君。
“哇呀,好心急(机)!”面东而立的毒蜂郎君尽管被陡然射来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但他的感知甚是敏锐。听闻破空声起,迅捷一压树枝,借树枝弹力一个侧后空翻闪开,“呜”地坠落。
突袭,躲闪,都在眨眼之间转换,充分演绎什么叫兔起鹘落画面。
“轰,咔嚓——”
一声大震,目光所及,碗粗的树枝紧随着毒蜂郎君的身影直向地面坠来,呜呜大响,树叶翻飞,仿佛蝶舞。
蓦地,下坠的枝桠“哗啦”大响,赢凝香仿若一只矫健的仙鹤,从树叶里电挚钻出,掌中那金光闪闪的发簪“哧”地点出一点金光,直向毒蜂郎君的脚板射去。
天地间忽然宁静。
空气里散飘着浓重的寒煞气息。
“哇塞!”被两大高手的一击一躲的表演惊得眼花缭乱的唐睿一咋呼,便如木头人似的发呆,一动不动,掌心不由自主冒汗。
感知来者不善,极度危险的毒蜂郎君不敢怠慢,霍地一扭腰身,旋身紧裹衣袍,仿佛一根鲜红的树桩般减少空气阻力,呜咽直坠,迅捷拉开了距离,身手端是不弱。
随着他脚尖着地那一刹那,双手倏地前伸,全力前扑,“呜呜”翻着跟斗速度远离。
赢凝香拖着呼啦啦狂卷的长长银白裙裾紧随而至。虽是不管不顾地脚上头下,但终究慢了半拍。只见她在临地三尺开外时左掌猛然一拍地面,娇躯掠地画出一道弧线鱼跃而起,仿佛美人儿鱼般厉声娇叱道:“淫贼,哪里逃!”
饶是毒蜂郎君机警过人,论武技又奇诡莫测,却没料到不食人间火似的赢凝香如此狠辣地施展出保命绝技,大有不置他于死地绝不罢休的气势。当即慌了手脚,如惊弓之鸟般大翻跟斗,一刻也不敢停。
赢凝香见毒蜂郎君把跟斗翻得像风车,嘴角一露冷笑便在三丈之外落地,不紧不慢地如影随形。
“少主见了赢小娘刚才那一掌,有何见解?”璇玑子斜瞥着唐睿,腹音轻轻。
“暗劲已达三尺开外,端是厉害!”唐睿咂舌不已。
“这就是坎离混沌掌。”璇玑子临时当起了现场指导传音解说道:“世上流传有《玄女引导术》和《离火引导术》,但都是从《坎离混沌功》里衍生而来。不过,赢小娘机缘没到,水火既济之境始终差那么一层膜才能破开,毒蜂郎君才有逃得性命之机,否则……嘿嘿!”
“尊翁之意……”唐睿糊涂了。
璇玑子一笑,传音道:“若老朽没看错,这毒蜂郎君所施展之功夫乃是太平道传承。老朽之前听闻毒蜂郎君与终南神君见礼之时,自我介绍是代郡山阳侯。由此推测:他乃代郡达奚氏奚斤之后裔。”
“想那山阳侯奚斤,聪颖明辨,记忆力强,善于谈论,颇有见解,时常议论大政,多被北魏朝廷采纳,八十岁作古,谥号昭王。”
“奚氏在代郡、幽州一带很有势力,若老朽没猜错,他纠缠赢小娘之目的无非有三:一、被赢小娘美色所迷,想与之双修;二、自恃武功,想擒住赢小娘得《坎离混沌功》之另一半儿传承;三、挟制玄灵宫为东魏效力。”
“哇!好阴险!”唐睿一叹,忽而嘻皮笑打趣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此语诚不欺人也!若本少没理解错尊翁之言,你似乎在告诉本少《坎离混沌功》也是双修功法,对吗?”
“咦!少主咋这么想呢?”
“因为玄女引导术呀?”
“呃……”璇玑子一噎,传音戏谑道:“真聪明!不知少主有兴趣吗?”
“没兴趣!”唐睿回答得很干脆。
“啊……”
不知翻了多少跟斗的毒蜂郎君惊呼一声,单臂撑着,躯体坐在地上呼噜噜喘气道:“凝香仙……仙子,我错……错了,奚流给你赔罪……”言讫,立马跪地,叩头不已。斑斑老泪由不住点点滴滴溅落下来。
“哼,继续翻呀,你这跟斗翻得很有水平嘛!”目睹着毒蜂郎君的狼狈,赢凝香一声冷哼,缓缓点着螓首冰寒鄙视道:“也好,这样你也省了些许力气!”
微微一顿,她接着言道:“不可否认,你是本女郎这次出道以来,所遇见过心机最厉害之敌,只是……哼!邪恶之徒,你几次三番招惹本女郎,以为叩头赔罪就能让我消气?想得美!”
“赢凝香,不就是逗你玩吗?竟然施展出‘坎离混沌掌’,你……这也太狠了点……”毒蜂郎君扬了一下下巴,喘息良久,一咬牙便果决道:“好,事到如今,本郎君也实言告知:我不是什么毒蜂郎君,乃幽州山阳侯奚流是也。”
“今东西开战,东强西弱,本侯奉高丞相令前来公干,见凝香仙子武功不弱,又是玄灵老母传人,故而想与小娘切磋,将来好引荐你效力于高丞相……有道是: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什么好说,你看着办吧,有什么手段就施展出来!”
“最后这句话说得倒有几分豪气,像是条汉子,但是……”赢凝香撇撇嘴,讥诮道:“你几次三番出言不逊,当我是什么人?毒蜂郎君,站起来!”
“你待怎么样?”毒蜂郎君挺了一下身子跃身站起,瞪圆双眼喊道:“划下道儿来吧,公平一战,本侯绝不含糊!”
“哼哼……”赢凝香冷冷道:“凭你这太平余孽也配!”话声一落,即见她玉腕轻起,脸上白光一闪,双眸如电。身影随着手势一晃,双方那隔着足有两丈开外的距离就在她白皙手掌击出一半之际,便到了毒蜂郎君三尺之内。
毒蜂郎君似遭遇到极大力道冲击一般,足下霍然向后倒退一大步。“砰”地一踩地面,双足陷入黄土,直至脚脖子,浑身抖簌,尘土飞扬。又忽地仰首,对着朝阳“噗”地喷出一口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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