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他死了我们就解脱了
死了的人就死了,而活着的人却总想加以密谋研究,即便有人杀身成仁舍身取义,而想载正历史,也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江意心里的魔鬼促使她成了魔鬼。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在这条路上沉沦,素来喜欢掌控一切的人而今却被情绪左右其中。
这一点,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而怪就怪在,她往常掩饰的极好。
那半年的光景让傅奚亭觉得她想通了,不会画地为牢了。
成了一个积极向上努力攀登高峰的人。
殊不知,这些都是假象,都是江意让他看见的幻想。
没有任何征兆的,她提刀杀人,让自己身陷囹圄。
这种做法实在是不明智。
傅奚亭疾步走进房间,伸手将躺在床上大汗淋漓的人抱起来放在膝盖上,缓缓的抚摸着她。
动作轻缓的如同在哄小孩儿。
随之而来的伊恬乍见这一幕,脚步直直的顿在了门口。
似是害怕打扰这二人。
卧室里,暖黄的灯光下,是男人的轻言细语声。
素馨进卧室,依照傅奚亭的吩咐拧了块毛巾出来递给他。
男人轻轻擦拭着江意的掌心、脖颈。
凉意袭来,江意的思绪似是回了神。
她窝在傅奚亭怀里,暗哑着嗓子:“死了吗?”
这声死了吗,腔调极软。
软的其余人未曾听见。
傅奚亭似是并不想外人知晓太多,看了眼正在收拾的素馨,让她出去。
卧室大门被带上时,傅奚亭的嗓音稳稳开启:“还活着。”
江意挣扎着抬眸望向傅奚亭,怒目圆睁的视线冒出熊熊烈火。
“为什么?”
傅奚亭将人摁进怀里,凝着江意,一字一句开腔:“他不能死。”
“他死了你这辈子就完了,需要我在重申一遍吗?你可以不管自己,不管江家,不管我,但你能不管伊恬吗?一旦赵振死在了你的地盘上,兹事体大,整个首都都得重新洗牌,届时,大家为了坐上高位就会泯没良心将你当成踏板,跳上高位,江意,众人吃肉你喝汤,你是另类,众人喝汤你吃肉,你同样是异类,不是谁能不能护住你的原因,是在这个大环境之下,人人都想求生存,求生存的第一步便是随波逐流,你明白吗?”
傅奚亭原以为江意已经想通了,不会在去犯傻了。
即便是想报仇也该是细细密谋之后再做决定,而不该是这样一股脑儿的往前冲,完全不顾后果结果。
那个曾经满腹阴谋的谈判官好似消失了。
那个在国际谈判场上挥舞长袖的人似是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被仇恨占满心灵的人。
此时的江意像是一个空壳一个没有灵魂的人,靠着满腔仇恨撑着他活下去。
“如果此时此刻,你在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地方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一定会义无反顾的站在你身旁为你撑腰,但现在是在首都,是在天子脚下,现如今这个关键时刻,任何高位上的人一旦发生事故就会引起野鸟争食得场面,上位者要的是政绩不是鲜血堆积起来的残暴。”
“江意,我答应你,赵振会死,但不是今天。”
和是傅奚亭跟众人商议之后得出的最好答案。
这件事情一旦有了缓冲时间,他能掌控最大的权限,如果现在赵振死了————无疑是直接呃住她们的咽喉。
让她无法喘息。
傅奚亭闲事摆事实讲道理,而后是安慰,此时的江意对于他而言就想小孩儿。
一个闹脾气需要父母去哄的孩子。
“如果他命中该死呢?”
江意仍旧不甘心。
她不愿赵振活在这个世界上,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活着?
那他现在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有办法让他活着。”
傅奚亭从不跟命运认输。
命运对他不公?
