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在拍卖会上，周函知自己拍下来的那块印石，被他送到这个章师傅手里快一个月，昨天这个人终于给他发了消息，说是已经刻好，让他来取。
“章师傅，我来取章。”
男人低着头，头发乱糟糟的，视线对着手里的石头端详描摹，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刻的什么？”
“卓江寒印。”
“哦，做好了。”章师傅小心翼翼的把手中正打磨的那枚章放到绒布上，起身走到外面的架子前，又从架子上捧出个黑木盒子递给周函知，“喏，你要的盒子，配这块石头刚好。”
那盒子递到周函知手上时，他就闻到一股隐约的木香，是上好的檀木才有的暗香。
他抽开盒盖，一枚玉白色印章卧在黑色绒布之中。
周函知小心拿起印章，看清底面的四个刻字，一种温柔而酸涩的感觉掐住他的心口。
这是一个礼物，是他想要送给卓江寒的生日礼物。
这也是一个纪念，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纪念。
“还有什么问题？”不修边幅的章师傅带着一脸尘灰不耐烦的问，似乎是在催促周函知赶紧滚蛋，别耽误他和石头相亲相爱。
周函知摇摇头，把印章放回檀木盒子，付完尾款捧着盒子回了汇丽。
他在出租车上忽然想到，给卓江寒过完生日不久，就是他为卓江寒挡枪而死的结局了。
原来他的出场这么的短暂。
晚上十一点周函知少有的主动给卓江寒打个视频，一开始没人接，过几分钟卓江寒回过视频来。
背景居然是室外，周围还有嘈杂的人声和明晃晃的灯光，卓江寒的脸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对他微笑，“怎么了，还不睡？”
“睡不着，你在哪里？做什么呢？”
卓江寒走到稍微安静些的地方，把镜头对着周围扫过，“在工地上，那老头爬到塔吊上要自杀，已经一天了，他不下来，还在僵持。”
“……为什么要自杀？”周函知本来倚在床上，听到这里直接坐起来，“没和他谈一下条件吗？”
“他的老房子在工地旁边，因为工地基坑挖掘太深，房子墙上出现了些裂缝，再加上这边雨大，房子漏雨倾斜。本来想给他赔偿，但他情绪挺激动，不肯谈，直接就威胁要自杀。”
周函知看着视频中的卓江寒，低声问：“那……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想我了？”卓江寒的手指摩挲着手机背壳，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去睡吧，明天去泰国好好玩，等我忙完去看你。”
周函知被问的脸上发烫，他偷偷把镜头偏了个角度，看不见脸只能看见床头柜上成双的水杯。
他又随便说了两句就匆匆挂断，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深呼吸半天。
这种好像谈恋爱似的心动感觉，可真特么的陌生而甜蜜，纠结而酸胀。
周函知突然觉得，他期盼已久的度假并没有卓江寒所在的工地有吸引力。
泰国啊，还不如他们曾一起去过的s市漂亮。
上次他拒绝了卓江寒去看s市的旅游景区看看的提议，或许这次也可以看一下的吧。
早晨姚姚给他打电话问他怎么还不下楼的时候，周函知给姚姚拍了火车票。
昨天晚上挂了电话，那种想要见到卓江寒的心情想一杯柠檬水，酸的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反正他也快下线了，不如称下线前随心所欲一次。
周函知研究了十分钟，发现坐飞机虽然舒服，但要等第二天下午才能到。
而凌晨有一趟火车，只有普通硬座票，可上午他就能到s市。
他看了眼为去泰国而打包的行李箱，拎着就下楼狂奔向火车站。
姚姚联系他的时候，他在火车上正和同座去s市旅游的阿姨聊得热火朝天。
火车还有一个小时就到s市。
“周哥！你跑那里去干什么？天啊，我怎么跟卓总交代！”姚姚在电话里知道周函知已经离自己一千公里后，仿佛天塌了，语气惊悚。
毕竟自己带的艺人被绑架过又喜欢私自乱跑，每个经纪人都会感觉头大。
周函知安慰姚姚，“别担心，我就是去找卓总，你先保密，我一会到了给你消息。”
“你还要我对卓总保密？”姚姚提高音量，那语气分明是在指责周函知强人所难。
“你想想，如果你现在对他说了，他肯定要生气，咱俩都倒霉；你如果不说，我去哄一哄，说不定他一高兴就不会生气了，就算生气也只是对我，是不是？”
“……你以为卓总那么好哄的嘛？”
“哎，小孩子嘛，给颗糖哄一哄就好了。”
在汇丽大堂接周函知去泰国的姚姚被这番哄孩子言论震得风中凌乱，她还想说什么，周函知已经装作信号不好歪歪歪了几声挂掉电话。
姚姚直觉周函知不可能哄好卓江寒，她兴许应该去给周函知拜拜佛，希望他别被卓总收拾的太惨。
下飞机后周函知打出租车，报上卓氏集团的大名，司机就知道项目地点，一路给周函知说这个项目现在是s市最大的新闻。
“师傅，我听说那项目这两天有人闹自杀，解决了吗？”周函知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状似无意的问道。
“哎哟，我说你怎么在几百辆出租车中坐上我的车呢，这不是缘份嘛，这事啊，我还就知道点内幕！”
司机从后视镜里神神秘秘的看他，“那老头还在塔吊上坐着呢，一天一夜了，他如果坚持不住掉下来，这项目可不就完蛋了嘛，谁会买死过人的楼盘啊。”
