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013章
清早刚到公司，顾姿就对高澜说：“陪我去项目上转转吧。”
“不是有早会吗？”
“让新的项目经理主持就可以了。”顾姿揉了揉额心，有些不在状态。
高澜：“昨晚没睡好？”
“嗯。”
昨晚她一直在想着跟纪尧在奶茶店的对话，越想越觉得怪异，因为她明显感受到了，纪尧这个新朋友，跟以往围绕在她身边的“朋友们”不太一样。
他好像不是很喜欢她对他好，而且还会很直白的拒绝她的好意，譬如她在烧烤店想付钱，又譬如她想给他的室友点奶茶。
而且之前她给他订早餐，送饭卡送游戏装备，他好像也不是特别开心。
纪尧这个人真怪。
顾姿问高澜：“高特助，你觉得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频繁拒绝另一个人的好意呢？而且拒绝的方式还不怎么委婉。”
高澜想了一下：“男的女的？”
“男生拒绝女生。”
“哦，这样啊，那肯定是他很讨厌她吧。”高特助说，“不管男女，舔狗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顾姿的眼神微微暗淡了下。
原来纪尧很讨厌她。
可不是他自己说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吗。
云天水榭。
荒废已久的项目地脏乱差，因为银行断贷而被迫停工的楼盘才修到三分之一，建造商和投资方血本无归，曾经辉煌的售楼部也变得凋敝，仅大厅有两个保安值守，这两人都还是中南集团接手之后才派过来的。
“这环境也太差了点。”高澜第一次近距离外勤，对此地的嫌弃溢于言表，“好歹也是财阀继承人，你以往的工作都要来这些脏乱差的地方？”
顾姿倒是云淡风轻，“这才哪跟哪儿，你没见过更糟糕的。”
高澜实打实地说：“顾总，我突然有点同情你了。”
两人一起走进售楼部，顾姿问保安：“最近两周情况怎么样。”
保安如实说：“按照您的吩咐，跟前来拉横幅的百姓说了，等治安好了房子才能继续修，让他们稍安勿躁先等到下个月，下个月咱们没动静再来闹事也不迟。”
顾姿点了点头。
“上楼看看之前公司的预售情况。”顾姿说。
保安连忙提醒道：“您二位从右边的电梯上去吧，左边电梯挂了检修，可能是空置久了出了问题。”
电梯门开，高澜示意女士优先。
电梯内的灯有些暗淡，闪烁了两下之后竟然不亮了。
顾姿靠在电梯一角，唇角紧抿。
“顾总？”
高澜打开手机灯光，看见顾姿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很紧张。
顾姿垂着眼睑问：“怎么回事？”
“灯好像坏了——”
高澜话说到一半，电梯内突然重重抖了一下，匡当一声开始往下坠。
顾姿惊呼一声：“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嗓音都尖利得变调了，震得高澜头皮发麻。
“好像是电梯出故障了，你先别动。”他伸手去按开门键，重重几下之后骂了句，“妈的，按不动。”
高澜直接按下了呼救按钮，跟外面的保安说明了情况，保安说可能是这边电梯也坏了，立刻让修理人员来。
高澜对顾姿说：“我们等等，维修人员过来需要些时间。”
顾姿缩在角落没有回应。
高澜突然意识到：自从刚才顾姿颤抖着声音说过一句话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了响动。
有些不对劲。
顾姿的呼吸声从角落传来，十分急促，她的指甲刮在电梯壁上，发出难听的声音，显示着指甲主人的焦躁。
“顾总？”高澜靠过去，伸手碰到了她的僵硬的肩膀，“你没事吧，顾总这么大了难道还怕黑？”
他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试图缓和下气氛，可没想到顾姿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整个人都在发抖。