那就踏天而行。
只要他想让赵振活着,他就有千百种方式让他活着。
一个进了医院的人,你想让他活着实在比想让他死更简单。
江意靠在傅奚亭的胸前闭了闭眼。
他本不该在同一个人身上犯两次错误的,但实在是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魔鬼,当她看到赵振的时候内心的所有理智都化为了烟云。
“先下去吃点东西。”
傅奚亭抱着江意离开房间往一楼会客厅而去。
刚出卧室门,站在门口的素馨急切下楼清空了闲杂人等。
傅奚亭对隐私的掌控力度不亚于任何一个高位上的人。
小太太穿着睡衣下楼是他的忌讳。
楼下,伊恬将准备的晚餐端出来,摆在桌满上。
江意看见伊恬的时候稍稍愣怔了番。
傅奚亭开口解释:“我这两日可能会很繁忙,让母亲过来陪陪你。”
他口中的母亲,不是孟淑,而是伊恬。
这是江意所未曾想到的。
而繁忙不是借口,傅奚亭将伊恬唤过来,是想让江意时时刻刻的记住,她并非没有牵挂。
何其卑微?
傅奚亭怎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在爱情这一方面上如此卑微。
又或者说他深知自己在江意的心中不够重要。
接纳这个事实,承认这个事实,并且去改变这个事实,傅奚亭这一路做的心理建树不比任何人少。
从你开始咬牙切齿的不能接受,到后来与自己和解而后寻找解决的方案。
这才是一个成年男人该做的事情。
许久之后,江意有孕再身,伊恬成了豫园的常住人口。
傅奚亭每每出差,伊恬就会出现在豫园。
而他归家,就让伊恬回家休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傅奚亭在伊恬身上看到了自己这辈子都不曾得到过的东西。
这且后话,暂且不表。
餐厅里,江意坐在傅奚亭对面,神色萎靡。
看着眼前的菜品没有丝毫胃口。
“不合胃口吗?想吃什么妈妈去给你做。”
伊恬温言软语询问让江意的情绪有所收敛。
她摆了摆头。
“有点累,想歇歇。”
伊恬于心不忍,虽然傅奚亭没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大概还是知晓的。
她宽慰着江意:“那就歇会儿再吃。”
歇会儿?
不不不不。
傅奚亭觉得这不是明智之举。
他此时在思想上跟伊恬发生了冲突,这种冲突好比在教育小孩的时候是让她拖延,还是让她立马解决事情。
傅奚亭太了解江意了。
她这萎靡不振的样子就想死又没死成之后的挫败感,如果此时此刻放任她这种情绪肆意流淌,那么迎接着她们的将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江意。
他当然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随即,男人绕过桌子将江意抱了起来,放在了膝盖上。
如同抱小孩似的将他圈在怀里,且伸手望向素馨。
素馨似是对这等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将盛满粥的碗递过去,傅奚亭圈着江意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勺子。
一口一口的喂着她。
“张嘴,”男人干脆利落的语调中又带着几分轻柔。
每一勺都带着对江意的心疼。
素馨见怪不怪,但并不见得伊恬也是如此。
在今日之前,他听说过首都商场上对傅奚亭的多种传言,有人说他心狠手辣,有人说他不折手段有人说他人面兽心笑里藏刀。
之前的那些传言,不管从谁的口中说出来,他们形容傅奚亭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可现如今他见识到这个男人柔情的一面。
一个身处高山之巅的商业霸主,他身上的柔情是旁人所见识不到的,亦或者说没有资格见识到。
傅奚亭也并非十恶不赦,并非素手弄云没有感情的人。
她今时今日所见到的傅奚亭与外界传闻大有不同,近乎是云泥之别。
伊恬深感欣慰,傅奚亭心疼江意。
不管是身为母亲也好,还是身为一个旁观者也好,她都由衷的替江意感到高兴。
毕竟这个女孩子人生道路走得太过艰辛。
那些魑魅魍魉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让人啼笑皆非,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接受了这个身份,并且以这个身份活下去。
给了她希望。
伊恬从餐厅出去时,傅奚亭手中的粥刚过半碗。
他目视伊恬离去。
手中动作也因此停住。
而后,目光望向素馨。
后者会意,追了出去。
素馨在屋外见到伊恬时,她正在低头抹泪。
素馨递了纸巾过去,温软的劝着她:“我家先生、虽人生经历与旁人大有不同,外界对他评价各有高低,但在我们这些人的眼里,他大度、友善、包容,对小太太也是极好的,只是男人的思维跟女人的思维大有不同,而傅先生素来不是一个善于诉说自己情绪的人,他对小太太做的那些事情,只是没有放到明面上来罢了,有人喜欢大肆宣扬,而有人喜欢默默无闻付出,江夫人放心,我家先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伊恬此时,内心想到的是她的女儿。
如果一切按照当初的事实去进行的话,那么结果还会不会如现如今这般和谐?
