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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诡谲蒸汽


“第一百零四颗。”在钻头碰到真血石的前一瞬,苏樘当即准确的收手,他揉了揉用力过度的双眼,好半天都难以缓解它们的干涩。

        机器再次轰鸣,堪称势如破竹的前进,里层的真血原石许是没有受到外面水汽的影响,还保持着易碎的爽脆,越往里钻就越好钻,自从路过了开头,他就跟坐了顺风车一样的顺遂。

        胡乱划拉一通,原石外壳碎裂,不到十分钟他又准确的取得了一颗,要是此刻有以前的工人在场,怕是要被他这“精准”的抓取惊掉下巴。

        就他这眼神,这精度,这控制,就算是大老板,也得跪下来求他干活,一个人顶十个人(谦虚了的),这是想也不敢想的劳动奇才啊。

        趴在他腿上的陆离忽然有了动作,他难耐的摸着脖子,坐直身子,下一秒就一把揪住了自己的衣领,衣服被他的蛮横扯了一半,刚露出了白嫩的腰,就被苏樘按住了手臂。

        “我好热啊,苏樘哥哥。”陆离的手臂软软的没有力气,他又跟一滩水似的滩了回去。

        “把头盔戴上。”苏樘把小黄帽递给陆离,陆离还是趴着,懒懒地看着他,没动。

        苏樘无法,只好亲腿把他的脑袋支开,又亲手给他戴好了帽子。

        “我们到矿洞的腹地了吗?”戴上帽子后一下就清凉了不少,陆离恹恹的神情也总算有了些许亮色。

        “应该还差得远。”

        “那我们收集多少颗真血石了?”

        “一百零五颗。”

        听到这个天文数字,陆离猛地睁大了双眼,“这么多!”

        苏樘被陆离小兔子受惊的神色给逗笑了,他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回去吧,都收集这么多了。”

        苏樘摇了摇头,“不行,还远远不够。”

        陆离笑了一下,但笑的没那么尽兴。

        听到这话,他就像是吃了一块有鱼刺的糖,甜蜜中藏着苦痛,这么努力的帮我找真血石……是为了不让我吸血吗?为什么我就不行呢?明明你都让别人吸了呀……

        “这一块的成色不错,你拿着试试,最好是贴近脑袋。”苏樘递了一块鹌鹑蛋大小的真血石,晶莹剔透,点心如血,卖相相当的好。

        陆离伸手接过,听话的贴到了额头,微微发烫,但内心的烦躁竟奇异的平复了下来,一直闹腾的胃酸也停止了造反,他低垂下头,微微苦笑,这破石头……竟然真的有用。

        “怎么样,舒服点了吗?”

        “嗯,感觉好多了。”陆离答道,他手指蜷缩,想要抓住什么,可是除了空气,他似乎什么都不能抓住。

        陆离把真血石还给了苏樘,又恹恹的趴回了苏樘的大腿。

        “怎么不用?”苏樘挑眉,不解的望着黏回他身上的陆离。

        “脏。”陆离沉闷的吐出一个字,脑袋一歪,表示谢绝交流。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回答。

        还真是一个娇滴滴的少爷。苏樘把石头揣回了兜里,继续专心的钻起了石头。

        石屑飞舞,就这么一会,从外面飘来的水汽就令它难钻了起来,钻头一个滑铲,以某个奇异的角度卡进了缝里,它挣扎着死命摆动,“咔嘣咔嘣”,结束了它辛勤而罪恶的一生。

        唉,苏樘叹气,看样子不得不退出去了。

        驾驶机车倒退,狭窄的单行道上铺了厚厚一层石屑,轮胎碾压在上,发出了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浓白的水雾不断从上面飘下,在低洼的地势里流转沉淀,不一会,连苏樘的睫毛上都悬挂了小小的水珠,配合着高温的蒸熏,衣服全都黏糊在了身上,紧贴着肌肤,让人感觉透不过气。

        这水雾怎么忽然浓厚了起来?

