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血蚁
众人简单吃了些东西之后,便各自回屋睡去。
“啊!”吕颜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大口喘气,全身大汗淋漓,好了一会儿,她激烈跳动的心脏才缓缓平复下来。
“姐姐,怎么了?”伊伊也醒了过来,抱住吕颜的手悄声问道。
吕颜没有说话,她在黑暗中怔怔坐了半晌,无意中伸手,碰到了放在枕边的青锋剑,一股冰凉的感觉包围了她。
在梦中,她浑身上下燃烧着黑色火焰,肌肤上刻满着远古而绚丽的玄奥魔纹。她站在山巅,下面是伏尸百万,血流漂杵。梦中的她眼中没有一丝感情,她冷漠地俯视苍生,在她身后是一轮巨大无比的血月,猩红宛如流转的血液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吸入……
这个怪梦,真实而荒诞,此刻回想,身上寒毛亦不禁竖起,心惊肉跳。
“姐姐做噩梦了,伊伊你继续睡吧,我出去待一会儿。”吕颜轻声说道。
小丫头似乎感受到她心中的不安,懂事的点了点头。
此时已是夜深,吕颜站在门外仰望苍穹,繁星满天,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夜风习习,隐约带着一丝芬芳。小径曲折幽深,通往前方不知名处。路旁,青草灌木,各色花朵,遍地开放。
吕颜只觉一阵惘然之感,涌上心头,时光过得好快,碧落天中的记忆恍如隔日,却离她越来越远。
就在这时不远之处,蓦然的响起一阵悠远动人的琴音,打破了这个万籁俱寂的幽深之夜,琴声时而如泉水叮咚,余音袅袅,时而幽怨哀转,闻者落泪,时而欢快愉悦,不绝如缕,从中可见,抚琴之人,音律造诣之高。
吕颜心中好奇,这深夜里是谁在弹奏?她下意识顺着琴声飘来的方向走去。
琴音不绝,吕颜放轻步伐,轻轻沿着小径向前走。
在路过一片楼阁后,她来到了一处庭院,院中静谧清幽,花园苑门附近,一池水塘倒影着天上明月,水光闪动之下,偶尔见到几条鱼影穿过,池塘中间是一座精雕玉砌的山石,在月华的洗涤下,更加情趣盎然,如画一般。
转朱阁,穿过几间厢房的绮户,一个园中园跃然其中,在杳杳冥冥之中,吕颜停止了脚步。
一拢蓝白纱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一个少女低垂着眼脸,仿佛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在精致脸上,形成了极为诱惑的弧度,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在月光之下,她的侧脸,冰肌雪肤,细润如脂,清丽绝俗,恍如谪落凡尘的仙女一般。
只是她那双璨若繁星的明眸之中,仿佛偶尔间,有某种东西忽闪而逝,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沉醉。
她的身旁,环绕着点点绿光,原来是点点萤虫,似乎被她的琴音吸引住,如众星伴月的,围绕着她飞舞。而她,便是那最明亮的皓月,错愕之间,让人分不清,是萤虫之光照亮了她,还是她令萤虫之光,更加的闪亮。
吕颜细细聆听,原本如细水长流的琴声,在一个音符终结之后,蓦然的变得哀怨婉转,仿佛一曲弹尽了人间痴情,深情,离情,正当吕颜凝神把心神融入琴声之中细细品味之际,琴音又是毫无预兆的一变,发出的第一声就如苍茫大地上的滚滚雷声,又如不断回响的十面埋伏,万人呐喊。低沉、苍劲、悲凉的琴音顷刻间铺满了群山,即使是悠长的颤音中也似埋藏着行将喷发的火山。
琴音又如暴风雨中的大海一般,惊涛巨浪,潜流奔涌。天际暗淡无比,云端如垂到浪峰上,水天相接之际,是无穷无尽的电闪雷鸣。
吕颜只觉自己,犹如一只在这大海中无可依靠,随风摇曳的小舟,无法承受琴音中蕴藏的情感。它太复杂、太炽烈,变化得也太快,它更是太过厚重、过于宽广,仅仅的稍稍尝试和它接触,吕颜的意识就几乎要被撑得裂开!但是那如海一般深沉的情感,也同样震慑了她的心!
她挣扎着想要退出来,却骇然发现为时已晚,心脏的跳动与琴音已浑然一体,随着旋律忽而直上云端,瞬间又深入海底,到最后甚至她自己都在怀疑,心胸会不会直接炸开!
