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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少年时


二人从门后逃出便双双落了水,千月不通水性,全靠李綦拖着上岸。待扎扎实实地躺在了地面,暖烘烘的阳光一照,千月紧绷许久的神经才松弛下来,立即昏睡过去。

        这一觉梦到一些忘记已久的事情。

        千月发现自己在一间宽敞的空屋里,看摆设这家主人想必非富即贵,还得是大富大贵才行。而屋外某个方向传来新生婴孩的啼哭。千月糊里糊涂循着哭声走,见屋外套着更宽敞更漂亮的厢房,庭院也打理得一丝不苟,堪称一步一景。

        这手笔怎么着也得是商贾世家。

        千月来到哭声的源头,隔窗望见一个怀抱婴孩儿的俊美男子,他低着头,笑得见牙不见眼。那眉眼的轮廓实在太熟悉了,跟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毫无疑问,这个不过弱冠之年的男人就是他爹,易川。

        “易川?”千月咋摸着这个名字,胸口涌上一股热流。

        由于手法生疏,衣着华丽的仆妇们围成一团,生怕这个年轻的父亲不会照顾小孩,磕了碰了哪里,因此唧唧喳喳地指点他应该怎么做。

        忽然,男子小心地指了指里间,“小声点,别打扰到夫人歇息。”

        喜鹊似的仆妇们瞬间安静下来。

        由于出生在季春,春草刚发出来,绿柳也才抽嫩芽,是个将暖未暖尚有些余寒的时节。因此易川给他取了个应景的名字叫易轻寒。待他长到十五岁,又取字为桢。桢者,木也。这意思是希望他顶天立地,做个风骨铮铮的好儿郎。

        没想到取了这么个高风亮节的字,还是叫易桢长歪了。

        由于母亲过世得早,易川没再续弦,这些年又忙于操持家业,平时鲜有时间陪伴易桢,因此总觉得对他不住,自小就格外纵容。易桢人生的前十四年,作为盛京首富易家的独子,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因此年纪轻轻,各路兄弟小厮便收了一大票,每每出门必定是一道风景。

        然而易桢十四岁时,“好景不长”这个词落到了他身上。

        他爹见他扎根在纨绔堆里,终于觉得大事不妙,心一横,要将他扭送去以严酷著称的白鹿书院求学。

        易桢心态崩了。

        众所周知,盛京有三所举国上下文人学子无不心驰神往的著名学府,分别为陶然学院,白鹿书院,以及摇山学府。

        听名字就知道,陶然学院追求自在无为,多出超然淡泊的风流名士。摇山学府则侧重于教授学子以经天纬地之能,喜欢培养摇山撼世的政治家。

        而易桢他爹看上的是讲究文武兼修、学以致用的白鹿书院。单论校训,白鹿书院便将这一气质拿捏得死死的,谓之曰:允公允能。

        从此以后,易桢便独自踏上了漫漫求学路……

        眼前场景一转,须臾间,千月又置身于一条拥挤的阔道上。这日下着濛濛细雨,按理说雨天出行的人应该十分稀疏才对,不知为何此处却是人山人海。

        一朵朵伞花错落交织,阔道两旁的梨花也开得格外好,层层掩映,密密匝匝,犹如雪花抛了满枝。千月被泄洪似的人潮推挤着往前,他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只是被迫夹在其中,顺着人流漫无目的地走。

        头顶的雨越下越密,忽然嘀嗒一声,水珠居然没往他脸上砸。

        千月诧异地仰头,看见一纸天青。

        水珠迸溅在伞面上,啪嗒啪嗒作响。李綦将伞微微向他倾斜,新奇地环顾着四周:“这是你以前的经历?”

        “或许是吧。”

        自从李綦学会双魂并生,并且改良之后甚至不需要摆什么阵法,千月在任何地方见到他都已经不稀奇。“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找你。”说到这个李綦便紧拧着眉:“你知道自己昏睡了两天吗?”

        千月还真不知道,他不过梦见几个场景而已,竟然睡了两天?

        李綦这时忽然瞥见什么,抬眼道:“去那边看看。”

        千月跟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去,依稀在重叠的伞缝中间看见一张红色榜纸。

        这就是身高的优势吗?千月自认为足以睥睨绝大多数人的身高,在雨雾和伞的阻碍下,发挥不出任何优势。也就是李綦,这种情况下还能长出一大截,依旧拔群。

        两人往那边靠近时,耳边不断有人议论是否入榜前云云。凑近一看,原来是白鹿书院的考核布告榜单。难怪下着雨还这么多人,这阵仗真是给足了著名学府该有的排场。

        能进白鹿书院的学子必定是千里挑一的人才,只有通过层层考核筛选,最终入红榜前两百名才有资格入学。

        千月刹那间闪过幻境里沈长风说的话,不消看就知道,易桢的名字一定在前列。然而这种笃信几乎下一刻就崩塌了。

        他倒是找到了“易桢”的名字,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名字排在了末尾。近两千人的——末尾。

        千月硬着头皮继续扫视,心想万一是重名呢,结果几大张榜纸扫下来,愣是只有这一个易桢。

        旁边的李綦比他更早看见“易桢”的排名。起先也是一愣,继而犯起了难。他虽然早已知晓千月的真实身份,但这事儿毕竟没捅破,他在榜单上找到易桢的名字又有什么意义?

