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失败的初吻
奥曼住在一十八楼，却带着苏樘爬着楼梯，他在前，苏樘在后，两人不紧不慢，都是超一米八的高个子，却非要憋屈着长腿，一步一阶的上行。
“喂，你小子真喜欢莉莉薇？”奥曼问道。
“嗯，漂亮的我都喜欢。”
“不…唉……你喜欢她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不在家族的内体制，但我得提醒你一句，斯图亚特……不是那么好进的，它没有表面那般风光，我曾经为了逃离这潭死水费了很多力气，虽然现在又回来了，但那全然是……”
“内体制？难道还有外体制吗？你们这大家族还真是事多。”苏樘停了下来，懒懒的靠在了墙边。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你进来了就知道了，反正那时我应该也已经接手了英皇堡，那个臭老头创造的毒瘤，迟早有一天会害了我们，我一接手就要把这些糟心的玩意全都除掉。”奥曼语气凝重，说道臭老头这三个字时简直是咬牙切齿。
“你父亲订婚宴要回来吗？也不知道我是否有机会见一见这位传说级别的少将。”
“他不回来。”奥曼有点黯然，“自出生后我就只在屏幕里见过他，这个人隶属于外体制，又身居军中高位，除非被军队开除，要不然此生他都不会再回来了。”
“参军这么严苛的么，连家都不能回？”苏樘讶异。
“没有，就斯图亚特比较畸形而已，本来……我也可以去的……”
“去参军吗？可我听传闻里说，当初是你自己拒绝参军的。”
奥曼撩了一把头发，身后的尾巴灵活的晃了晃，“好了好了，别问这么多为什么了，你要是还和我在这唠嗑，你那个小男友怕是要被自己活活醋死。”
“我都说了我和他只是朋友关系。”苏樘站直了身体，神色淡定的反驳。
“嗯，是朋友，关系好到躺一张床上的朋友，道理我都懂，这人你追是不追？”奥曼嬉笑，双手抱胸，纯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我说了我喜欢漂亮的。”苏樘还要反驳。
“知道知道，莉莉薇和他都很漂亮，不，他更漂亮才对。”
“你爱信不信。”苏樘撇头，不打算再和奥曼打无聊的太极。
“苏樘。”奥曼忽然深沉了下来，“你喜不喜欢谁我看不出来，但陆离喜欢你却是太明显了，他太过直白，那小小的心思根本就藏不住，莉莉薇对你也很有好感……我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强求，你到斯图亚特究竟是有何目的我也不愿深究，因为我自信凭你的手段在英皇堡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但你若是真的确定了莉莉薇，就千万不要辜负，要不然……我会让你知道我这个当哥哥的厉害！”
“那你还怂恿我去追他干嘛？”苏樘不解，看着奥曼，他感觉今天才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到了这个人实质的内里。
“真心不可辜负懂不懂啊，做男人呢，最最重要的就是绅士风度，让一位美丽的人儿为自己而神伤那是万万不行的，更何况你现在还单着呢，做任何选择你都是自由的，而且我也不希望你进到斯图亚特……所以，请把莉莉薇抛之脑后，好好的和你的小漂亮待在一起吧，我诚心诚意的祝你们百年好合，你这种祸害，必须让他这种傻瓜独自消受！”奥曼笑着，最后伸手推了一把苏樘。
“赶快去吧，再不去的话人家眼泪都要哭干了。”
“那我走了，回见！”苏樘顺势下行，听完这番话，说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苏樘的心也是肉做的，而在此之前从未有人指出，不，应该说是指导过他的感情问题。
在d258时，陪在他身边的就只有苏生和老头这两个大老爷们，单从周围的雌激素含量就能判断，他们一家都不是什么情感大拿，或者说他们一家都是难搞的情感迟钝。