她不敢想。
傅奚亭爱江意。
毋庸置疑。
这就够了。
…….
医院的走廊里,袁明凡跟赵家人坐在一起。
卜思脸色寡白,显现与洁白的墙壁混为一体。
袁明凡的手机接二连三的响起,如果是公司来的电话他均会见,如果是外界媒体以及那些所谓的亲朋好友打来的电话,他一律挂断。
“公司的事情,还得你多担待了。”卜思官方的话语在长廊里响起。
袁明凡叹了口气:“有件事情我不知道当不当问。”
卜思隐隐猜到了是什么事情:“你问。”
“这件事情,跟去年七月份的那件事情是否有所牵连?”
有无牵连?
她想,应该是有的。
只是他们没有证据。
卜思答非所问,反倒是反问袁明凡:“你觉得这件事情跟傅太太有关吗?”
袁明凡一滞:“不管跟傅太太有没有关,我们都该当做跟她没有关系,从客观的层面上来讲,如果傅太太真的想弄死赵总,不会在自己的地盘动手,这么做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
“再者,赵总是因为绿茶过敏,如果傅太太并不知晓此事————。”
“万一她知道呢?”赵影腔调极冷。
如同午夜的孤魂野鬼。
“你有证据证明她知道?”袁明凡问。
证据?
没有。
如果江意真的是江芙,那她必然知晓此时。
可现如今,她无法证明江芙就是江意。
亦或者说,她不敢向外界证明江芙就是江意。
因为————这个圈子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手脚干净的。
大家都是江芙死去的受益者。
哗啦————手术室的门被拉开。
在历经十几个小时的手术之后,这道门无疑是赵家人的希望。
“怎么样?”
“情况不是很好,但也不算太坏,先进icu。”
医生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无异于,还活着。
历经赵振上一次被捅了70多刀的事情,此时此刻的他还活着,与赵家而言就是希望。
赵家人的心在无形之中被安抚住了。
危险解除之后,人们才会开始想这个事情的起因经过。
和即将得到的结果。
赵影始终认为这件事情跟江意有关,但无奈江意倒打一把,先报了警,让他们此时的情况很是被动。
想去深究,想通过媒体来传递某些东西,已然错失了良机。
昏暗的长廊里,卜思跟赵影比肩而坐,母女二人之间一时间无言无语。
直至良久,看着护士推着一个浑身是血出了车祸的人从跟前呼啸而过冲进手术室,她才问:“如果你爸爸这次没挺过来,怎么办?”
“我不想设想这种如果。”
“不提前做好打算,如果有人来撼动我们母女俩的利益呢?”
卜思口中的那个人是谁,赵影不用想都知道。
她冷笑了声,浅浅的扯了扯唇:“你觉得我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我爸要是死了,她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我可以允许我爸活着的时候给她一点小恩小惠,但决不允许我爸死了她还来争夺家产。”
她不会让任何女人来跟她们争夺家产。
那些养在外面的女人就该始终养在外面。
休想整什么幺蛾子出来。
没名没分的女人就是应该养在外面。
“我突然觉得,你爸要是死了,似乎也不错,于我而言是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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