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缸中鱼
昏暗的地下审讯室冰冷而潮湿，人体自发产生再多的热量也很快就会蒸发在空气之中。
樱桃白兰地拉了张凳子反坐在上面，手肘搭在椅背上，单手撑着下巴，微笑地看着双手被吊在一人粗的水泥柱上的壮年男人。
“……”
两人互相对视着，什么话也不说，年龄介于少女和女子之间的樱桃白兰地神情自若，甚至还有闲心地换了只手继续撑着脸。
而前不久已经遭遇过一轮刑讯，浑身狼狈的男人却满头大汗，不自知地开始用嘴来呼吸。
“喝喝、”男人的呼吸声在幽静的室里显得越来清晰，身体上的疼痛变得难以忍受，正在自愈的伤口微微作痒，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上面爬过。
在不知时间长短的沉默和对视之中，男人忍不住率先打开话头，“我是该叫你樱桃白兰地，还是叫你神原美雪？”
虽然在精神力的对峙上输了，可他仍觉得自己能够有机会扳回一局，第一句话便忍不住提醒她自己查到了她的真名。
“随便吧，我无所谓。”
组织里有人冠上代号是为了将自己的过去包括名字一同舍弃，而有些人使用代号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名字和过去。
偏偏少女有恃无恐的姿态，让人觉得她真的不在意被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是查不到还是不怕查？
男人的大脑高速运转着，不停思考接下来的对话和应对，樱桃白兰地是他见过最难棘手的敌人，仅仅一句话，他便感觉自己已经落入下风了。
她的存在对这个世界实在太危险了。
“既然你还没想好要怎么套我的话，那不如你先告诉我，那个和你一起把苹果酒的任务情报传给cia的卧底是谁吧？”
“什么？”
男人表情一呆，而后便看到樱桃白兰地缓缓笑了起来，似确定了目标般轻声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
她说她知道了？她知道什么了？
樱桃白兰地双手抓在椅背上，身体后仰，似调皮的孩子就是不能好好地坐在椅子上。
“你不是cia的人，那就是fbi了吧。”
男人嘴唇发颤地看着她，像个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被困在无人经过的雪山里头，只能无助又绝望地哆哆嗦嗦着自己的身体的囚徒。
“虽然你费劲心思进入了苹果酒的行动组，但是你的目标是我才对吧？因为我和苹果酒是黑暗世界公认的王牌搭档，你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两个关系肯定很好才对。当然，这里面还包括你收集到的情报和一些传闻。”
樱桃白兰地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几乎哀求的目光，自顾自地继续道：“我鲜少露面，哪怕是代号成员也很难见我一面，而整个组织敢闯到我的办公室里对我大呼小叫的，只有苹果酒。就连琴酒都不敢那么做。而你能查到我加入组织之前的名字，显然是从苹果酒那里入手，他对身边的人总是缺少防备。很奇怪，不过是互相交换一下名字罢了，却仿佛两人之间多了什么看不见的联系，虽然我不像说出那个词，但是这些线索结合起来，你们自然而然地会认为苹果酒是我唯一的……朋友。”
“你们时间卡得很准，一旦我意识到苹果酒的行动组出现问题，若是想要支援他，势必要离开组织严密的保护圈，亲自带队指挥。这样，你们fbi就能找到抓捕我的机会了。不过很可惜，你们的计划出现了三个致命的错误。”
樱桃白兰地笑眯眯地对他竖起食指道：“一，我和苹果酒私底下的关系相当糟糕，我们都恨不得对方倒霉，就算我知晓有针对他的陷阱也根本不可能带队去支援他。”
她微笑着像是对大人恶作剧成功的顽劣孩童，对他摆出一个剪刀手，“二，虽然你们已经做了周全的部署，冒着生命危险引开他身边的成员，却还是低估了苹果酒的能力。那只大猩猩的动态视力、体魄、耐力、体力、爆发力等等，每一项都是世界最顶尖的水平，可以说他是人类所能到达的身体极限。”
“头脑固然能轻松解决很多事情，但是绝对的力量在某些情况下比聪明的头脑更加管用。这便是一力降十会的道理。而在一对一的格斗上，苹果酒是无敌的。”
樱桃白兰地偏过头撇了撇嘴道：“所以我才讨厌那只山地大猩猩，这种身体素质根本就是作弊啊。”说完，她又转眼对着男人笑道：“嘛～苹果酒至少还是有些蛮力的大猩猩，而你们充其量只是观赏用的金鱼罢了。”
“……”
男人呆滞地看着她，仿佛自己真的变成了一条被困在鱼缸里的金鱼，而少女站在鱼缸外居高临下，像是闲来无事般用观赏他垂死挣扎的模样来打发时间。
只是那种轻蔑又怜悯的眼神，那副不把自己视作跟她同一个物种的姿态，便足以粉碎他作为一个fbi精英，一个成年男性，一个人类的全部尊严。
“三，也就是最后一点。”
樱桃白兰地压低身体，猛然将脸凑到他眼前，那双深紫色的眼眸里翻滚着满满的恶意和黑泥，透不出丁点儿光亮。
“你真的认为那些情报是靠着你自己的能力收集到的吗？你有没有想过，你自潜入组织开始你所听到的每一句话，见的每一个人，拿到的每一份资料，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给你的呢？你就没有怀疑过作为刚加入组织不过一年的成员，为什么能那么顺利就拿到代号进入苹果酒的行动组吗？就算你的能力突出，可多得是能力比你好的人想要进到苹果酒的行动组，他那里的待遇可是最好的。”