        背后不断有人推搡催促:“前面的看完了吗?看完了麻烦让让!”

        两人又被挤出了观榜圈。来时人虽然密集,看完榜回去却稀疏了很多。千月走在阔道上,冷不防被人猛撞了下肩,两只手同时一左一右搀住他。

        李綦就不必说了,而另一个……

        “抱歉抱歉,这位哥哥没事吧?”

        撞他的冒失少年急刹下来,见他站定便松了手。此人高束长发,穿了身骚包的褚红劲装,不是他自己还能是谁?

        千月望着那张略显青涩却神采奕奕的脸,愕然道:“没事。”

        少年并没察觉任何异常,粲然一笑,“没事就好,那我先走啦!”说完又一阵疾冲,摆脱了攒动的人潮,钻进自家小厮的伞沿下边。

        易桢一边抖身上的雨水花瓣,一边嘟哝抱怨:“这雨没头没尾的,下得真够久!”

        小厮安慰道:“小爷放心,再过两天铁定就放晴了。对了,这是您要的蜀地米酒。”那小厮单手撑伞,另一只手举起一捆酒坛子。

        少年的情绪就跟初春的天气一样,阴一阵晴一阵的,转变极快。易桢转忧为喜,迫不及待抱住一个坛子揭开封泥,清冽馥郁的酒香四溢而出。易桢往鼻子底下扇了扇,满意道:“不愧是蜀地产的米酒!走,回去做酒酿圆子!”

        易桢迈着两条长腿兀自朝前走,小厮便撑着伞在后面追,“小爷,您这回考得怎么样,上榜了吗?”

        易桢仗着身高腿长,搭扶手似的搭住小厮肩膀,晃了晃,“就凭少爷我的文采,还用问吗?”

        小厮的胳膊跟着他的动作也晃了晃,连带着伞面的雨珠簌簌往下落。易桢忙帮他扶稳雨伞,打听道:“我爹今天回家吗?”

        小厮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一听自家少爷打听老爷的下落,就知道方才那话八成又是瞎说。“小爷,您还笑得出来啊。要是没入榜前,老爷回来又要训您了!”

        “训就训呗,我早就跟他说了不想进那破书院。这回参加考核已经给足了面子,还想让我怎么样?再说了,他老人家骂人横竖也不过那些车轱辘话,我才不怕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渐渐隐入雨幕中。

        千月瞧着那褚红的背影,心下了然,原来是放水了。易桢不愿意入学白鹿书院,因此文试考核那日刻意交了白卷,气得监试的老夫子连瞪他好几眼,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轻浮的学生。

        然而易桢的小算盘打得再响也没得逞。

        在易川的一番周旋下,声称要“择优而授,文武并重”的白鹿书院还是把易桢给录取了。一则因为易桢骑射、武试皆是第一,且甩第二有些差距,勉强算个稀缺人才;再则,也是最重要的,易川这回没少替他活动打点。

        不过易桢早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因此得到消息时并没怎么困扰,该吃吃该喝喝,不过是未来日子无聊些罢了。

        这年三月开始,易桢告别了各路狐朋狗友,被他爹遣送进了白鹿书院这所举国著名的“学子监狱”。

        监狱坐落在庐山雁回峰脚下,学府中景致错落,根据植被的分布不同强行划分出三座学苑。

        种海棠的称南苑,由于清一色全是男学生,私下又被戏称为南少林。

        种桃花的是北苑,里面自然都是桃花一样灼灼美好的女郎。总之,那是一个令南苑学子魂牵梦萦,心驰神往的神秘地界。人人都想去,去一个打回来一个。

        而西边种竹子的,自然是山长、监院、掌祠等人的地盘。除了根正苗红的好学生,几乎没人愿意去那地方,去了一般都没好事!

        开学报道那日,学监根据文武双试成绩,排出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共八个班。不消说,易桢自然是在末尾的辛班,他一个玩的还不错的纨绔朋友,却背着他偷偷用功,最终踩着线挤进了甲班。

        分好班见了同学,就要去演武场听山长训话。训话虽然没什么好听的,但却是南少林的学子难得亲近北苑女郎的机会。

        易桢所在的辛班少年们,学业上虽然不求精进,吃穿玩乐追姑娘方面,却一个塞一个的活泼,十分重视这次一睹佳人的机会。

        于是一群花孔雀纷纷整理仪容,打着扇子,人模狗样地出发了。只不过出发前有多光彩照人,回来就有多灰头土脸。

        孔雀少年们碰了壁,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萎靡不振。只因现实残酷,辛班与北苑的女郎中间隔了从甲到庚共七个班。整整七个班!一百多号人拦在中间,孔雀少年们连女孩儿的衣袖都瞧不见。

        不过这还是其次,最主要的原因是另一个。

        按照惯例,山长训话完毕后,便是斋长讲话。这一届的斋长据说是受邀免试入学,生得一表人才,谈吐也儒雅,家世更是好的没话说。是以此人一出现,立即成了女郎们倾心讨论的对象。

        这个人就是容桦,容槐安。

        容槐安站在山长身旁,腰杆挺直,气韵从容,两相对比之下谁还看得见街溜子似的辛班。就连千月自己,也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转移。

        海棠树下忽然惊起一阵风,打着旋儿掀动少年的青衣广袖,飘逸的发带与肆意的青春一同在三月春风里招摇,转瞬便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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