司机是个大背头，车窗开着风呼呼的，他的头发纹丝不乱，“我听我媳妇说的，我媳妇听她姨妈说，她姨妈以前就住那老头隔壁，说是老头有个儿子，前些年在外地当建筑工人，有一天从塔吊上掉下来死了。你说可惜不可惜，这老头啊，可能是有心理阴影才爬塔吊。”
“还有这么回事？您再详细说说？”周函知捧场的追问。
司机见周函知感兴趣，也扯开话匣子，“这事没啥人知道，都以为老头他儿子还活着在外打工呢。我老婆的姨妈说看见有人上门送钱，被老头赶出门，吵了一架，她才知道的。据说啊，那工地不想给赔偿，死个人一两百万呢，就硬说老头他儿子违反安全操作，酒后操作上塔吊，把责任扣在老头他儿子身上，就拿出一万块钱说是慰问金。”
“怎么这样，一条命没了就给一万？”
“可不是的嘛，老头子一生气直接把人赶走了，死活不认他儿子违反安全操作，说他教了二十年的儿子，他儿子最听话，不可能喝酒驾驶。”
周函知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故事，等他到项目门口的时候，司机已经从老头扯到了s市新开发的国家级旅游景区。
下车时周函知递给司机一张整的，说是不用找零了，大背头司机高兴的说：“小哥，咱俩有缘，你再叫我车，我给你打九九折啊！”
工地门口拉着警戒线，警车一辆辆的堵着，周函知犯愁进不去的时候就看见带黑框眼镜的李助理从门口出来。
周函知喊了声李助理的名字。
李助理在围观人群中搜索一圈才把目光锁定在周函知身上，他反应了半天才确定这是本应该已经在飞往泰国飞机上的周函知。
“周先生，你怎么在这？你不是今天去泰国吗？机票是我买的，时间没错。”
李助理声音沙哑，嘴唇干裂，总是纤尘不染的白衬衣都沾着污点。
周函知递给他一瓶水，“我没去，我想来看看卓总，他不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们都帮不上忙。您可能听说事情的经过了，那个老人很警惕，一直在塔吊上僵持，不让人上去，不肯下来，也不谈条件，倔得很。”
李助理带着周函知进入工地，工地内是一片挖掘出的深坑，坑底离地面将近十米。
基坑中均匀竖着几台塔吊，塔吊高于地面五六米，塔身总高度接近二十米。其中靠近一侧围挡的那台塔吊底座围了一圈人，有警察、消防员，坑底还铺着救生垫，那台塔吊吊臂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个人影。
从六层楼高的位置掉下来，大概率没什么活路。
周函知拿了个工地门口挂着的安全帽带在头上，冲着坑底那群人快速走过去。
那么多人站在一起，周函知一眼就认出卓江寒的背影。
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充满力量和威严，是上位者不可侵犯的气势。他就站在人群之中，人群却自动同他划分界线，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周函知快步走过去，最后跑了几步，他一把抓住卓江寒下垂的手，在卓江寒错愕惊喜的目光中，对卓江寒笑笑。
卓江寒似乎不相信周函知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周函知长长的眼梢，手指掠过柔软的唇，又想起周围环境，便抿着唇收回手。
“你怎么来了？”卓江寒拉着他走到旁边，板着脸攒着他的手问，“不是让你去泰国吗，这么不听话？”
“嗯，我想你了，想见你。”
周函知笑的真诚，他语气自然表情从容，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这个事实。
这个事实也让卓江寒佯装的严肃神情挂不住，他呆了一秒，也忍不住笑起来，“我也在想你。”
“什么？”周函知皱眉，“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卓江寒拍了下他的安全帽，笑的温柔，“你听清了。”
周函知还想再行骗，骗个三言两语的，还没等他开口，就看见李助理走过来对他们说，“卓总，他同意谈判了，他说他挑一个人上去和他谈。”
压在安全帽下的眼皮不自觉的跳了下，卓江寒语气不善的问，“他要谁上去？”
李助理转头看向周函知，严肃的脸上带着奇怪的神情，“是……周先生。”
周函知伸出中指指向自己，满脸迷惑，“我？”
他们顺着李助理的视线一起望向塔吊臂上的老头，虽然看不清表情，但那老头毫无疑问是在看着周函知的。
周函知想了想刚抬脚要去，就被卓江寒抓住，钳住他的手青筋暴露，卓江寒凌厉的脸部线条都是警告的意味，“不许去。”
“……我，”周函知咬咬牙，“你信我，我没有和人合伙再骗你，这件事我也没有参与过。”
“你什么意思？”卓江寒紧拽着他的手不松开。
“你让我去吧，我想证明给你看。”
“证明这种事要拿命换吗？你如果摔下来死了，我这里可就要上大新闻了。”卓江寒冷冷道。
周函知拍拍他的手，眉梢一弯，“我就当你是在关心我，你放心吧，这里就我最有资格上去。”
卓江寒和李秘书都是一愣，只见周函知从手机上翻出张特殊工种操作资格证的照片。
姓名：周函知
工种：塔吊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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