        隐隐的不安萦绕苏樘心头,边走边想,他猛地心神一震,因为注意力高度集中——他竟然没注意到……外面两人的机械声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

        没有错,现在这偌大的矿洞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机器还在运营。

        “陆离,醒醒。”苏樘轻轻拍了拍了陆离的侧脸,他的眼球鼓动,眼皮跳了好几下,才勉强睁开。

        “怎么了?苏樘哥哥,要走了吗?”陆离无意识的晃了晃脑袋,整个人的状态很是不好,他的脸上挂着两团不正常的沱红,喘气稍急,湿哒哒的头发粘连着额头,咎成了一个个卷。

        “嗯,我们先下车,从这走出去。”

        “好。”

        苏樘先跳了下去,半蹲在车门前,“你状态不好,我背你。”

        陆离笑了笑,蹒跚了几步,从车门缝隙间挤了下去,“不用,我自己能行。”

        苏樘起身,忽然感觉手心里空落落的。

        陆离朝前没走几步,手臂就被人从身后拉住了,他调整了下表情,笑着转身回问,“还有事吗?”

        苏樘顺势蹲下,趁陆离没注意一把撩起了他的裤腿,果不其然,一小片绷带已经被染成了暗暗的红色。

        眉头一皱,苏樘二话不说就把陆离捞到了背上。

        一靠近他,肌肉就开始痉挛,陆离把头贴在苏樘肩膀,以此来抑制那发痒的牙龈,喉咙咕嘟一声,沉闷的呵气如同野兽的低吼,眼眶不受控制的酸涩,豆大的液体沿着脸颊滚落,浑身都开始不住颤抖,苏樘哥哥……苏樘哥哥……苏樘哥哥……

        你怎么一点都不设防,让我的尖牙离你的颈项如此之近,是信任……还是看不起我身体的孱弱……

        感受到那一颗颗滴落在肩头的泪珠,苏樘一时也有些僵硬,唉,明明是个男孩,怎地比女子还要爱哭,早知道就不该带他来的,现在情势不明,他又伤势恶化,出不出的去都还两说。

        越接近窄道的出口,周围就越是宁静,苏樘放慢了脚步,轻声问道,“陆离,你带飞眼了吗,带了的话放它出去探探情况。”

        “不好意思,苏樘哥哥,我这次出门太匆忙了,没来得及带。”陆离小声回道。

        那好吧,看来只能自己出去了。

        “我先把你放在这,我出去看看。”陆离被苏樘轻轻的放下,他也没反抗,就颓靡的靠坐着,眼皮耷拉,手却还捏着苏樘衣服的下摆。

        “马上回来。”下摆被苏樘扯回,手无力的落在地上。

        几次眨眼,苏樘的身影就从陆离的视线中彻底消失,他终于没坚持的住,彻底晕了过去。

        还有十米,目之所及仍是散乱重叠的石屑。

        五米,苏樘看到了倒地破损的机车一角。

        两米,他看到了散落在地的斑驳血迹,血迹粘稠,事故发生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

        就此停住,苏樘随手捡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轻轻抛出了洞口,“咕噜噜”,碎石滚动,清脆的响声在洞穴里来回回响。

        有东西动了。有人给苏樘回抛了一块石头,朝向相同,都是从这边到那边,出发点只是横向移动了一段距离。

        西尔特他们也藏身在凿挖出的凹陷里,他们扔了石头回应……这表示现在不能发声,也不能出去……空地上有危险。

        旁边又扔了一颗石头,这次它十分有技巧的把苏樘的石头弹开了,把它弹回了洞里。

        这是让我不要出去吗?

        苏樘又朝前走了一米,看到的视野再次扩大,这一次,他看到了受伤的人。

        凯特艰难的卡在了一条不算深的石缝之中,他的腰腹淌着血,上面插了一条尖锐的石椎。

        看到苏樘,他当即竖起食指挡在唇前,做了个“嘘”的动作。

        又前一米,苏樘完全和洞口齐平,他终于看清了那条威胁众人生命的东西。

        紧贴着左边石壁,盘曲着一条血红的足有三米粗的巨大沙虫,在水雾的浸润下,它那胶质状的皮肤泛着变态的油亮,一圈又一圈的轮环让它的每一次律动都富有弹性,沙虫舞动着脑袋,大大方方的让苏樘看清了它的嘴巴,层层缠绕,螺旋向下的尖牙利齿,风过,吹来了浓重肮脏的腥臭。

        和外面的沙虫完全不同,这一条浑身上下都传递着危险的气息,恐怕寻常枪炮,都难以穿刺它那厚重的外皮。

        待要退去,脚边忽然滴落了一坨粘稠的涎水,缓缓抬头,洞顶竟然也扒着一条硕大的沙虫,同样血红,同样腥臭,那遍布利齿的大嘴,正对着苏樘的头颅。

        “苏樘哥哥……”

        远远的,陆离撑着墙壁,弱弱的叫了一声,他为什么呆在站在那不出去啊?

