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勾隐欲
不多时,千月穿着中衣出来了。泡了快两刻钟不免有些干渴,便也围着圆桌喝水。李綦不发一语错开,小二还在换水,他便迫不及待进了浴堂。
千月古怪地盯着帘子那头的李綦,心道我不是惹了他吧?
李綦泡澡的时候,千月垫了块云片糕,这东西跟梅山雪的口感相似,却腻得多,半块儿便甜得受不了。他又灌下去两口茶解腻,蹬掉木屐爬上了床。
李綦洗漱完毕后,灭了灯也上床去。他跟千月同寝过几回,已经习惯在漆黑的环境里安睡,这夜睡不着的人成了千月。
晚饭本就吃了个八分饱,睡前那块点心又扎实,外加灌了小半壶茶下去,此时撑的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得亏客房的床宽敞,李綦靠着床沿睡下,两人中间隔着一道天堑,因此没吵醒李綦。随着夜色渐深,他的意识越来越清晰,便打算去小书房看看杂书,借以打发时间。
寂静的室内,月光铺了遍地,千月翻身坐起来,想绕过李綦下床。一条腿刚跨过去,忽然闻到李綦身上散发着香气。不是单纯的草木清香或者熏香,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类似食物的香味儿。
忽然就有些饿了。千月迈出去那条腿悄悄撤了回来,仿佛受到巨大的蛊惑,绿莹莹的眼睛一眼不错地盯着月光下熟睡的人。那种诱惑,无异于饿了很久的猛禽看见送上门的小羊羔。
更何况小羊羔睡得安然无害,没表现出任何招架之力。他只要俯下身,便能轻易咬上一口……
千月咽了口唾沫,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似浑身血液沸腾起来,迫切叫嚣着让他汲取一点什么,气味、鲜血、皮肉,无论什么都行。
撑在李綦两侧的手微微颤抖,又像是变成了傀儡,无法控制自己收手或是离开。但这种控制并不被动,更像一种主观的、自甘堕落的不可控。
……
“千月。”
“楼千月!”
李綦喊了半天才叫醒睡梦中的人。此刻天已经大亮了,千月心有余悸地睁眼,继而剧烈喘息起来,一面平复着呼吸,一面张皇地举目四望,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惘。
李綦审视着千月的一举一动,了然道:“做噩梦了?”
千月的视线慢慢聚焦在李綦身上,点了点头,眼神语气说不上愉快,只道:“有点饿了。”
原来是场梦,沉睡的羔羊不是李綦,而是他自己。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綦觉得千月看自己的眼神说不出的古怪。他没忙着问,先吩咐了小二准备吃的。但这吃的千月最终也没吃上,刺目的白光适时一晃,场景再度更换。
千月费力睁开眼,见自己睡在临时搭起来的简陋板房里,这地方又大又冷,像是应急避难的场所。内里整整齐齐摆了几十张窄榻,每张榻上都有人,有缺胳膊断腿的,有周身缠满绷带的,也有看起来身体完好的。
千月此时属于后者,他稍稍放下心,不动声色打量窄榻上的人,全是生面孔,李綦、林迟、乐颜全都不在。
除了身体冰冷、环境压抑,他尚未感受到别的不适,便想翻身下床,却不想又变成了不受自身控制的傀儡。
千月气馁地躺平,眼前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耳边充斥着哀叹声、牢骚声,还有撕心裂肺的哭泣声。种种迹象推断,这些人不久前刚经历一场劫难。
得出这种结论后千月不禁恐慌,按理他跟林迟应该在一起才对,而现在只剩下他一人,林迟去哪了?
会不会……想到某种可能,千月心中一窒,不知这感受来自那名叫“厌厌”的男子,还是自己。但总归有自己的成分,他并不想林迟出事。
千月被画牢牢控制,不能使用召唤术,只好顺其自然继续躺着。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再醒来是被颠醒,而自己靠在不大不小的软轿中,周身虚软乏力,皮肤也有些发热,眼皮沉重得睁不开。
颠簸感停下后,千月隐约听见外边有人低声交谈。之后帘子被掀开,他身体一轻,被人抱出了软轿。
千月不认为抱得动自己的是位姑娘,想到现下极可能正被个男人抱在怀里,胃里有些不适,下意识就要抵触挣扎。这举动自然不能如愿,抱他的人跟会读心似的,背后的手轻轻拍打着、安抚着,极尽耐性与诱哄的手段。
千月被他搞得七荤八素的,更紧绷了。
他不是女人,适应不了这种调情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
那人稳稳走出一段,忽然紧紧一揽将千月锢在胸前。陡然拉近的距离,使得衣料上熟悉的白檀熏香瞬间霸占了千月的嗅觉,沉香熏衣,抱他的人是李綦。
但他为什么不说话,难道跟自己一样,也被控制了?
