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阿蘅是好人5
进入五月份, 天慢慢热起来。
冯母嘱咐女儿, 中午日头毒, 安静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
冯蘅乖乖答应了,转回头叫丫头拿了昨日的绣布给她,准备做个香囊带在身上, 驱一驱暑气。
冯父是镇上的富户, 经营布匹、米粮等生意, 为人圆滑, 生意场上经营得风生水起。每年冯家都要举行两次施粥布善的事情,不论是谁,来往者都可以去粥棚领一小袋米面改善生活。
久而久之,冯父被称作冯大善人, 冯家也成了大善之家。
冯蘅眼见着就要十五岁了,最近来家里的媒人也多起来,冯母每次都嘱咐女儿表现的乖巧柔顺些, 别叫人家看了笑话。
因冯蘅长得格外漂亮, 冯母一直希望她能有个好姻缘, 镇上门当户对商贾男子里没有谁配得上她,冯母便思量着从书院的读书人里挑一个成绩优秀,人品端方的,待对方考取了功名,冯蘅也能做个官夫人。
只是, 人选方面却要千挑万选, 若是人品不过关, 对方富贵了便将看不起冯家是商户,那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近两年冯家很是资助了些贫困的读书人,想从里头挑一个能入眼的。
这做法意图很明显,许多人都牟足了劲想表现好。一来冯家的钱财是个大诱惑,再者冯蘅虽不常在外面露面,但是见过她的人无不惊艳赞叹。
娶了冯蘅,既能得一个少有的大美人儿做妻子,还能得岳家的财富资助,怎么算都是一笔大买卖。
冯蘅知道父母的打算时,很想跟他们说,他们做的这么明显,外人打歪主意的更多,毕竟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但是,她说的话不管用,讲得多了还要被冯母念叨,说是不该她来操心这些事情,太不像个小姐的样子了。
没办法,冯蘅只好闭了嘴巴,不在父母面前谈这个话题。
过了太久的富家小姐生活,又被冯母天天教导淑女端庄,冯蘅的性子也被教导的安静起来。
然而,她内心里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拘束的生活,偶尔会任性一把,但也不敢太过出格。
有时候,她常常想,自己上辈子定然是天上飞的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所以这辈子即便从小被教导的乖巧懂事、文静淑女,骨子里却依然存着挣脱一切的野蛮之心。
每每想到这里,她自己都要笑,笑完了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小时还算顽皮的时候,曾和丫头钻狗洞跑到街上玩,听到小酒馆里有说书先生讲故事,谈到那些飞檐走壁的侠士,她便想,自己能飞就好了。
只是,冯家和江湖人不沾边,所以她一直没机会接触到武学方面的东西。
家里有几个护院,那也只会些简单的拳脚,和飞檐走壁的江湖大侠差远了。再者,她是府里的小姐,一言一行都有丫鬟婆子们盯着,也不敢问护院多少事情。
年岁渐渐大了,冯蘅常常忍不住叹气。
听着冯母的教导,那描绘的未来生活,不过是从冯家的后宅挪到另一个陌生的后宅,花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伺候一大家子,等着别人的满意自己才能过得舒服。
这不是她要的生活。
每一次她都想,干脆离开家去外面看看好了。但,这仅仅是冲动,她知道自己没有自保的能力,外面的世界也并非自己想的那么安全,所以,冲动过后也只能叹着气呆。
丫鬟见她缝了两针又开始呆,知道小姐最近在为媒人上门的事情烦恼,笑着安慰她:“小姐不必烦心,你是老爷夫人的掌上明珠,他们定会为你挑一个最好的夫婿,以后小姐只管享福便是。”
丫鬟叫研墨,是从小伺候冯蘅的,对她的心思也最为了解。
冯蘅回过神来,低头端详手里的刺绣,上面已经绣了两朵桃花,绿色的枝叶也才绣了一小半,但看起来鲜艳美丽,透着勃勃的生机。
“你知道什么。”
瞪了研墨一眼,冯蘅重新捻起绣花针。
研墨道:“我知道小姐心气高,总想找个能飞檐走壁的侠士,可小姐别怪研墨泼你冷水,这江湖侠士说的好听是侠士,难听点不过是跑江湖的,能有什么本事养小姐?你可是老爷夫人娇宠着长大的,那些东奔西跑的江湖人怎么可能给小姐安定的生活。”
