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疯男人

余川收费站员工生活区。

        余卿卿经过最难受的一段时间后，状态稍稍好转了一些。但意识始终昏昏沉沉、似梦似醒，两只手还一直不怎么安分的想要抓挠身上的红疹。

        傅楚泠一直不厌其烦的阻止，谨防她无意间抓破自己娇嫩的皮肤，造成再度感染。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日至中空时，小院大门口忽然来了几个警察，不一会儿，有人高喊了一声：“发饭了！”

        霎时，生活区里的所有人全都一股脑的朝门口涌去。

        傅楚泠顺着人流移动的方向偏头望了一眼，人却没有动，而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余卿卿身边。

        她也不知道去找药的两人现在是什么情况，不知道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既忧心忡忡又强忍着饥饿，耐心地轻哄着余卿卿不要乱动。

        就在这时。突然！楼道阴影的隐蔽处猛地冲出了一个人影，他狞笑着直直朝余卿卿她们扑了过来，男人的外表肮脏、形容疯狂，移动间裹挟出一股恶臭的风。

        傅楚泠当即骇的惊声尖叫，下意识把余卿卿护进怀里。

        可不过一秒，就被一把掀翻在地。

        那个疯狂的男人双腿骑到她的身上，一只手控制住了她的双手，另一只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索着，嘴角一片腥臭的涎水滴滴答答。

        随着她的挣扎反抗，一片洁白的糖纸从疯男人的衣间落下，划过她的面颊，发出淡淡甜香。

        傅楚泠立刻认出了那就是昨晚余卿卿给他们吃过的糖，也是今早打算给小女孩的，那这个疯子一定就是抢糖又弄伤了余卿卿的人！

        她害怕极了，全身颤抖着，不断哭叫、拍打、推拒，可是男女力量的悬殊仿若天堑，她根本没有办法撼动身上这人半分。

        这时，疯男人的举动越发过激，不知为何他像是生气了，歪着头怒吼一声，眼睛瞪的翻白，一双乌漆嘛黑的手指着傅楚泠大喊大叫：“糖呢……糖在哪里……给我糖！”。

        傅楚泠哭的浑身抽搐，根本讲不出一个字。

        疯子趴下了上半身，鼻子不停耸动，整张脸都快贴在了傅楚泠的身躯上。

        她惊骇到定住，窒息感传遍全身，嗓子像破风箱一般不停呼喝，却再喊不出半句求救的话语，察觉到所有挣扎的力气都在渐渐消失时，她感到了绝望。

        终于，领饭回来的一些人发现了这边的状况，虽然还是没人靠近救人，但已经有好多声音在怒斥那个疯子。

        无数声音汇成一股尖锐的疼痛扎进余卿卿的大脑，强烈的不安感迫使她睁开双眼，看见了被压在地上的傅楚泠。

        顷刻间，脑子里像有一道闪电劈过，疼痛伴随着清醒，余卿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已经撞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去死命地推开压在傅楚泠身上的人。

        “楚泠……”她几乎没发出声音，虚弱不已。不仅没把人推开，反而被人一攘，整个人擦着地面摔下去，脸上一片火辣辣的。

        顾不上查看伤情，余卿卿再爬起来，却又被一把推了出去。

        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力气起身，她发现自己根本阻止不了。视线里，傅楚泠的眼睛渐渐失神，一种万念俱灰的表情出现在脸上，像极了重生前在丧尸堆里一心求死的她。

        余卿卿浑身一凛。

        “钟岂隽！”她倏然大喊，用尽全力撕扯着喉咙，一股铁锈味上涌。“……钟岂隽……钟岂隽！”

        余卿卿六神无主地张望，声音急切而破碎，哽咽着像是带着浓烈的迫切在寻找着她的救赎、呼唤着她的安全港湾，带着最后的希冀。

        与绝望中的最后一丝不甘。

        她眼里所有的画面仿佛在这一刻被调成了升格，周围其他人想帮忙却犹豫的神情，转身离去的愧疚，还有看戏的冷漠都被无限放大、放慢，还有傅楚泠的惧怕、男人的疯狂……

        “啊——”

        一声惊促、粗粝的痛呼。

        疯子的身体陡然一僵，下一秒整个人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般僵直地倒向了地面。

        余卿卿赶忙拉出傅楚泠，她的身体抖的厉害，失声痛哭。

        两个女孩紧紧地抱住彼此。越过傅楚泠的肩膀，余卿卿快速扫了一眼，疯男人的肤色青白，皮肤萎缩，死法和舜城安全点的那个夜袭人一模一样。

        余卿卿知道，她等的人，回来了。

        她立刻回头，伸长脖子，眼睛不停地越过人群往后面寻找。

        大约过去了整整一分钟，度秒如年的余卿卿终于看见，生活区的大门口，一道修长的身影徐徐出现。

        刹那间，她的热泪从眼眶迸出，像是无数的委屈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泪眼迷蒙中，钟岂隽缓缓走进。