匡当，电梯又是一沉，直接到底了，可是顾姿只是瑟缩着没有再发出声音。
高澜这下明白事情大条了，顾姿这种状态，明显是有很严重的幽闭恐惧症。
纪尧三人一下车，张元元看到这乌漆麻黑鬼屋似的项目地啧啧：“这得是多少白花花的银子付诸东流啊。”
三人转了一圈，看到个慌慌张张穿着保安制服的人从售楼部跑出来。
莫末上前询问：“这位大叔，我们是——”
保安急躁道：“都先让让，出大事了，电梯失灵了，反复上升下坠！他妈的这维修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有人还等着救命呢！”
电梯事故？
纪尧拉住保安：“有人困在电梯里了？”
“是啊是啊，那可是上边儿下来的领导，要是出个三长两短我可赔不起。”保安急匆匆拨打电话，“怎么就打不通呢！”
纪尧对保安说：“带我去电梯控制柜。”
他吩咐两名同伴：“元元去网电室看一下系统，先恢复照明，莫末去调监控，看看被困在电梯内人员的情况，有异常马上叫救护车。”
保安不知道这三人是从哪儿凭空冒出来的，又靠不靠谱，但他在联系上维修人员之前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匆匆拉着纪尧到了控制柜的位置。
莫末一到达监控室就骂娘：“靠靠靠，这是什么鬼？a-v画质都没这么糊！哪家骗子公司这么缺德？”
张元元打开网店室的控制柜，顿时人麻了：“线路还能再乱一点吗？拆弹也不过如此了，这他妈的——”
全是违规接线用电，一个小心会漏电搞出人命的。
纪尧检查了一遍控制柜之后，开始操作电脑。
大约三四分钟之后，小小的控制室内各种开关滴滴的声音响起，整个项目地恢复了照明，原本打个电话都卡卡卡的网络也变得顺畅了，保安手中摆设似的对讲机终于能传进来声音。
纪尧一把抢过保安手里的无线对讲机：“听得见我说话吗？里面情况怎么样？”
高澜总算能说上话了：“维修人员来了吗？能不能快点？这鬼电梯怎么一直上上下下的，里面有人晕过去了，快帮忙叫救护车。”
“等等，最多三分钟。”
其实只用了一分三十秒。
最后一声巨响之后，电梯一坠到底。
纪尧用对讲机联系监控室：“看一下，电梯门开了吗。”
“开了开了，但是好像有人晕倒了，妈的画质太糊了看不清楚。”
纪尧关上控制柜的门，语气冷淡地对保安说：“去看看吧，电梯里有人晕倒了。”
保安直到此刻都还没能打通维修公司的电话，现在一听问题解决了忍不住对这个年轻人感激涕零：“真是太感谢了。”
纪尧慢条斯理洗干净手：“不用谢，账单后续会寄到你们公司的，按市场价支付酬劳就好了。”
保安连声道谢之后出去了，纪尧插着兜刚出门，就听到保安惊天动地一声呼唤：“顾总！顾总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会晕过去了！”
顾总？
中南集团能有几个顾总。
纪尧加快脚步迅速出来。
高澜满身狼狈，抱着脸色惨白晕过去的顾姿，看到纪尧也没来得及吃惊，只是喊道：“救护车怎么回事？这他妈的要出人命了都还来不了。”
纪尧蹙着眉上前，从顾姿的身上摸到她的车钥匙，迅速将一辆红得发艳的超跑开了过来，对高澜说：“将她放到车上，我知道一条近道，五分钟就能到人民医院，你自己想办法直接来医院。”
顾姿躺在人民医院的vip病房里，手上挂着点滴，脸上一点血色也没。
高特助紧张地问医生：“她怎么还不醒？”
“只是受惊过度，打了镇定剂，过会儿差不多该醒了。”
高澜谢天谢地：“这就好。”
他还没敢将顾姿进医院了的事情传递给顾家，这下听到顾姿安然无恙了总算稍微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都才后知后觉地腿软后怕，十分需要抽根烟来压压惊。
高澜摸了摸裤兜，转而问纪尧：“有烟吗？”
纪尧酷酷地一摊手：“没，昨天刚开始戒烟。”
高特助呔了一声：“你帮忙看着她一会，我去让护士给我处理下手，可以吗。”
高澜抱顾姿出来的时候，手臂被电梯门夹了一下。
纪尧点头。