研墨比冯蘅要大上几岁,想的事情也全面,偶尔说话很现实,听到耳朵里便不那么舒服。
不过,对于谁为自己好,冯蘅瞧得一清二楚。研墨的话虽不得她喜欢,但仔细想想,那也是无可奈何的现实。
“好了,你年岁比我还大一些呢,什么时候找个如意郎君,我给你出一笔丰厚的嫁妆,让你高高兴兴出嫁。”
研墨顿时脸红起来,羞道:“小姐又乱说,叫夫人听到还以为我不想伺候小姐,急着出府,那才是冤枉我呢。”
两人说闹了一阵,好歹将冯蘅那点才冒出头的不开心给打消了下去,研墨又说起冯府布施米粥粮食的事情。
“老爷说晌午不回府用饭了,要跟其他几家铺面的掌柜商议下半年生意的事情。管家叫了小六子帮他去镇子东头的粥棚帮忙打下手,说是看顾着点别出乱子。”
冯府在镇子一东一西各设了一个粥棚,布施三日,这三日听闻消息的人紧赶着涌过来,便是镇子外的人也往里面挤。
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万一磕着碰着,那也不好,所以这几日冯府的下人几乎都被派出去维持现场,府里就变得安静多了。
“既然人少,不如我去厨房看看。”
研墨听她这么说,便知她手痒痒,想自己下厨做些吃的。
冯蘅最喜欢研究菜式,很多东西乱拼在一起,说是常常有什么不同的味道。
如果是单纯的做一顿饭,冯蘅的手艺的确不错,但是想研究花样儿,做出来的东西是五花八门,味道方面也是时好时坏。
偏偏,她又喜欢折腾。
冯母在这方面倒是没有要求不准她下厨,言道,女儿家会做些拿手菜也好,将来可以哄丈夫以及公婆开心。
这种话冯蘅听得都要起反感了,索性装作听不见,随她去说。
因为要下厨房,就不能穿太漂亮不耐脏的衣服,研墨拿了一身颜色稍灰一些的衣裳给她,又在外面套了一层薄衫,两人这才从房里出来往厨房去。
厨房修的很宽敞,窗户开得很大,光线都照进来,看着就干净舒服。
见冯蘅进来,厨房管事的刘大娘忙上前,笑着问道:“小姐想到什么新的菜式,我好叫他们准备用的食材。”
冯蘅下厨房,一般就是想折腾新花样,所以刘大娘也不问她想吃什么,只管听她交代准备的东西。
视线从中间的长条木桌上扫过,上面摆满了新鲜的菜蔬,以及拔毛洗净的整只鸡鸭,还有鱼等肉类。
想了一会儿,冯蘅道:“做一道鱼戏莲叶间。”
说着,她吩咐人把鱼洗干净,片成薄薄的一片,自己却去找佐料,想办法配在一起腌制鱼片。
刘大娘笑着招呼人忙起来,灶下本已经熄了火又重新燃起来。
“这个丫头瞧着眼生,新招进来的吗?”
将作料调好,倒进瓷盆里拌匀,等时间的功夫,冯蘅现厨房有个丫头面生得很,猜测大约是新进府的。
这丫头半边脸被毁了,似乎是烧伤,坑坑洼洼的一大片黑红色,瞧着怪吓人的。但另半边完好的脸瞧着却很漂亮,如果不是毁了容,这可是个清秀的小美人儿。
“对,新招进来的。正好缺个烧火丫头,便从人牙子那里买来了。这丫头长得虽不好,但是烧火的功夫不错,人也老实安静,我就安排她在厨房,不叫她到外头去,免得冲撞了老爷夫人和小姐。”
“无妨的。”
冯蘅笑着看向那丫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的年纪和冯蘅其实差不多大,身高比她还高些,偏胆子小的很。冯蘅问她话,她瑟缩着肩膀往刘大娘背后多,就是不开口。
“别怕,这是咱们小姐,最和气不过了。小姐问你话呢,你尽管说。”
刘大娘将丫头从背后拽出来,拍拍她的手安抚她。
“梅,我叫梅。”
她的声音似乎也被火烧伤了,嘶哑难听得如同乌鸦叫,又像两块生锈的铁板撞在一起撕扯,叫人一听就忍不住皱眉头。
冯蘅也有一刻被她难听的声音给惊到,但很快恢复了笑脸。
“这名字真好听。”
因梅的脸上有疤痕,冯蘅便不愿问她伤疤的由来,怕揭了人的伤心事。因此,问了她几句在府里可习惯之类的话,便叫研墨赏了她一串铜板,叫她安心在府里待着。
说完这些话,腌制的鱼片也入了味,冯蘅叫人在锅里倒了油,又将腌制的鱼片放到淀粉里裹了一层,待油烧热了,将裹了淀粉的鱼片放到油里炸。
鱼片一下锅便爆出一股香气,研墨在旁边看着,以防油星溅出来伤到冯蘅。
冯蘅笑道:“没事,油不太烫,溅不出来。”
扭头再去看冒白烟的油锅,冯蘅的脸色突然一变,膝盖不知怎么,像是突然被东西击中,腿一弯,上身不由自主往灶台上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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