        小姑娘全是红疹的脸上擦破了很大一块皮肤，灰尘和砂石挂在伤口里，正往外滴着血，她哭的全无形象，鼻子下面还出现了可疑的水渍。

        钟岂隽盯了半晌，而后姿势优雅的蹲下，平视着她。

        缓缓张口：“真丑。”

        ……

        到最后，竟是傅楚泠比余卿卿缓过来的还要快一些。

        确认危机解除后，余卿卿便直接拽着钟岂隽的衣角昏了过去。

        一开始，钟岂隽没有迟疑，直接把衣角拉了出来，结果她的手又不依不饶地追过来牵上了。几次之后，他没再做无用功，而是不怎么温柔的把过敏药给她塞进了嘴里。

        疯子的尸体还没人过来处理，就躺在不远处，秦蓁雯已经是第二次看到这种死法，什么都明白过来，但钟岂隽这人在她看来已经比大多数自私自利的人善良多了，她有些迟疑要不要说穿：“你……”

        “药上完了？”钟岂隽打断她。

        药被余川警方收走时，本来是打算留给钟岂隽处理伤口的药品排上了大用场，傅楚泠当时应该是不要命的在挣扎，一双手上伤痕累累。

        “嗯……”秦蓁雯把药递过去，却见钟岂隽没有给自己上药，而是先给了余卿卿。

        他的手法依然不怎么温柔，把小姑娘的脸捏出两团嘟嘟肉，用棉签扫掉伤口里的杂物，然后直接抖下药粉，连昏迷中的余卿卿都开始下意识躲闪，却被捏住了命运的下巴颏。

        秦蓁雯看着这个场景，忽然想起白天他们刚走到生活区附近，听到余卿卿的无助呼救时钟岂隽的面色有过短暂的变化，不明显但……又明显。

        她微微叹气，心中似是有什么轻轻落下的声音。

        第一次见钟岂隽时，秦蓁雯只觉得这个男人绅士又温吞，很聊得来。后来一起离开驻地，一路上他能和她分担很多事情，他们配合默契、互相帮助，更重要的是今天，她发现钟岂隽的内心也有和她一样的正义感和责任感，愿意为了其他的陌生人冒险、奉献。

        秦蓁雯不得不承认，余川市内，无数丧尸环绕的屋脊之上，男人离开的背影让她感觉到心动，可现在……

        不知何时，余卿卿已经倒在了钟岂隽怀里，手心还是牢牢抓着那片衣角不放。男人时不时动一下，神色不是多耐烦，但并没有把人拎出去。

        一切好像，晚了……

        过了会儿，陈警官带人过来收拾疯男人的尸体，并且特地表示了慰问与歉意，他脸上挂着笑，看起来挺别扭的：“我刚刚才听下面的人说，今天秦长官的同伴遇见疯子受伤了，现在好点了吗？”

        秦蓁雯眼也没抬，只“嗯”了一声，没什么好脸色，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的药几乎全被这些人拿走了，结果还保障不了他们留在这里的同伴的安全。

        陈警官笑容不变，抬手给身边的小黄后脑勺一记巴掌：“秦长官放心，这种事情我保证不会再发生了，陈局长已经下过命令，今天全部在场又没有帮忙的警员都被训斥责罚了。”

        说着递了个口袋过来，透明塑料袋里看得出来是两封饼干，包装和他们车里原本的一模一样：“我估摸着大家伙可能没时间领饭，这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我这不特地给送过来了。”

        场上还是一片寂静，没谁搭理这话。秦蓁雯伸手，直接将塑料袋接了过来，拿出一封递给了钟岂隽。

        “要是不够吃您再说，我再送过来。陈局长交代过了要好好招待钟先生和他的同伴，我们这儿虽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但只要是有的一定给到。”陈警官说着特地转向了钟岂隽，顺势也看见了余卿卿。

        此时，她脸上的红疹已经褪去了大半，少许还没退完的不过是增加了几许不一样的风情，眉眼精致的少女即使是脸上大片带血的擦伤，也有一种破损的美感，和初见时的纯净不同，却依然动人心魂。

        陈警官再次看得微微失神，情不自禁多靠近了一步。

        钟岂隽垂着眼皮，神色冷淡看不出什么。余卿卿却忽然转了方向，把脸藏进了男人的怀里，手下扯着衣角的力道变重，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这时，秦蓁雯放声咳了两下：“咳咳……”看着陈警官望过来的视线，“这饼干可真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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