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从善如流
车在华盛广场路旁停下，宋清姝远望窗外景色，神情有些冷淡，她没下车，古昭也没说话。
华盛广场旁边就是有名的商业街，跨过高楼大厦的另一侧是住宅区和学校。
几年过去，云京一中的高中部与初中部彻底进行了分割，高中部留在老校区，初中部搬迁至华盛区，校址进行了重修与扩建。
今天是周四下午五点多，人流从十字路口汹涌奔流而来又向四周扩散，人群里有许多穿着云京一中校服的少年少女，模样稚嫩，他们三五成群结伴而行，说笑打闹，看得旁边的路人都露出羡慕的模样。
宋清姝收回目光，转头回看古昭。
男人微微侧身，头向她这边轻轻歪，他盯着她，目光平静里闪着星星光点，宋清姝与他对视，他却缓缓垂下了眼眸。
她假装看不懂那眼神，毕竟一段感情里来回推拉才有意思。
拿起包，解开安全带，宋清姝推门下车，“谢谢你啊，古昭，总是麻烦你，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笑容落落大方，眼神清亮温柔，态度疏离有礼，叫人挑不出差错。
不好意思麻烦你，所以请客吃饭后把欠你的情一笔勾销吧。
她招手再见，逆着人流走远。
古昭坐在车里没有动，紧紧握住方向盘，良久，他手伸进西装口袋拿出亮色纸包裹的糖果，拆开，放入嘴中。
青苹果的味道。
从华盛广场穿过路口就是住宅区，宋清姝在人群里格外亮眼，她在恋综开播前期就上了好几次微博高位热搜，后来又凭着黑营销把这张脸推送到数个媒体平台上。
人群中有人认出来她，不为奇怪。
不过到底网络和现实世界有差，虽然有人拿着手机悄悄偷拍她，但到底没做些其他事情。
华盛区是最近几年的快速发展区，房价高昂，华盛广场后侧的住宅区更是翘楚，其中盛华苑位于住宅区的中心地带。
宋清姝每次来这里都会感叹，宋恒真是命好，一辈子到处创业，时起时落，但手里拿的永远是东山再起的戏码，盛华苑的招标投资就是他前几年打的一个漂亮翻身仗。
人脸识别，宋清姝进入盛华苑，左转第一座别墅，输入密码推开门，院里站着她的母亲赵想想。
女人真在浇花，衣着休闲，岁月改变了她年轻的容颜，却赋予她时间沉淀的知性、雍容，她听见推门声，停住手上的动作往宋清姝这边轻瞥，然后放下洒水壶，转身走进别墅。
宋清姝皱眉跟着女人往里走，“宋恒说你生病了，我回来看你，现在看来你没事。”
踏过石子小路走上阶梯，进门就看见一个中年大腹便便男子坐在沙发上，手里的烟灰抖在烟灰缸里，他听声音转头看见妻子身后的宋清姝，双眉紧蹙。
宋佳妤在沙发另一侧正襟危坐。
宋清姝挑眉，赵想想坐下她也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果盘，浑身放松窝缩在沙发上。
男人看着旁边的宋清姝，把烟戳进烟灰缸中，弓着的背直起，质问：“回家都不向你爸你妈问好吗？”
“爸、妈，下午好吃午饭了没？”她从善如流。
没人回话。
她耸肩，继续吃起水果，又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打开电视，黑屏亮起，宋清姝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中间是一个暂停键。
愣了一下，她点击播放，神态自若。
客厅里气氛很压抑，但宋清姝却很自然地坐在沙发上看自己的恋爱综艺吃着水果，丝毫不管身旁其他三个人，姿态惬意。
宋恒爆发了。
“宋清姝！你眼里还有我这爸和你妈妈吗？你就是要和我们死犟！”
赵想想也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电视里的宋清姝和他们对面的宋清姝同时出声：“你们好。”
“我又没瞎，当然能看见你们。”
宋恒被气的太阳穴直抽抽，他这个女儿好似生下来就是让他生气的，一点都不省心，最会装模作样。
“别给我说这些没用的，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为什么要上这个什么恋爱综艺，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样子！你看看你现在网上的名声！你不丢脸我和你妈都丢脸呢！”
宋清姝很平静地看向她身旁的女人，“妈，你觉得我给你丢脸了？我不杀人放火、作奸犯科，我有什么好丢脸的。”
“而且，你们不是希望我找男朋友的嘛，恋爱综艺就是个好平台啊。”
宋恒气笑了，他拿起手机点开一个视频，把声音调到最大。
视频里真人出镜调侃宋清姝是个愚蠢绿茶、三流货色，美得没有脑子，装天才钢琴家翻车等等。
“你这样……”
宋恒还没说完，宋清姝就打断了他，她抬头看着高举着手机暴怒模样的宋恒，点点头表示了解自己的处境，然后开口：“所以呢？你们觉得我就是网上这种人？”
宋清姝说完就觉好笑，因为宋恒和赵想想脸上露出片刻迟疑后讽刺地看了她一眼。
宋清姝从小到大确实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人，她不是个乖孩子，因为长相，从小身边的狂蜂浪蝶也多。
宋恒沉声：“我不谈你的私人生活问题，我问你，你都被钢琴协会封杀了还……”
清脆响亮的玻璃碎裂声，宋恒一下子止住了声。