他和陆离的纠缠，里面有太多太多不自愿的因素，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到处都充满了强迫和造作的痕迹，以至于有些时候，苏樘自己都不能理解某一刻的心脏搏动，到底是生理本能，还是情感作祟，陆离真的很喜欢他吗……是真“心”喜欢吗……还是…只是出于对食物的占有……
“你好好说话，别跟块木头一样！”奥曼又不放心的叮嘱。
苏樘没有回他，他好像陷入了某种深入的思考，完全把自己和周围的嘈杂隔离了开来。
陆离住哪？
走到半路，苏樘才想起这个严峻的问题，他迟疑的点开手腕上新换上的终端，又点开了和陆离的对话框，“你在哪，我去找你……”，“有事和你商量，你到……”，终端再度息屏。
算了，人家现在都不一定想见他，况且陆宋还看着陆离，再做冒然的事情，他父亲知道了怕是又要打他……看看运气吧，碰到了就说，没碰到……没碰到那就算了。
英皇堡外种着大片大片的花球树，树高约莫一米六几，处于一种既可以一眼望到尽头，但又不会因为过矮而失了气势的程度，花树彼此紧凑相依，不留丝毫缝隙，蓬松的苍蓝色花球一朵挨着一朵，每一颗都有排球大小，细织绵延，远至千米，娇艳欲滴，道尽鲜妍。
清透的天空泛着喜人的蓝，绚烂的阳光不吝洒下，轻而柔的扫去了肩膀上堆积的每一丝阴霾，温暖熨帖着肌肤，苏樘惬意的眯眼，转步走向了花海内部的人行小道。
风和旭的吹拂脸颊，心思不由自主的想要放松，真是奇怪，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有了别的的心情？
这是非脑力决定的激素化学，也是非定律运算的自然概率，相信每个人都会遇到这个时刻，这个冲动的，忽然想要干点什么的时刻。
小时候能够轻易迈步，长大后学会了止步不前，大人们说这叫成熟，但这其实是一种充满了理性的自我凋亡，无人能够避免，但某些时刻，它总会回光返照般的焕发生机。
不知不觉中，苏樘已经走到了花海中央，好奇心带领他走向命运，命运又将他送往不复的繁华，你会怀疑自己下一步即将要走的路吗？当然不会，你只会怀疑即将要走的第十步路。
所以，苏樘在这花海中看见了陆离。
随意坐着，身体放松的向后倚靠，一条腿曲起，一条腿放下，苍蓝色亲吻着他的侧颜，将那抹蓬松的白，衬成了撩人的云雾，阳光自上而下，为他的睫毛画上了金色的弯钩剪影……
滑过鼻梁，滑过唇隙，滑过喉结，滑过锁骨。
花海因神明小憩而繁华，时光因神明动人而风情。
着魔，不知是谁着了魔。
苏樘缓缓蹲下，伸手欲抚，但又不忍扰了满堂清静。
他的确喜欢漂亮的，而陆离是他之所见最漂亮的，所以他喜欢他，理所当然。
食色性也，食性色也，更何况在这层双人关系中，陆离还是主动的那一个。
“苏樘哥哥。”
陆离睁眼，那是比太阳更纯粹的琥珀，他一把抓住了苏樘想要收回的手，声音是难耐的喑哑。
“你不要我了吗？”
手指因发抖而使不上劲，眼眶瞬间通红，泪水悬而未滴，但却颗颗晶莹，风撩动他的发，激起的却是攥紧也抓不住的易碎。
“我终于要被抛弃了吗？”
噼里哗啦，心绪碎了满地，陆离低头收手，想要隐藏自己那可笑的难堪。
月亮因太阳而光明，所以才甘愿伏低而被阳光捕获。
“没有。”阴月终究被太阳的光晕蛊惑，苏樘也捧住了陆离的下颌。
“没有不要你。”指腹抚过眼睑，泪水终于决堤。
陆离猛地拽住苏樘，一起向后仰倒，柔软细嫩的花枝经受不住两人的重量，不得不分道让行。
到处都是腾落的苍蓝花瓣，怀里，手里，眼里，心里，如薄被一般将二人轻轻笼罩，就像那日他们一起躺在床上装睡的情景，只不过这一次，苏樘的腿，压在了陆离身上。
硬生生装下两个人后，柔软蓬松的花球树再度恢复了茂密的原状，除了露在外面的那两双欲语还休的脚，没人知道这里藏了什么。
“苏樘哥哥。”陆离身下是深红色的细碎晶石，白色的头发上是娇艳的苍蓝，真挚的瞳孔里是流金的星光。
“我可以亲你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苏樘的手臂撑在陆离脑侧，他眨了眨纤长浓密的眼睫，主动的缓缓的低下了头。
