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昨日死今日生

从民政局回到周舒意的家的路上，林安然顺便买了很多菜，周舒意的口味她清楚，特别喜欢吃辣口的菜。她买的都是周舒意爱吃的。
  离周舒意下班回来还有一段时间，林安然进了厨房一待就是三个小时。
  周舒意回来的时候看见桌子上的水煮肉片、麻婆豆腐、油焖大虾、红烧鲫鱼以及玉米排骨汤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宝贝今天什么日子啊搞这么丰盛！”
  林安然还在厨房蒸芙蓉蛋，往客厅看了一眼就笑着应了一声：“你回来啦。”
  周舒意把高跟鞋蹬掉，又把包包和外套往沙发上一扔就走进了厨房。
  “今天怎么搞这么多菜啊？还都是我爱吃的！”周舒意乐了。
  “舒意，”林安然眉眼微垂，“我明天可能就要走了。”
  “怎么这么突然。”周舒意眉头微皱。
  “也不是突然决定的，今天我和他去民政局把手续都办完了。你也知道的，我之前就和你说过和他离完婚就离开A市的。”
  “我理解你想重新开始新生活，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你。”周舒意声音里多了几分哽咽，“你才在我这儿住了一个星期，就不能再多待一段时间吗。”
  林安然没有回答，就这样沉默了五分钟后，芙蓉蛋蒸好了，她微微笑着说：“吃饭吧。”
  餐桌上。
  周舒意觉得每一道菜都很好吃，但是她却没有心情去细细品味。
  这么丰盛，原来是散伙饭。
  看周舒意吃的心不在焉的，林安然问：“怎么了，是不合胃口吗？”
  “不是，你的厨艺很好，每一道菜都很好吃。”周舒意放下碗筷，直视着林安然，眼眶里一闪而过一点亮光：“是真的很好吃，也是真的舍不得。”
  林安然的心脏一下就软了下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知道我一直待在你这儿你不会介意，但是你知道的，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林安然声音温软，但是语气却很坚定。
  认识林安然的人都会觉得她是一个性格很温和的人，但是她柔弱的身躯里埋藏了一颗坚硬的心脏，她真的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林安然继续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人只有在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生活才是真正的活着。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收养了我，也让我体会过家的温暖，我一直挺感谢他们的。但是林晓柔出生之后他们对我做的一切也亲手打碎了那份温暖。初中的时候成绩不是很好，也被欺负的挺惨的，经常浑身都是伤。最开始其实我和他们说过，但是他们忙着给林晓柔选漂亮的裙子，没空处理我的事情，他们觉得只是一些小打小闹。他们甚至还问我’怎么那些人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他们说我是’赔钱货‘，成绩不好就算了还天天给他们惹麻烦。欺负我的那些人家里很有背景，我知道他们不愿意因为我去得罪那些人。我还偷听到他们在商量要不要把我送回孤儿院，但是他们怕名声不好听，加上我那段时间做家务特别卖力他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林安然没说，但是周舒意明白“他们”指的是林父林母。
  林安然很少会提以前的事情，因为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周舒意对她的事情只是大概知道，林安然没有主动说过，所以周舒意也没有主动细问过。
  “‘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我’，这个问题我当时也常常会思考，但是我没有得出答案。后面我觉得不能因为这些人毁了自己的人生，然后我就躲着那些人偷偷复习。在学校会被她们发现，回家要做很多家务，我没地方待。当时新来的数学老师知道我的情况就收留了我，他会给我讲数学题，那段时间我数学进步还挺大的，当时我特别感谢他。那天是他生日，我就自己做了一个蛋糕送给他，他表现的特别惊喜，然后让我多呆一会儿陪他过生日。他当时想对我做不好的事情，他先摸了我的腰，然后是腿，我觉得很不舒服想走，然后他就暴露本性了。”
  听到这里周舒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听林安然提起过，一点也没有。
