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长姐是好人10
这一次,伟民是铁了心要和曼璐作对, 认为曼璐之所以这么嚣张, 完全是因为家里的经济担子由她挑起, 全家人吃饭都指望着曼璐,这才叫她有了颐指气使的资本。
伟民想,赚钱有多难呢, 只要找到工作, 无论如何都饿不死。到那时,也就不必看曼璐的脸色过活了。
顾母劝不动伟民, 凄凄哀哀了许久。还想找曼璐, 让她给伟民一个台阶下, 拿出亲情和以往全家人相处的美好回忆, 指望曼璐能心软。
曼璐自然是不同意的,她劝顾母:“伟民总以为家里赚钱很容易,全不知道生计艰辛。你就让他出去找工作,找到好的工作,那是他的福气,找不到也当是买个经验教训,以后也能变得懂事些。”
曼璐是总有理由来劝顾母的, 而且她的理由正当,顾母就是不同意, 也说不过她。
顾母唯一能倚仗的就是她做母亲的身份, 可一旦曼璐不在乎了, 她这个做母亲的就全然没了优势, 只能听从儿女的意见。
伟民找了半天,也不过是去店里给人家做学徒,跑一跑腿。没有工钱,但是管一日三餐。这是他跑了两天才找到的活,因为他年纪太小,老板都嫌从他身上榨不到多少价值。
其余的地方,若是做学徒,不给工钱不说,自己还要倒贴拜师学手艺的钱。
找到最后,伟民泄了气,只好将就一个。
但是回到家里,顾母问起他来,他却只说找到了活干,人家一天三顿管饭,工钱方面提都不提。
也不用他说,顾母一瞧就知道他在外面是什么样子。
但是伟民是个倔性子,以往纵着他,他说什么都尽量答应。以至于到了现在,你越是要求他做什么,他就越是要跟你反着来。
顾母在曼璐那里说话不管用,只能和顾老太太商量。
顾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可很多事情看得明白。曼璐从一开始就说,让他们搬回六安,到如今伟民闹脾气,她再一次提出搬回六安的话,可见这个念头曼璐一直没有放下。
顾老太太觉得伤心,本该养老享福的年纪,结果孙女愣是想把他们逼回乡下。
到了如今的地步,顾老太太只好对顾母说道:“实在不行,咱们就回六安老家吧。家里还有几亩地,几间房子,回去种种地,养养鸡,日子不比上海这边清闲?”
顾母吃了一惊,道:“妈怎么想起回乡下的话,乡下哪里有好的学堂。伟民将来是要念大学的,自然是选好的学校念才行。”
顾老太太道:“可你看看咱们家现在的情况,伟民又和曼璐不对头,姐弟两个像是上辈子的仇人。你要伟民一直呆在这里,就是看他去给人家做学徒吗?”
顾母顿时白了脸。
顾老太太叹口气:“儿女都是父母的债,怪只怪咱们上辈子做了孽,这辈子才要给这几个小的操碎了心。曼璐是铁了心不愿管伟民了,他这会儿又不愿去上学,就是愿意去了,曼璐不给学费,那也没用。不如回六安,好歹经济上不用担心。”
顾母像是被她说服了,但仍旧道:“妈,你让我再想想。”
很快,她就不用想了,因为伟民被人打了。
这天,曼璐下了班回家,还没进家门就听见一阵阵的哭嚎。
哭的是顾母,拉长了调子,一声一声的,伤心极了。
曼璐进门,见客厅里没人,全家都挤到顾母的卧室去了。
伟民躺在床上,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眼睛都被人打肿了。
来看病的医生正是张豫瑾。他已经看过伟民的伤势,正坐在桌边写方子。除了治伤要吃的药,还有抹伤口的药膏。
将写好的方子递给顾母,张豫瑾道:“好在伤势并不严重,吃几天的药,注意早晚两次涂抹伤口,养上一段就好了。伤口恢复期间不要沾水,也不要做剧烈的活动,要静养。”
“大姐,你回来了。伟民被人打了。”
杰民往后退了一步,撞在曼璐腿上,他一回头就看见曼璐站在门外往里看。
张豫瑾听到杰民喊曼璐的名字,一扭头,见她站在那里,忙起身道:“曼璐回来了。”
曼璐冲他笑一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母抹着眼泪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伟民得罪了人,人家趁他回家,在路上将他堵了,狠打了一顿。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伟民这样小的年纪,居然也下得了手。”
曼璐让其他弟妹出去,别一拥挤在房间里。
几个弟弟妹妹出去,房间顿时宽敞许多。曼璐走过去,站在床边瞧了一眼,伟民似乎睡着了,闭着眼睛,脸上的伤势看起来很严重。
相比于顾母说的无缘无故,曼璐更愿意相信,伟民是因为说话不知分寸得罪了人。
他到底是没吃过苦,所以才会半点事情也不懂。
不过,找了人半路堵着进行群殴,可见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人。
“伟民说了是怎么回事?”