再也忍耐不住，陆离抬头上迎，两只手同时抱住了苏樘的耳畔，就这样捧着，抱着，亲着，咬着，唇齿相交，陆离的吻如他的性格一般激进，且贪得无厌，两人都是第一次，没有多少经验，嘴唇兜不住口水的四溢，从脸颊，到衣领，过头发，直到陆离枕着的土地，他不满的想要挽留，却只能让湿润的痕迹嚣张地扩散更多。
就这样狼狈的亲了一会，陆离忽然又哭了起来，比起刚才，竟还要凶猛，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愁眉不展，神情低落，既似痛苦，又似悔恨。
苏樘起身，心里蓦的一沉，果然是这样吗……他的喜欢……只是所谓的食欲……才亲了一会，就抑制不住心底的欲`望想要吸血了么，不过是最最轻微的试探，就露了原形……
失望……不失望吗，还是说要庆幸，庆幸骨肉钉的存在，让他及早看清了现实……
“怎么，你心又疼了？”苏樘淡笑发问，眉宇间是几不可察的失望。
“没……我又没病…怎么会心疼呢，我只是悔恨，为什么第一次接吻要选这样的姿势啊……好难看…好可惜，我本来以为这样可以……本来是想把苏樘哥哥的口水全都吃进嘴里的……结果……结果都漏了啊……”陆离崩溃的抱着头，眼泪花流的更凶了。
风大了起来，不知拨动了谁的心弦，他们两人衣衫凌乱的坐在花前，坚强的花球树看不出丝毫被人蹂`躏的痕迹，苏樘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忽然就清朗的笑出了声。
作茧自缚罢了，他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他还这么年轻，不过是一副皮囊，一颗心肝，就算是被人骗了，又能有多少损失。
“哈哈哈哈……”苏樘笑得欢快，眼周那终年不散的阴郁都消散了不少。
“你……你笑什么？”陆离张大眼睛，感觉自己被人无情的嘲笑了。
“你哭的好丑……”苏樘捂着肚子说道。
“啊……啊！怎么可能！”陆离小脸一红，赶紧背过身用方巾擦那糊了满脸的眼泪。
脑后传来温暖的触感，苏樘的手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头发。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说我丑！”陆离生气说道，脑袋却受用的愈发低垂。
“小傻子，你身上全都是土地里的晶石。”
“哦。”陆离的耳垂和脸颊都红了，他小气声声的说，“那你拍仔细点。”
苏樘没再说话，晶石和花瓣掉落，只有上天知道，他此时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你会说喜欢莉莉薇全然是受身份和计划所迫，并非发自真心？”夕阳西下，陆离和苏樘在岩基边境散步。
“嗯。”苏樘回应。
“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一看就粗鲁的很，你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款式。”陆离高兴的翘起了嘴角。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冒充sailor，利用莉莉薇又是何缘由吗？”苏樘很认真的询问，这一点他是真的好奇，陆离虽然一直纠缠着他，但几乎从不过问和他有关的正事，当然，吃醋时除外。
“你不也没问和我有关的私事吗，比如说我和家里的关系，还有……还有在蒙砂时，我们被沙虫救起后发生的事，而且与人相处，尊重他人隐私是最起码的原则。”陆离以倒退的方式走着，眼里心里，装的全都是苏樘的身影。
“那好，我问问蒙砂的事情。”苏樘笑了。
“既然我们俩的关系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那我就告诉你吧，其实也没啥好隐瞒的，就是那两个人想吸你的血，被我一气之下全给杀了，当然，可是耗了我九牛二虎之力。”陆离夸张的比划了一番。