宋清姝摔了水果盘，她看着男人皱眉冷声：“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我是自己主动退出的。”
“钢琴协会？举办各种各样荒唐的比赛，拉帮结派、谋取利益、交换资源，里面的‘优秀评委’连怎么读谱都不懂，他们有什么资格评判我？”
“钱群？也不过是一只被金钱喂养长大最后翻不了身的肥猪罢了。”
她站起身，客厅里的三人沉默地看着她，宋清姝上楼进了房间。
宋清姝坐在书桌前写谱，身后传来敲门声，是赵想想。
“姝姝，我进来了。”
宋清姝转身，从下午到晚上赵想想对她也不摆脸色了。
她问：“怎么了，母亲？”
母亲，是宋清姝在最平和时能说出对他们最亲近的称呼。
赵想想坐在了宋清姝身旁，她扫视整个房间，十分简约，属于宋清姝的东西很少。
她不经常回来。
宋清姝从小就和他们分开被留在小城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他们很少回去，后来宋恒做生意成功了才被带到他们身边，那时候她已经十二岁了，性格顽劣、不服从管教，动不动就对着他们大吵大闹要回家，甚至经常和小她一岁的宋佳妤动手打架，宋佳妤经常被打哭。
宋清姝该上初中了，但宋恒当时并没在云京市站稳脚跟，以他的能力，他只能把宋清姝送去远郊的一所普通初中，宋清姝第一次有了三年住宿生活。
从十二岁到十五岁，她越来越顽劣，怎么疯怎么来，钢琴课不上去混网吧，住宿和同学打架，放假不回家等等。
宋恒和赵想想很是头疼。
中考压着她补习，考了个马马虎虎的成绩，想着孩子再差也不能放弃，宋恒花大价钱把她送进了云京一中。
又考虑到一些其他因素，宋恒给她在学校旁边置办了一间公寓，宋清姝独自生活。
高考结束，她考入南安音乐学院，公寓里留的东西也很少，之后就是六年国外留学生活。
宋恒短短几年落败又再起，他们搬到了盛华苑，宋清姝的屋子挨在宋佳妤旁边，她的屋子里只有些简单的装饰品，还是宋佳妤回了趟小城带了些其他的东西才不像个空房。
宋清姝回国后也很少出现在家里，最开始她早出晚归，他们与她没什么话说，就像陌生人，直到后来因为钢琴工作事件暴发冲突，宋清姝和他们俩大吵了一架，他们的距离感才削弱。
好像他们天生只能如此相处。
赵想想把视线投到宋清姝脸上，都说女若父，子肖母，可是宋清姝像她更多些。
她放软声：“姝姝，再怎么说，钢琴协会在音乐圈也有很大影响，你说退出，他们直接对你进行封杀。我知道你想好好谈钢琴，所以妈妈给你找了私人钢琴老师的工作，你可以一边教学生一边弹钢琴，或者你可以……”
“可以什么？出国？”宋清姝停住手中的铅笔，在乐谱纸上画了一条长长的横线。
“我弹钢琴的最初目的就是希望我能站在演奏舞台上。”
她松开手中铅笔，笑得有些无奈。
傍晚，和陈软软通过话后宋清姝关上电脑准备休息，明天有广告拍摄工作。
她扫到床上的包，想起了那封属于宋佳妤的信，拿在手里正准备去出门送还，宋佳妤敲门了。
两人站在门口，宋清姝直视宋佳妤的眼睛，对方有些局促地低头，她嗤笑一声问：“找我干嘛？”
这是今天她们说的第一句话。
她侧身坐回了屋内的沙发上，把信放在一旁。
宋佳妤着实很不会调节气氛，她直愣愣地呆了呆，然后沉默坐到宋清姝身旁拿出手机，“云京大学的一个新闻系的师兄和我关系不错，他现在在星耀传媒工作，我知道《甜度爱恋》是由星耀传媒承办的就去向他咨询了些东西，各种资料和重要人的联系电话我都汇总到一个文件里，我发给你了。”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我还可以帮你找其他人……”
她低头看着手机，用手指翻屏，有些絮絮叨叨。
宋清姝一时间有些恍惚，她低头就能看见宋清黛手机上满屏的聊天记录，密密麻麻的字，她道：“宋佳妤，这些事我自己会解决，你好好读书就行了，我不用你管。”
女孩到肩的短发，依旧稚嫩的脸，宋清姝好像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她看着宋佳妤不耐烦地在她耳边念叨。
她会嗤笑一声说：“宋佳妤，你好好读书就行了，我的事不用你管。”她总能用这句话把对方哽住，然后转身就走。
但现在，就在刚刚说完的瞬间，宋佳妤抬头道：“你是我姐姐，你的事我自然要管。”
宋清姝偏头，有些无措地躲过她的目光，站起身拿过放在一旁的信塞到宋佳妤手里，“你的信，我要休息了，你早点睡吧。”
宋佳妤接过信，她翻过信封的另一面，露出微微错愕的表情，然后呆呆地怔愣住。
“何宇？”
云京机场，段景瑞站在航站楼出口等待，手里捧着一大捧鲜花，古昭站在他身旁面无表情举着牌子“欢迎何宇大帅哥回归！”。
一旁的过路人把视线扫过两人的脸，有些惊异地和身旁的人感叹，什么大帅哥才能站在这两人身旁。
此刻，一个身着风衣的男子从出口走出，他带着金丝眼睛，五官并不突出，但浑身气质温润舒服，看起来风度翩翩。
他看见了段景瑞和古昭，步伐加快向他们走去。
“好久不见！朋友们！”
“走，今天晚上我们三不醉不归！”段景瑞把花猛塞到男人手中。
“古昭喝酒？”何宇看向古昭有些疑惑。
“他喝一点点，我们俩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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