顾姿果然没一会儿就醒了，她睁开眼就是白白的天花板，一时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直到刺鼻的消毒水味才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医院了。
顾姿从床上爬起来。
“小心针。”
“纪尧？”
纪尧不咸不淡“嗯”了声，将一杯热牛奶递给她：“喝点。”
顾姿小口喝完整杯牛奶，觉得干涩的喉咙好了很多，陡然想起：“高特助呢，他没事吧？”
“你不先关心下自己有没有事？”纪尧居高临下看着她，“医生说你有幽闭恐惧症，被禁锢在封闭空间里，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好体验。”
顾姿倒是轻描淡写：“也没那么严重。”
纪尧看了眼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好半晌。
“什么原因？”
“嗯？”
“幽闭恐惧症很少有先天的，你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顾姿给自己调了下液体流速，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说的。
“我小时候被人贩子骗走过。”
顾姿刚上小学那会，曾女士又生下了小女儿顾云，顾家家大业大，各种产业繁多，顾恒远整日忙于工作，曾女士也要照看刚出生就体弱多病的顾云，自小独立的顾姿就一直都是两名保姆在带。
有一回顾姿生日，曾女士带着她去逛街买生日礼物，家里佣人却打电话来说顾云发起了高烧，曾女士心急如焚接着电话，等她挂电话之后才发现，原地只剩下她一个人。
原本站在她身边的顾姿不见了。
纪尧听到这里隐隐抿了下唇角。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七八岁带着点婴儿肥的娃娃脸小姑娘，泪眼茫然地在闹市中找妈妈。
“我被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带走了，她把我带到一处荒无人烟的乡下，第二天又跟另外一个男人一起把我送到了更远的乡下，我被关在土墙房子里，那里的农村甚至都不通电，关我的地方太脏了……大约过了三四天吧，警察破门而入，我爸妈也找到了我。”
顾姿说话的时候语气淡然，就像不是说的自己的经历一般，可是纪尧紧抿着的下颚显得他的表情更冷酷了。
顾姿竟然还试图安抚他：“其实没这么吓人，几岁时候发生的事情，再恐怖也都记忆模糊了，而且我平时在家不开灯也都不害怕。”
纪尧又给她冲了杯热牛奶。
顾姿接过，时至今日想起母亲当初愧疚又伤心的眼神，还是觉得无奈：“我爸妈因为将我弄丢过，总是觉得亏欠我，自那之后将我走哪儿带哪儿，连我出国读书我妈都扔下工作来陪读，反倒是对我妹妹忽略颇多……”
父母的时间是有限的，太过关注顾姿生活的同时，势必就会忽略小女儿，顾姿工作之后愈发意识到这一点，因此平日里对妹妹反而多加照看，姐妹俩因此倒是奇异的感情不错。
高澜推门进来，看到顾姿醒了关心了两句。
“我没事了，这次真是太谢谢你了。”
顾姿看一眼他高澜上了药的手，还有手腕上好多抓痕，确定那抓痕是自己紧张之下留下的，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你的手……”
高澜一笑：“小事儿。”
顾姿还是觉得他笑得像个僵尸，但也实在不好在这种场景下开玩笑，就当场用支付宝给高澜转了笔钱。
【您的支付宝到账200000元。】
高澜：“！！！”
顾姿温和地笑笑：“一点心意，你可以买点补品。”
高澜笑得更尴尬了：“顾总，这样不好……”
顾姿已经将手机放下了，随口道：“收下吧，就当是交个朋友。”
目睹这一幕的纪尧陡然觉得烟瘾上来了，他狭长的眼眸睨了眼还在推拉的两人，直接双手抄兜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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