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谈心

　　牛车里晏殊跟婉儿都拿着书在看，这个时候婉儿不知该跟爹爹说些什么，而晏殊也在思考跟婉儿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婉儿…”晏殊看书时候有些心不在焉，这个时候他这个爹爹还没有婉儿沉得住气，可是谁叫他是爹爹呢…哪有不为孩子考虑的爹爹…这是他的头生女，定然要多关心考虑一些，况且…她也比弟弟妹妹们可怜些，小时候就没了娘。

　　“嗯？爹爹。”婉儿从书本里抬起头来看着晏殊，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知道爹爹肯定要跟她说官家的事，可是婉儿什么都明白，她其实对赵祯无感的，更何况根本不可能入宫，最少她也清楚这对她爹爹意味着什么。

　　“爹爹在你出生的时候是第一次做爹爹，那时候看见襁褓之中小小的你，你知道吗，爹爹第一次抱你的手都是颤抖的…”晏殊带着回忆的眼神，笑着说：“你那时候就不爱哭，很乖，在奶娘怀里吃了睡睡了吃…你阿娘就说，咱们的婉儿真是会孝顺的孩子，出生就这样乖巧，是我们的福气…”

　　“儿已经记不住阿娘的样子了…阿娘走的早…翁翁跟婆婆也走的早…就连奶娘也走的早…婉儿觉得自己只有爹爹…”婉儿那日在思静那就觉得有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真的很幸福…更何况思静的阿娘奶娘都在她身边陪着她…思静让婉儿感觉羡慕不已…

　　“爹爹对你也总比弟弟妹妹更多的关爱…爹爹想做一个好爹爹，不过爹爹也是第一次做爹爹…有时候也有些迷惘，有时候也有些不知所措…”晏殊轻声细语看着婉儿慢慢地说，这一路他有的是时间跟女儿聊，爷儿俩也定会有聊不完的话题…晏殊觉得自己跟婉儿简直就是同病相怜。

　　“儿省得的…”婉儿擦了擦眼泪，在爹爹面前哭虽然不丑，但是她也马上是个大姑娘了，就不要动不动就抹眼泪，况且依照大宋的律法她都是可以成婚的年纪，连孟氏最近也在琢磨她的婚事，还好爹爹一锤定音，再不让孟氏插手，这是元宵节她得到的最好的礼物，孟氏被晏殊警告了，不要再插手自己的婚事，木桃来告诉自己的时候，她简直要蹦起来欢呼。

　　“官家的心思还不稳定，况且他也不过是个还未成熟的孩子，现今大娘娘又把持朝政，他就更难…只是…官家最近这样爹爹也摸不透他的想法，那也就只能给你抓紧定亲才是正事…最少爹爹是不愿你入宫的…”晏殊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窗户的缝，其实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婉儿，他虽说并未说谎，只是对自己跟婉儿都存了一丢丢，真的只是一丢丢私心。

　　“儿本就不愿入宫，也不会入宫，且不说旁的，儿入宫对爹爹就是不公，儿不愿做那不孝之人。”婉儿说的时候坚定的看着晏殊，虽然前几日她还有些幻想，今日这样，幻想就全都破灭了，看着官家的样子，再想着京中的一些传闻，她更铁了心。

　　“那郭后…不是好相与之人，官家大婚几年宫中宫人娘子并无所出，你想想，其中缘由也不能简单了。官家不喜郭氏，也无奈的很。郭氏不生，旁的娘子也不生…爹爹的婉儿性子耿直，真的不适合那宫中的生活。”晏殊这会子也转过眼来看着婉儿，这个女儿懂他，他也懂这个女儿，把入宫的事情晓之以理，婉儿也会明白他的一片苦心吧。

　　“爹爹，大娘娘为何会喜欢那郭氏？”婉儿不解，郭氏出身高门嫡女，大娘娘钦定皇后的不二人选，听说面容也还算姣好。

　　“那郭氏身后的背景，是咱们所不能企及的…大娘娘选她不是全无道理，对前朝功勋也是一颗定心丸。今上当时就不愿意，怎耐大娘娘一意孤行的选郭氏，今上没有亲政，话语上也没什么权利。”晏殊说起来也很无奈，赵祯选后之时看上更为美貌的张氏，不过刘娥一句话，就定了郭氏，连小娘娘都不敢再多言语选后…

　　“官家选的是自己不喜欢的，官家在这方面都无奈…可见…不过，大娘娘对自己的儿子都这样，肯定是弥补当年自己出身的不足这样的遗憾…”婉儿听爹爹这样一说，也是唏嘘不已。

　　“大娘娘的出身低微，不过仗着先帝的宠爱罢了…其实…她也并不是…”晏殊想了想，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婉儿，这样的事连官家都不晓得，自己还是把知道的那些个烂在肚子里吧。