在吕颜将崩溃的边缘,琴音嘎然而止!回过神来,却发现这个抚琴的少女,已俏然起立,冷冰冰地看着自己。
这个衣着湛蓝淡白的霓裳的年轻少女,站在那儿,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像是披着辰光月霞的精灵一般。
正当吕颜困窘不知所措的时候,少女星眸流转,眼波若水一般在吕颜身上打了个转,淡淡道:“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在下吕颜,因为听见琴声,这才误入此处。”吕颜如实回答。
“……你听的见琴声?”少女注视着吕颜,表情似是惊讶,不可置信。
“姑娘琴声惊为天人。”吕颜不懂音律,却也知晓刚刚所闻的琴音美妙绝伦。
少女也不说话,就这般盯着吕颜的脸,似乎要将她看个透。
吕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开口道:“此处是古元宗设下的产业,不知姑娘是古元宗哪位?在东苑也住着几位贵宗弟子。”
那少女突然轻笑一声,道:“我可不是古元宗弟子,是我偷偷闯进来的,别人并不知道我在这里。你能不能帮我保密?”
吕颜愣了片刻,下意识点了点头道:“好,明日我们便会离开。”
“谢谢。”少女说道。
“不客气。”
在简单的对话结束了,两人只见便再次陷入沉默。
许久之后,少女率先开口:“琴听完了,你还不走吗?”
“啊?哦!打扰姑娘了,就此告别。”吕颜清醒过来,然后快步向后走去,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
少女依然站在原处,看着吕颜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一双灵动的明眸之中,让人猜不透她此刻想的是什么。
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仿佛出黑暗中走出来,突然出现在少女身旁。少女似乎对黑影的出现,没有丝毫的意外。
“各派应该注意到黄泉宗的动静了。”少女缓缓说道。
黑影点了点头:“那人是太一门弟子。”黑影声音铿锵有力,透露出一股杀伐之意。
“听得见天魔琴的声音,这个叫吕颜少年身上有古怪。”少女低头抚摸着桌上的古琴。
“只有魔族中人,才能与天魔琴产生共鸣。小姐,需要我把他带来吗?”黑影站在一旁问道。
少女神色闪过一丝犹豫,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先等等,既然他们是去黄泉宗,之后总能遇到了。”
黑影点头,身影再次融入黑暗之中。
次日清晨,众人起床,梳洗完毕之后,再次朝黄泉宗的位置赶去。一日之后,众人来到西郊。只见方圆百里之内,一座大山险峻高耸,山林里面安静极了,一眼看去,透出一种诡异,森严的气氛,山下更是不见人烟,一片荒凉。
“黄泉宗就在下面山中,都小心些。”落樱缓缓说道。
“是。”吕颜几人应声道。
此时已近清晨,日头微微露出,初生的阳光照在山林之上,看上去,更添了几分萧索,也有了几分可怖。众人落了下去,袁静看了看周围,道:“黄泉宗虽被剿灭封印,但其中偶有魔气泄露,依旧会引来邪修甚至魔族,我等不可大意。”
这西郊荒凉之地,野木成林,奇山怪石众多,加上偏僻险峻,无路可寻,几人从山脚往上,只走到山腰处,但见树影稠密,遮天蔽日,越往里面走,周围便越发暗了下来,不多久,便犹如黑夜一般,四方寂静无比。
落樱走在前天,忽然掐动法诀,一道蓝色光晕笼罩住身后几人,看着他们疑惑的眼神,落樱开口说道:“这里气息有些古怪,需好生戒备,随时因对突发情况。”
几人暗暗点头。
正在此时,众人忽听得远处山林簌簌作响,随之是“咔咔”的声音响起,声音渐渐密集,到了最后非但越来越响,更是几乎连节奏都听不清楚了,只有枯枝断裂的清脆的杂音回响在这荒山野岭。然后在众人四周的蓝色光幕上霍然腾起一片黑色瘴气,在这黑暗中更增诡异,而那些奇怪的声音,便是从那儿发出。
众人终于看清了那片黑障,赫然是无数拇指大小的黑色蚂蚁,密密麻麻,每一只蚂蚁都长着锋利的钳子,背上竟是红黑相间的诡异条纹。
“血蚁!”袁静神色一震,骇然道:“这是生活在黄泉宗底下深处的一种东西,以血肉为食,喜寒畏热,它们居然出现在这里说明黄泉宗外围的封印果然出现问题了!”
吕颜看到所以血蚁都被隔在那光晕之外,任它们如何撞击挤压,这光晕竟是丝毫不动。它们反而是被光晕上极高的温度灼烧发出“滋滋”的声音,片刻之后便掉到地上,散发出焦臭之味。
只是这血蚁实在太多,放眼望去,地面密密麻麻铺满好几层,烧死在地上的那些只怕还不到其中百万分之一,但见无数血蚁前赴后继,冲上前来,五人被围在中央,虽然暂时无事,但前后左右都是恐怖之极的血蚁,腥臭之味几欲令人作呕。
落樱皱眉,显然极为讨厌这些东西,她指尖有光晕流转,众人周身光幕猛地扩大数倍,无数血蚁触碰到光幕后化作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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