“凯特我可以理解，但西尔特，应该不是想要吸血的人。”苏樘指出了其中的疑点。
“怎么不是，你那是不知道你自己的血对我们，不，是对他们有多大的吸引力！”
“是吗？那你当时还一副难过自责的想要逃避的模样？”
“那是因为我父亲知道了我是个sailor的事。”
“你会怕他？”苏樘继续咄咄逼人。
“我……我……好吧，我全都告诉你行了吧，杀凯特确实是他因为咬了你，我气愤不过才把他给杀了的，但你知道的，我力量弱，打不过他，就只好咬了他一口把他给弄晕了……结果恰好被西尔特给看见了，我又怕他把我的秘密给透露出去……就顺手把他也解决了……”
陆离神色低落，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晨曦，西尔特哭叫着，大喊着，让陆离不要碰他，他的两条腿都摔断了，所以只能靠手臂在地上爬行，血迹拖了满地，他祈求陆离去捡块石头，亦或是找个铁棒把他的脑袋给敲碎，不要用手杀他，不要用手碰他……
可陆离当时哪管得了这么多，他满心都是被人知道的恐惧，扑上去一个劲的掐西尔特的脖子，他眼睁睁的看着西尔特挣扎，挣扎，挣扎，西尔特的求生欲很大，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活命的机会，他用手指抓着陆离的胳膊，在上面留下了道道狰狞的血痕。
说来也奇怪，直到现在，陆离都还记着他临死起所说的话，“你不要碰我……妈妈说过……被人碰了……是要…生宝宝的……”好生愚笨的一个人，这种蠢话他都相信，还生孩子，所以你还是个低贱的孕囊？被人碰了就生，所以你才要缠着苏樘是吗……
等他回过神来，西尔特的脖子已经彻底断了，他死不瞑目，眼球凸出还布满血丝，似是恨极了陆离。
秉持着对生命的尊重，陆离用石头彻底敲碎了这两位sailor的脑袋，结束了他们卑劣而又猥琐的一生，看着倒地不醒的苏樘，迟来的自责堆满了陆离心间，那馋人的香气勾引着他的全部身心，他忽然就明白了，其实自己也是卑劣低贱中的一员，由此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私心作祟罢了。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看清自己的本质，他几乎是逃也般的带着苏樘离开了那个地方，后来，他忽然又意识到，自从d258的事件过后，陆宋在他体内安装了定位装置，知道自己还活着，那个男人绝对会过来找他，而苏樘又是这样一副说不清道不明的样子……
陆宋是全世界最阴险狠毒的人，依照他的性子，要是知道了儿子的身份已经被第三人知道，那肯定会把苏樘给杀了的，所以他才不得不离开苏樘……
“苏樘哥哥，我是不是很坏啊……”陆离回神，他害怕的问。
内心好阴暗，内心好脏，内心好难看，要是被他知道了的话……
“是有一点。”苏樘故作犹疑，陆离神色一紧。
“要是你再坏一点，我肯定就不会喜欢了。”
“不，不是！我不会再坏了，我会一直让苏樘哥哥喜欢的。”陆离认真说道，语气笃定的近乎发誓。
“好啊，记住自己说的。”苏樘笑了，他是能够理解陆离的选择的。
在陆离的认识中，他选择性的强调了他之所为之坏，苏樘却不能忽视他之所为之好，这个人如此讨厌sailor，却还是为了苏樘去吸了旁人的血。他自小生活条件优渥，性格自然也会带着天生的优越，但是陆离肯为苏樘放低身段，肯为苏樘流泪，肯为苏樘疼痛，光是这些，难道还不够他喜欢他吗？
做人不能狭隘，苏樘向来是一个通透的人，所以他拎得清是非，也辨得了真假。
他也死脑筋，一旦选择了，就不会轻易放下。
他全都明白，这个人性格里的劣根性，但他更明白，那被其隐藏的闪光点，是的，他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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