顾母道:“他被人打成这样,哪有功夫跟我们说这个。是隔壁的小李,正好碰见伟民被人打,把他带回家来的。”
“等他醒了问问是怎么回事?”
张豫瑾站在旁边,看她们母女一问一答,他这个外人颇有些拘谨。
他仔细瞧曼璐的神色,见她没有一丝慌张,神情从容,说话时有条不紊,同两年前相比更显成熟了。
那时顾父还活着,极为看重他,觉得他是个人才,想将曼璐许配给他。张豫瑾也喜欢曼璐,曼璐这样漂亮,同其他的女孩一点都不一样。
可是,曼璐看不上他。
听闻曼璐拒绝两人的婚姻,张豫瑾曾写信隐晦问她为什么,曼璐的回信轻描淡写,归结到底不过是三个字,不合适。
顾父死后,张豫瑾那时生出一股冲动,他想,若是立刻去找曼璐,向她表明心迹,说他愿意娶她,曼璐是否会感动,从而答应他的求婚?
然而,他到底没有那样做。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一旦说到了婚姻,就是两家人的事情了。
顾家的情况张豫瑾是知道的,若是娶了曼璐,那么对于顾家,他多少也要看顾些。不说父母会不会同意,就是他的能力,才毕业的学生,顶多养活小家,哪里有闲钱去养活顾家这么一大家子。
曼璐是顾家的长女,父亲一旦去世,家里的担子势必要交到她手上。
张豫瑾犹豫了那么一会儿,就失去了勇气。
如今,再次看到曼璐,他那颗沉寂的心又重新砰砰跳起来,激得他想将当初没出口的话当着曼璐的面说出来。
从顾母房间里出来,曼璐问他现在在哪工作。
张豫瑾道:“目前在圣玛丽医院做实习,毕业后大约会回六安去。”
对他这个选择曼璐倒是有些吃惊。
“人家毕业都想留在上海,你怎么倒想回六安呢?”
张豫瑾笑了笑,道:“我妈他们想我还是回去的好,家里就我一个儿子,他们年纪也大了,我回去也能方面照顾他们。”
曼璐点点头。
顾母在卧室照顾伟民,听到外头曼璐跟张豫瑾说话,便走出来,说道:“豫瑾晚上留在家里吃饭吧。”
张豫瑾看一眼曼璐,见她微微笑着,像是对他留下用饭并不抗拒,他也想和曼璐多聊一聊,因此道:“那就麻烦表舅母了。”
因为伟民受了伤,顾母晚饭做得还算丰盛,专门熬了一大锅的骨头汤,给伟民补一补。
饭桌上,顾母和顾老太太两人问起张豫瑾目前在上海的情况,又问了他父母的情况,说起以前的那些事情,顿时唏嘘起来。
顾母道:“其实,老太太一直念着回乡下的话。家里还有几亩地和几间房,回去也能落得清静。只是,家里没有好学堂,所以一直不能实现。不然,回去倒是可以找你母亲多聊一聊。”
张豫瑾道:“我妈他们也很想念你们,往年回家也听他们提起往事。”
他们聊起家里亲戚的琐事,说起上海生活的艰辛,曼璐在纺织厂做会计,顾母给人家做饭,曼桢卖报纸,一桩桩一件件都拿出来说。
听得张豫瑾说毕业后要回乡下,顾母很是可惜。
“留在上海多好,上海可比乡下繁华,你的医术又好,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回了六安那多可惜。”
张豫瑾把他跟曼璐说的那些话又搬出来告诉顾母。
这顿饭吃的还算和谐。
饭后,张豫瑾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告辞。
顾母吩咐曼璐去送一送:“晚上巷子里黑,曼璐去送送,别走岔了道。”
又嘱咐张豫瑾,以后有空了多来家里坐坐。
曼璐将人送到巷子口,道:“前面有黄包车,你叫辆车子回去吧。”
张豫瑾在原地踌躇着,看着曼璐:“曼璐,咱们也有两年没见了,你觉得我变了没有?”
曼璐看他一脸紧张,却又装作镇定的模样,笑道:“除了比两年前长高些,也没什么变化。”
张豫瑾绷着下颌,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他道:“那我先回去了。”
曼璐点头,站在巷子口看他叫了辆黄包车,很快车子走远了。
不远处的阴影里站着个人,从曼璐和张豫瑾出来,他就靠在那一动不动,等张豫瑾走了,他这才慢慢从黑影里出来。
曼璐余光瞧见有人,她看过去,见黑影里出来的正是许煜。
许煜站在原地,没敢走过去,但看向曼璐的眼神有些可怜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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