千月无法睁眼看,只能从聊胜于无的气息中判断,不禁安定下来细细分辨着,不知不觉松弛了许多。
未几,后背抵进一片绵软。千月脑子嗡的一声,又要挣扎,这回却叫他轻易得逞了。但做别的动作依然不行,仿佛只有这一个举动被允许。这是那个叫“厌厌”的男人该有的反应吧。
李綦顺势松开了手,纵容又满意地看着千月陷入香软的锦被中,喟叹似的道:“别多想,睡吧。”
话是这样说,但千月浑身都热,薄薄的春衫被汗濡湿,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整个人煎蛋似的在床上翻滚。
模糊中听见有人隔门喊了声,“国师大人。”
紧接着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李綦在门外低声说着什么,千月极力维持清醒,竭尽全力也只能捕捉到“地裂”“伤亡”“河洛”等字眼。
终于快切入正题了吗?
不多时,李綦带着一个郎中进入室内。郎中规规矩矩跪在床前,没敢多看,只小心翼翼地替千月诊脉,李綦则好整以暇坐在床边守着。
郎中在其目光威慑下,频频擦汗,字斟句酌回禀道:“大人,这位小郎君像是娘胎里带的不足之症,只是因为染了风寒,外加心中忧虑,因此诱发的一系列不适。”
李綦只问:“能治吧?”
郎中支吾道:“能是能,只是……”
“这病你能治就治。”李綦没什么耐性地打断他,微沉的声音继续道:“治不了,下辈子别当郎中了。”
郎中猛然跪伏在地上,一叠声道:“能治!能治!”
李綦冷哼一声,命人将郎中带了出去,命令道:“那就写方子吧。”
就此,千月被迫生了场不属于他的病,一场热症来势迅猛,身体有如山倒。由于高热不退,脑子也跟着昏昏沉沉的,一切行动都不能自理。吃饭需要有人喂,还得是流食,沐浴更是不行,只能拿热帕子随便擦一擦。更可怕的还是一日三餐定点的汤药,千月虽然不爱那个苦涩劲儿,但内心并不抗拒,想着早喝早恢复。
偏偏那个叫“厌厌”的不让他如愿,一碗药喝了吐、吐了又喝。反复折腾下来,千月身体受罪不说,心理也饱受煎熬。因为这个原因,不大不小的热症缠缠绵绵的,总不见好。
那位“国师”却是好耐性,天天拿名贵的药膳温养着不说,还总怀疑手下人照顾不好,一有空闲便跟前跟后的伺候。跟见了什么活宝贝似的,非抱着不撒手。
直到某个中午,李綦从外边回来,按惯例去千月那儿晃一圈。千月正在院中呆呆坐着,背后站了一排伺候的丫鬟小厮,那人依旧时不时地咳嗽,但整个人双目无神,毫无生气,变得十分呆板木讷。
李綦一眼就察觉不对,伺候的人却仿佛不觉得有任何异常,照例灌汤侍药、捏肩捶腿。若说一点不慌自然不可能,李綦不受控制地快步往那边走去,打算伺机查探一番。
思索间,忽然被人锢住手臂。李綦停下来,眼见着另一个李綦,或者说李綦的壳子脱离自己,继续往前走去。
“怎么样,好玩吗?”千月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李綦悬起来的心稍定,拂开他的手道:“你的新招数?”
“这叫金蝉脱壳,的确是刚学会的。”千月得意地点了点不远处两人,那位“国师”正一勺勺给另一个喂药。“那两个就是我们的空壳子,算是半摆脱了画的控制吧。不过他们要是出什么事,我们照样倒霉。”
李綦道;“这法子的确有些冒险,不过关键时刻这样也好,不至于太被动。”
“我也是这个意思。”千月跟他打听这几日的情形,“我这段时间算是荒废了,最近有发生什么吗?”
李綦摇头道:“行动限制太死,能探听的不多。不过这群人……”李綦示意藤架下的“国师”,补充道:“地裂的事情已经安抚得差不多,差不多该回河洛了。”
河洛,就是夜宴图的中心。这次要脱困,最麻烦的就是两件事。一件是不能自主行动,另一件就是饲主的身份不明。眼下第一件麻烦勉强解决,去到河洛相信很快就能知道背后的始作俑者。
接下来,李綦简单交代了目前已知的信息。
“尤昌国师名叫齐荣,取字为盛,是国君蔺朝幼时的玩伴。蔺朝十分信任他,但此人却是个实打实的草包。这两日因为地裂的事情,代表国君安抚民心,大都走走过场,没做什么实事,好处倒是捞了不少。”
接下来的事情千月便能猜到了,那名叫“厌厌”的男子大概生得不错,在避难所被其看上,因此弄了回来,打算带回河洛养着玩儿。
千月不禁想到他那相好,问道:“林迟呢,有他的消息吗?”
“目前没有。”李綦问他:“你这种状态下能用召唤术吗?”
千月道:“晚点吧,最好等画的控制失效后再尝试,明目张胆跟饲主抢人恐怕会打草惊蛇。”
两人达成协议后,并不急着回自己的壳子。那边“国师”正上赶着给藤椅上的宝贝儿扇扇子,宝贝儿躲了又躲,国师一进再进,活像个恶霸登徒子。要不是顶着李綦的脸,千月简直没眼看。
李綦不动声色观察千月的反应,果不其然,一脸的苦大仇深。他收回视线,右边眉毛微挑,像是对这个反应不大满意。
https://www.lingdianksw8.cc/44109/44109633/65885114.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