原来是这样啊……自己从加入组织后的所有动向，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就连这次fbi对苹果酒的抓捕计划，她也早就知道了结果所以才毫无反应……
“赫赫、”男人目呲欲裂，里面的红血丝几乎爬满全部的眼白，嘴巴大声喘着粗气，用仅剩的力气对她嘶吼道：“恶、恶魔——！！！！”
“哎～真是冤枉啊。”樱桃白兰地直起腰，甜腻腻地拖长尾音道：“本来还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被琴酒发现，好让我多些嘲笑他的素材。谁知道你会那么天真，才刚拿到代号就想要抓捕苹果酒呢？我也就顺手推波助澜了一下。结果没想到你们那么没用，都布置了那么多人手却连莫兰的皮都弄不破，白白浪费了我给你们创造的机会。”
男人双眼迷离地看着虚空，嘴里用英文念念叨叨着《圣经》里驱赶恶魔的篇章。
“原来他是基督教徒吗？”樱桃白兰地挠了挠后脑勺，“毕竟我也是第一次用这种精神审讯，看来还是处理地太粗暴了。试试用催眠能不能封锁他关于我的记忆吧。”
她也没做过这种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死马当活马医吧。
等樱桃白兰地从地上审讯室的楼梯走到上面后，就看到莫兰靠墙等在一旁，擦拭自己手中的澄亮军刺。
“完事了？真难得，这次居然那么安静。”樱桃白兰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无奈道：“别说了，好像不小心把那个fbi弄疯了。”莫兰眼神复杂地看着似乎在说自己不小心买错了果汁口味一样轻描淡写的樱桃白兰地，“我一点都不想听这里面的细节，算我拜托你了，永远不要告诉你刚刚都做了什么。”
樱桃白兰地笑着道：“不过没事，我又把他治好了。”
莫兰：“……”
“就算对着fbi的老鼠也下不去手吗？”琴酒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从墙壁死角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这次的事你也插了一脚吧，樱桃白兰地。”
樱桃白兰地站在莫兰身边，侧身看向琴酒道：“‘也’是什么意思？除了fbi、cia之外，还有其他情报机构吗？”琴酒眯起眼睛，似乎在审视她是不是真的毫不知情，“真难得，居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你是想要我对你下令才愿意开口吗，琴酒？”
看着两人再次争锋相对起来，莫兰对着她使了个眼色道：“喂，你要是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
“莫兰可不能公私不分啊，我可是在正儿八经的工作呢。”樱桃白兰地看向琴酒道：“琴酒？”琴酒按下帽檐，浑身散发着低气压道：“是mi6的老鼠。这几年组织扩张太快，根基不稳，趁机混进来的老鼠越来越多。你最好有什么计划，否则，我就不得不怀疑你是故意放那些老鼠进来的了。”
樱桃白兰地眉头一挑，一步一步向琴酒逼近，“处理组织的老鼠是你的工作吧？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把失误推给我，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琴酒对着微微仰头看向自己的樱桃白兰地，身体一动不动，就像是变成了一座雕塑。
“肌肉都下意识害怕地摆出了战斗的准备，却还想在我面前做模做样～”樱桃白兰地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声音轻飘飘道：“呼吸频率变了噢。是被我说中了吗？”
莫兰皱着眉头也走了过来，开口解围道：“樱桃白兰地，那个fbi你准备怎么办？”
樱桃白兰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琴酒，转过身，披在肩上的白色大衣外套在空中带起一道弧度，在琴酒眼里就像是毒蛇在对着自己摆尾。
“我会制造机会让他被自己的fbi同伴救回去。一个疯了的fbi卧底，想必足够敲打那些不安分的老鼠了。剩下的事，莫兰就不用管了，我另外有任务要交给你。”
樱桃白兰地停下脚步，侧过头对着琴酒笑眯眯道：“至于琴酒……既然已经看清了局势就乖一点，学着对我摇摇尾巴怎么样，不然我就真的把你派去中东了噢。”
待少女离开后，莫兰稍显担忧地看向眼神阴沉的琴酒，“琴酒老师……”琴酒转身对着莫兰道：“苹果酒，看好樱桃白兰地，她在组织里只信任你一个人。我有不好的预感。”
虽然莫兰对琴酒对她只信任自己一个人这种形容感到恶心，但还是点头道：“琴酒老师，我知道了。”
琴酒没再继续说什么，沉着脸离开。
樱桃白兰地，都到了如今的位置你到底还想要做什么？替代那位先生成为组织真正的大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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