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宗明澈蹲在一旁,今日的话仿佛格外少些。
迟疑了好久,他才斟酌着道:“你很喜欢小动物吗?”
因着小皇帝来了,尹清婉便没有提前关门回去,小小的店铺中装满了各色各样的小动物,像黄雀、鹦鹉还有一点点慢吞吞啃着菜叶子的灰毛兔子,红如宝石的眸子,正好奇地盯着他。
她则随手捞着一只火红的大尾巴小狐狸,抱在怀中又暖和又能撸毛。
尹清婉笑眯眯道:“当然喜欢了。”
“我幼时过得不快活,百般无趣的时候,只有这些猫儿狗儿会来陪我。”她隐瞒了一些小细节,回忆着感叹地说,“嫡母严苛冷待,它们与我而言,是少有亲厚的能说上话的,我闲来无事的时候,总喜欢找她们诉说心事。”
屋外滂沱大雨仍然在接着下。
黑云压城,屋内有些昏暗,春桃为他续上了一杯热茶。隔着蒸腾的雾气,她柔婉的侧颜朦胧无比,似乎透着暖玉一般的光泽。
宗明澈不禁看愣了神,闪了闪眼神片刻后低声道:“你真善良。”
他声音压的极低,口齿含糊。
尹清婉没听清,愣了愣看他道:“你说什么?”
宗明澈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今日他的话似乎少的过分,平日里极爱笑的小少年此刻看起来有些恍惚哀伤,说不出的心事重重。
待雨过天晴,宗明澈便告辞了。
回宫的路上,他被人拦住。
尹清瑶神情惊喜。
她方才看见他的侧颜,心中正诧异着皇上怎么会在此,便跑过来一探究竟,结果真的是他。又一次相遇,她有种说不出的意外和欢喜,心也在怦怦跳着。
一路追寻过来,她衣钗裙摆有些凌乱。
理了理妆发,尹清瑶竭力平复下来激动得发红的脸颊,福了福身,竭力做出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皇……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宗明澈皱眉:“你是?”
他压根不记得眼前的女子了。
尹清婉一愣,紧接着猛然抬头惊讶地睁大眼睛,指着自己道:“是我呀,我们那天在御花园里见过的……”
模糊的记忆被翻出来,宗明澈这才恍然。
“原来是你。”
她似乎叫……尹清瑶?
“公子记得便好。”见宗明澈想起了她,尹清瑶顿时羞红了脸低下头。
见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宗明澈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好像发现什么,嘴角荡出一抹似是非是的微笑,神情也变得懒懒起来。
带着三分轻浮,说不出的古怪。
他弯腰凑到尹清瑶的耳边,声音轻若浮毛:“见到我便脸红做什么。”
尹清婉来到宗玄冶的院落中,敲了敲门。
门没有关严实,轻轻一碰便吱呀吱呀地打开了。犹豫片刻,尹清婉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四屋内立着一张屏风。
她发现屏风后面有个人影,坐在木桶里似乎正在沐浴。尹清婉身影僵了僵,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乱看,同时也察觉到了,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她正欲退出去。
这时木桶里的人影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
以为是换水的仆人进来了,他便闭着双眼,沉声道:“过来。”
尹清婉一时间进退两难。
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宗玄冶坐在木桶中,温热的水盖住到了他的胸膛下,只露出肌肉结实的臂膀。黑发湿漉漉的散在后面,以尹清婉的视线,只能看见他的后背。
没见过不该看的,尹清婉松了口气。
这时他道:“帮我把澡巾送过来。”
她四处看了看,从屏风上拿下来递到宗玄冶手中。
宗玄冶伸手去接。
这时候两指相碰,他的手不仅摸到澡巾,还有一片滑腻柔软。
不像个男人的手。
他猛然睁开眼睛,厉光一现,扣住身后人的手腕,喝道:“谁?!”
宗玄冶习武之人,向来擒敌抓贼惯了,手劲很大,岂是尹清婉身娇体弱能比的。他稍稍一用力,她便痛的惊呼起来。
“啊,是我。”
尹清婉连忙带着哭腔道:“轻些,好痛。”
听到熟悉的声音,宗玄冶一顿。
他松开手,回头错愕道:“怎么是你。”
转而想到是他将人叫过来了,越发头疼。他叹了口气,原本质问的声音一低,“是我的错,你先将头转过去吧,我穿身衣裳。”
尹清婉无措地将身体转过去,尽量不看到什么。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很快宗玄冶便穿好了,他着了一件黑色寝衣,露出小麦色的胸膛,未干的头发打湿了寝衣,寝衣便粘在了他的身上,隐隐勾勒出他的身形。
英挺的鼻梁,俊朗的眉眼紧锁着。
径直走过她的面前,然后坐到小榻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神色自然道:“过来。”
尹清婉本来没有多想的。
但是深更半夜,又是这副出浴的模样,她的思绪不由有些杂乱。
原地挣扎犹豫片刻,尹清婉拘谨地走到榻旁坐了下来,尽量离他远些,声音颤抖地道:“王爷,您唤臣妾来有何要是吗?”