  林安然看周舒意神情紧张，眉头都快扭在一起了，她居然还笑了一下，特别平静地说：“没事，他没成功，因为我把他刺伤了。”
  “那天给他做的是水果蛋糕，切完水果我不小心把水果刀也放进包装袋里了，他当时紧紧的抱住我，我还记得是夏天，他身上都是汗味，好臭。我刺伤了他之后我就跑了。我不敢和家里说，当然，当时我说了可能也没用，他们可能还会觉得是我主动勾引的。那个男的也不敢报警。我回家就说我想转学，我太害怕了。其实我说过好多次转学的事情，他们都没有管我，那天我跪着求他们，还给他们磕头了，他们觉得麻烦都没有松口。最后居然是因为林晓柔学着我的样子也跟着跪下来磕头，嘴里还说’姐姐，转学。姐姐，转学。’她可能都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他们居然同意了。是不是很搞笑。”

  说到这里林安然居然真的轻笑出声，好像在讲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到了新学校我运气还不错，大家都挺正常的，在家的时候他们发现林晓柔特别喜欢粘着我，还爱学我，那段时间居然对我还不错。那真是一段平淡幸福的时光。但是老天爷好像不喜欢我的人生太顺利，那个男人居然找到我了。他想报复我，而且他觉得上次没有得手，他在一个小巷堵到我了，他一边拿难听话骂我，一边掐着我的脖子扇我耳光。我当时居然还数了一下，一共是23个耳光，正好还和我生日的日期对上了。我当时真的绝望了，我都不抱任何希望了，他打完想脱我的衣服，我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我感觉我都快昏过去了，然后我居然被救了。救我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我都没看清，我就看到他穿的是一中的校服。昏过去之前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好香，就像是松木落在了泉水中，既清冽又带了一点点苦味。”
  周舒意看林安然回忆起这段过往时回味的模样，然后听到了“一中校服”这个关键词，同样也救了她。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
  “所以，这个松木哥不会也是……”周舒意觉得这也太巧了，但还是说出了这个她猜测的名字：“前夫哥？”
  自动忽略了周舒意给季明修新起的两个外号，林安然说道：“嗯，后来他又救了我一次，我才发现第一次也是他。”
  林安然继续说下去：“他把我送到了医院，我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护士说他已经走了，然后也帮我报了警，他报警的影响力还挺大的，那个男人之前对其他女生也做过不好的事情也被查出来了，最后是判了13年。家里瞒不过去了，林晓柔知道这个事情反应挺大的，说要砂了那个男人，他们给吓到了让我以后出事情别跟个闷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其实也只是为了安抚林晓柔说的场面话罢了。然后我因为他报了一中，老天爷可能觉得给了苦头也得给点甜头，让我擦线考上了一中。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后面的事情林安然和周舒意提过了，林安然上了高中太平了没多久，再次遭遇了霸凌，被季明修救了，然后她发现之前的男生也是他。她每次被他救都是一身狼狈，季明修根本没有认出她来。
  但是林安然还是擅自将季明修当作来人生意义。为了跟上他的脚步努力学习考上了A大，然后林父林母给季明修下了药，一夜欢好，她嫁给了少年时期的英雄。
  再到今天，她和季明修离婚。
  周舒意深刻理解为什么林安然这么喜欢季明修了，这样的成长经历，在最黑暗的时候被这样一个人救下，换做是谁不会念念不忘呢？
  “我一直觉得老天爷让我经历的所有的不好都是为了遇见他，说点肉麻的话，我觉得他是我的光，他照亮了我的人生。”林安然说季明修是她的光的时候笑得特别温柔，然后她看着周舒意释然道：“但是现在，这场漫长的少女梦该醒了。我该开始我新的生活了。”
  林安然不知道自己的来处，归处也尚未可知。她以前是靠着对季明修的爱生存着，好像季明修就是她全部意义。但是现在她肚子里的子宫中正孕育着一个生命，她即将成为一位母亲。
  她想为她即将诞生的孩子做一个榜样，她不希望孩子拥有一个只是依附着他人没有自己的人生意义的母亲。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往后一切，譬如今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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