　　“她也并不是什么？！”婉儿看着晏殊不解的问。

　　“就像你所说，她也并不是喜欢郭氏，只是觉得选郭氏就算弥补了自己当年的不足，郭氏的出身群臣是丝毫不敢置喙的。”晏殊低下头，自己说着都笑了。

　　“其实有些传言也未必是真，那日官家带着苗娘子出宫玩，儿见那苗娘子，胖嘟嘟的小脸，哪像外面传说的，官家只喜欢瘦的女子。”婉儿摇摇头。苗娘子虽说不算极美之人，却是真的可爱，就像那花，不是高冷的牡丹，而是那蔷薇罢了。

　　“苗娘子比你年纪还要小些，不过是官家乳母的女儿，近水楼台罢了…她那出身，大娘娘是不担心的，最少她还不如曹家二姐儿的呢，曹家二姐儿也是难得的人选，不过许了门当户对的高家做嫡长子的大娘子也不算低嫁。”晏殊想起了曹思静的姐姐，曹思雯。前些日子已经下了帖子，自己是不能去喝喜酒了，孟氏到时候要是没生或者出了月子应该是定会去的。

　　“思静就命苦了，她翁翁给她定的那李家…专注休仙，跟她弟弟一个心性！思静常常也为此苦恼不已。”婉儿觉得思静在这方面还是可怜的…

　　晏殊摇了摇头，也是无奈，这曹三姑娘还真的执拗，翁翁选的那个夫婿，她曹家现今有一百种一千种方法不让这婚事成，却是这三姑娘执意要承认这门亲事，要嫁过去，虽说可以过些年再嫁，只是嫁过去之后这一生…或许还不如寻常百姓家的女子。

　　“爹爹，不过思静有次跟我说的话儿觉得挺有道理的。”婉儿想起了思静那日跟她说的。

　　“嗯？”晏殊被她吊起了兴趣，不知道她们这闺中的女儿们会说些什么大道理，婉儿还觉得有道理。

　　“思静说：人在哪过的好与不好，要看自己的心境，不是看外界的环境。好环境也有悲观之人；差环境也有乐观之人。”婉儿笑着把这话说完，晏殊也笑了。

　　“不得不说，这曹三姑娘确实是性格开朗之人。”晏殊听完也很是震惊，三姑娘这小小年纪，说的这话是他这中年男子都不一定能做到的…

　　“儿也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婉儿说道。

　　“婉儿，爹爹会在今年的登科之人里给你选夫婿，若是都被人抢了那就明年，爹爹也要去做那榜下捉婿的丈人了！”晏殊觉得婉儿喜欢文章写的好的人，榜下捉婿是最合适不过了。

　　“爹爹！”婉儿有些不好意思了，又接着说：“放榜那日爹爹就那么肯定能回来，能来及抢？儿也并不觉得这榜下捉婿多光彩…爹爹还是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刚才爹爹跟官家也说了这个打算，最少官家知道了爹爹的心意，也是不会为难你的了吧…”晏殊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都没底，不过他觉得最少看在他的面子上，官家是不会强扭的。

　　“爹爹！”婉儿知道爹爹为了自己，已经佛了官家的心意了。

　　“如若你真的喜欢官家，真的愿意入宫，大可告诉爹爹，爹爹也可捞一个爵位，省的自己再去努力了！”晏殊开起了玩笑。

　　“爹爹！”婉儿佯装生气，拿书挡着脸，其实是不好意思了，不过她现在是真的一丝一毫的心思进宫，就连对那气度不凡的官家，也觉得不过就是个皮囊，不喜欢！她要的是有趣的灵魂！

　　“好，好，咱们再不提了，不提了。”晏殊笑呵呵的说，爷儿俩把话说开了，并不再觉得有什么心事，人也轻松了许多。

　　“爹爹，婉儿也想跟着范先生去应天府书院上学，婉儿顶着弟弟的名号去，每日穿男装，可行？”婉儿一脸期盼的看着晏殊。

　　“这个…容爹爹考虑考虑，到了应天府再跟范先生说一说吧…”晏殊没想到婉儿要去书院念书。

　　“那日听思静说，她哥哥这次被家中赶来应天府书院了。”婉儿突然想起了曹大哥儿。

　　“那曹家大哥儿，骑马射箭狩猎倒是没人能赢得了他，念书…”晏殊摇了摇头。

　　“她家那弟弟也是一味追求修仙，听说曹伯伯一提到这两子都是摇头，一提到这两个女儿都是一脸骄傲。”婉儿想起那日思静说她爹爹对几个孩子的评价。

　　“爹爹对你也是一脸骄傲啊，我晏殊的女儿那也是这个！”晏殊说着竖起了大拇指，他心里这个嫡长女也是让他觉得极棒的！

　　“爹爹就是那王婆…”婉儿拿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老爷！”一个随从忙上前来骑着马在窗户旁边说：“有人求见！说是曹府的公子！”

　　“哦？”晏殊让车夫停了下来，准备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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