榻旁放着几本没有封面的书。
他抬了抬下颌,示意她,“打开。”
尹清婉手指颤抖着,纠结地看了他一眼,在他鼓励温和的目光下,迟疑着缓缓打开书。看着书上的内容,她惊愕无比,看着看着,便不自觉地念了出来:“……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这是……孟子?”
尹清婉错愕地抬头看他。
宗玄冶点了点头,沉稳道:“你读过书?”
她不好说自己大学毕业,想了想原主的记忆,含含糊糊地说道:“没读过书,只勉强识过过几个字。”
“那很不错。”宗玄冶看她的目光温和,“我想教你读书识字,你可愿意。”
尹清婉愣了。
她从未想过宗玄冶竟有这种想法。
在古代女子本来读书的就少,像宋知章那样满腹经纶,更是少之又少,才显得尤其特别。一般男子娶妻之后,大多为了打理家务,绵延子嗣,少有想教她们读书的。
宗玄冶倒是个好人。
她想着,但疑惑也自然地问出来了,“为何王爷想教臣妾……”
宗玄冶解释道:“你曾对我说过,艳羡宋小姐博览群书,做的一手好文章。不必羡慕她,”他拍了拍尹清婉的头,温柔道,“我虽不济,但也会倾囊相授。”
许是拍多了的缘故,如今他的动作越发顺手娴熟。
尹清婉再次愣住了。
她当时只是随口笑谈了一句,并未有别的意思,但没想到宗玄冶会放在心上,并且这么认真地对待。
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低头沉默良久,才生涩道,“……王爷……臣妾多谢王爷。”
“不必客气。”
宗玄冶将磨好的墨放在桌案上,让尹清婉先写几个字。尹清婉不习惯用这种软毛,因此写出来的字也稚嫩无比,歪歪扭扭的。倒坐实了她不识字的说法。
宗玄冶先让她练字,见她写的不好,便蹙眉凑过来,握住她的手勾勒笔锋。
他身上的气息近在咫尺。
是很干净的感觉。
同时衣服上也有种熏过的檀香气息。
许是刚沐浴完的缘故,他身上还蒸腾着热气,结实有力的臂弯环住她,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让尹清婉的耳后侧也热了几分。
她不自在地离远了些,轻声道:“我会了。”
宗玄冶丝毫没有感觉到她的羞涩无措。
见她会了,便退后几步,神色如常地接着看兵书去了。
夜深了,尹清婉有些困倦,接二连三打了几个哈欠,等她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瞌睡起来,却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她躺到了宗玄冶的床上。
身上还盖着被褥,整整齐齐地掖在她的脖子下方。而宗玄冶已经上朝去了。
她手腕凉丝丝的,拿起来一看,上面敷着一层透明的膏药。
昨晚宗玄冶用力捏了她的手腕,没过多久便红肿起来,她肤色白嫩,两厢对比下,愈发显得红肿可怖。昨也她虽然感觉到手腕刺痛,但看了一眼觉得没什么大碍。但没有放在心上了。
没想到宗玄冶竟会如此细心地为她上好药。
尹清婉缓缓叹了口气,心中五味陈杂。
起身梳洗后,她去到了店中。春桃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眼中还含着泪,带着哭腔开口道:“小姐,不好了!香香不见了!”
尹清婉一惊:“怎么回事?”
春桃哭着摇摇头:“奴婢不知道,一转头的功夫,它就跑出去了。是奴婢不好,奴婢太不用心了。”
“你别急,我们先找找。”
见春桃实在伤心自责,尹清婉忍着焦急安慰她几句。随后两人出门,分头四处找人问了问,打听香香的下落。
香香是波斯猫,生得独特,一般人见过大都会有依稀印象。
尹清婉寻着打听来线索,找到一家酒楼门前。
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公子正面色狰狞,肆意辱骂什么。他面前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虽然破旧但是干净的衣裳,惨败着小脸,被撞到在地上,低着头一眼不发。
香香似乎很生气。
她毛全都炸开来了,站在小男孩面前,瞪大猫瞳死死地盯着锦衣公子,口中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锦衣公子脸色不好看:“哪里来得破猫,碍手碍脚。”
说着,他抬脚便想要踢上去。
波斯猫不过他一只手那般大,这一脚踢下去那还得了。尹清婉登时脸色大变,连忙厉声喝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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