        直接倒地!

        踹墙借力翻滚!

        两张巨大的嘴争先恐后的卡进了洞口,一上一下,死命扭曲挣扎,血红油亮的皮肉挤压到严重变形,把洞口堵的不剩一丝缝隙,就这么一下,它们就挤进了好几十公分,看它们努力的样子,再使把劲,说不定就能把自己硬塞进来。

        “苏樘哥哥!”陆离惊恐大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就冲了过来,他手忙脚乱,一时甚至不知道该碰苏樘哪里,因为苏樘在尖锐的石屑滚了几圈,身上多了很多细小的划痕,而那些渗出的诱人的香氛,一下就点燃了陆离的每个细胞。

        不敢碰,碰了就收不回来了!

        沙虫扭曲的更厉害了,恶心的摩擦声响彻整个隧洞。

        “拿着。”苏樘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真血石,不由分说的塞到了陆离手里。

        “怎么回事啊?那些丑八怪怎么会在这?”陆离这才敢用衣袖包着手,把苏樘从地上扶起。

        “我也不知道,按理说它们是进不来的。”苏樘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碎石。

        “这些东西会被人声吸引,但对其他的声音不感兴趣。”苏樘拉着陆离退到了洞穴深处。

        “这下怎么办!都是我不好,不经过你的允许就过来找你,结果现在连出都出不去了,机车也坏了,我们被困死在这里了……”陆离十分自责,他恨恨的锤了自己几下。

        “没事,你做的没错,我正好想要把它们引进来。”

        “啊?”陆离一时有些愣怔,没搞懂苏樘的脑回路。

        “你的终端应该具有发射激光的功能吧?”苏樘边走边问。

        “那当然啦,我这可是最新款超能终端,功能多了去了。”

        “上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了,你要用吗?”陆离把终端从手腕上取下,点开屏幕就被那张存留已久的照片慌了神,他的声音下意识就弱了下来。

        “嗯。”苏樘简单的应了一声。

        “给你,已经调试好了,按下电源开关30秒后开始发射激光。”陆离大方的把终端放到了苏樘手上,笑容一时间有点苍白。

        “你要用激光把那两头丑八怪给杀了吗?我这激光的光束不大,持续时间也不能长久,我担心这样恐怕杀不死……”

        “不是,我有另外的用途。”

        两人来到了机车跟前。

        “你从上面翻过去,到隧道底层等我。”

        “苏樘哥哥……我不和你一起吗?我……”陆离猛地抓住了苏樘的手。

        “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苏樘反握住了陆离的手,目光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我还有牵挂,是不会死在这的。”

        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许任何辩驳。

        “好,我等你。”陆离点头,他缓步走向机车,在即将上去的最后一刻,又猛然折返,一把抱住了苏樘,双臂紧紧勒住。

        “你一定要回来!”(不然我就下去找你。)

        苏樘愣怔,对方太过大力,让他甚至有了种浅淡的窒息感,他下意识的就要回抱住对方,只是还没来得及伸手,陆离就已潇洒的脱离了他的怀抱。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十分干脆的爬上车顶,腾地落地,紧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对于别人的刻意靠拢,苏樘难得没有感到反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俩竟已变得如此亲近,这应该能算……朋友吧?

        浓白的雾气翻滚,苏樘打开了机车的吸尘装置,沉积在隧道底部的水汽都被它吸引着喷薄向上,机车一路吸,一路倒退,以它为节点,两边的界线逐渐变得清晰,通透的愈发通透,浓厚的愈发浓厚,没多时,机车就来到了隧道前口。

        沙虫扭曲着,已经挤进了大半身体,两堵蠕动着的,血红油亮的肉墙,看着就令人大倒胃口。

        保持吸尘风扇的运作,将车子的档位调到最低;打开车板底部的能源箱,按下终端的电源开关,将终端放在能源箱旁;用石头压住油门,在距沙虫十米处跳车;不要回头,全力向下奔跑。

        车子缓慢向沙虫靠近,它的尾部不断喷射出大量的蒸汽,沙虫懵懂又愚蠢的蠕动,终端发射出激光,金属车板瞬间熔断,能源箱开始沸腾……

        高温,高压,金属熔断,蒸汽沸腾,超狭小空间——

        耀眼的白光崩裂,足以照亮宇宙的炽热,这一瞬的光彩,夺去了每个人的视听……

        精彩绝伦的——

        蒸汽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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