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和事佬

　　赵祯把晏殊扶了起来，说道：“哪有什么…先生何苦见外。”

　　“臣也有一些猜测，既然官家看重臣家…臣还有个不情之请…”晏殊跪着不起。

　　“先生好好说便是，何苦又跪着。”赵祯叹气，听着晏殊这话，感觉事情不妙呢。

　　“臣听闻官家欲认婉儿做妹子，臣女资质愚钝，定是不能堪认…趁着她母亲热孝…臣给她已定了人家！不日也就带她去应天府等人…”大宋有个规矩，父母亲出殡前是可以热孝在身先定下来亲事，但是要婉儿一身孝出嫁晏殊又做不到，所以他也只是匡的官家…官家的做法只是私心，并不合适，且惹怒了大娘娘…晏殊必须处理好这事，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会搭进去他的长女跟整个晏家的。

　　“热孝嫁人…”赵祯的脑子翁的一下…他知道，热孝在身即使是皇命也不能逼她嫁人，她必须一身孝出嫁…还得在夫家守三年…晏殊这对婉儿也太残忍了…对自己更是…自己从未跟晏殊说过心仪婉儿，他总觉得时机不成熟，他跟先生开不了口…这下晏殊的话让他更不能开口…

　　“臣再次拜谢官家！臣告退！”晏殊老泪纵横，这失去第二任妻子…让他感觉自己…又老了太多。

　　晏殊去了官家那里之后又去了大娘娘那…大娘娘虽恼他，不过还是叫他来了，她觉得晏殊是来兴师问罪的？他敢！仗着官家的宠爱就来兴师问罪，自己看他如何应对！自己自有办法，定能让他后悔来这！

　　“臣晏殊…拜见大娘娘…”晏殊进门后行大礼。

　　“嗯。”刘娥也没叫他起来，却应了一声。

　　“臣是来请罪的…”晏殊觉得大娘娘不叫她起来更好，他更好发挥。

　　“哦？听闻你家…”刘娥看着趴在地上的晏殊。

　　“是…臣痛失爱妻…臣却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来请罪！”晏殊态度不能再诚恳再低了…刘娥在大宋的朝堂纵横那么些年，姿态不低刘娥岂能绕过他，他若是真的被刘娥针锋相对了，那就离灭族不远了，这个时候抱赵祯的大腿也没用，就必须把这个事给解决了…远离是最好的选择…本来富弼那事是触及自己底线，只是现今看来…貌似这件事更严重一些，自己开始权衡轻重出错了…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控制的范围。

　　“哦？”刘娥吊着嗓子斜着眼看他。

　　“大娘娘，臣在热孝期给长女定下了应天府的人家…臣对近来…的事情略有耳闻，臣若因为小女而官家母子离心，臣死都抵不过这个罪过，臣请大娘娘息怒！赐臣死罪！”晏殊已经趴在地上了，已经不能再低了…

　　“哎！”刘娥叹了口气，晏殊这样…自己再坚持到底显得自己咄咄逼人，晏殊这样也对…最少官家再因他家跟自己过不去…谁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臣女资质鄙陋…却是臣与发妻唯一的孩子…臣没有好好管教…臣有愧！”晏殊趴在地上低声抽泣。

　　“起吧…赐坐！”刘娥对任守忠说道。

　　晏殊哭的有些起不来…任守忠忙喊来几个小黄门给扶了起来，晏殊坐在椅子上擦拭着眼泪。

　　“其实…吾何尝不喜欢婉儿…叫婉儿对不对？美丽、聪慧、贤惠、心灵手巧…只是官家不能被太美丽的女子迷惑…且…官家已经动了废后的心思…帝后是国之根本…岂能因为喜好而随意更替！”刘娥诉说着自己的无奈。

　　晏殊一听废后，吓的腿都软了…本来以为只是想婉儿进宫…怎的现在都有废后一说了…晏殊又跪了下去。

　　“大娘娘，臣这就回家给她打死！”晏殊趴在地上。

　　“也没那么严重…你若是回去给婉儿…那官家那…你是没法交代的…”刘娥顾虑的还是赵祯，给他上套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这个度要把握好。母子二人已经闹的很僵了，晏殊这次回来也算一个契机…若是晏殊能让她母子二人回归正常…那她有何不能放过他们的呢…她也是为了先皇…为了先皇交给她的江山…为了先皇的托孤…她…没有后人…也要为自己以后刘氏一族留些后路，若是以后官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若是以后她去见先皇了…最少…最少她也能交代清楚啊，刘娥继续说：“任守忠，给知州扶起来吧，跪久了还怎么走路。”

　　任守忠无奈，又带着两个小黄门去给晏殊扶了坐起来。

　　“谢大娘娘…”晏殊这回没有擦眼泪，而是擦额头，刚才说到废后…说到要打死自己的女儿…他是真被吓着了。

　　“这事啊，吾也跟你摊开了说，官家那还要靠你去教导，毕竟你是他的先生…”刘娥的意思是让晏殊做个中间人，让他们母子和好如初。

　　“臣谨记大娘娘的教诲！”晏殊忙说。

　　“吾也乏了…你去吧…”刘娥起身…摆了摆手。

　　晏殊从宫里出来时腿还有些抖，废后…这样大的事…岂能儿戏，看来官家是真的看中婉儿…没见过几面，怎能动了废后的念头，晏殊叹口气，回家还要操持明天的事，然后这几日要把官家母子关系缓和好，再带着婉儿赶紧回应天府吧，富弼就富弼吧，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样多了，最少他要保住所有人…

　　晏殊回到家中，找来婉儿关上书房的门。

　　“你跟我说时，怎没说废后一事？”晏殊皱眉问。

　　“这不都是官家生气说的吗，并没那么做啊。”婉儿觉得那都是最后官家生气时候说的了，且又没有真的废后，就是说说而已，官家不就只能拿皇后来威胁大娘娘了吗，还能有什么，大娘娘也并没有受到他的威胁不是吗。

　　“你知道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你就成魅惑君王之人，能有好下场？！御史能放过你？放过我？”晏殊低吼！

　　“这些都并非儿所愿！也都不是受儿控制的，难道爹爹来训斥儿有用吗！”婉儿心里也是委屈，她也不想掺合赵祯母子，不知怎的就得罪了大娘娘。

　　“哎！”晏殊气的手捶桌子叹气。

　　“儿只是觉得富六郎挺好，爹爹就急吼吼的把儿送回京城，这接下来一连串的事情，爹爹又觉得这比儿看上富弼更危险了，这又要带儿走，又答应了富弼，爹爹…”婉儿说着眼泪直往下掉，她就不委屈了？她做错什么了？一开始大娘娘差点就不叫她跟爹爹再回京城了，这次她又做错什么了，要给自己跟爹爹都没脸，让她去给侯爷做妾！刘娥自己什么出身，那真正该做大娘娘的人，那个温柔的李顺容…还在守皇陵呢！

　　“爹爹考虑不周…我儿受屈了。”晏殊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他…今日腿一直软。晏殊靠着椅子，说：“大娘娘给爹爹一件差事…让她跟官家和解…爹爹做完这事再带你们去应天府…以后爹爹也不准备回京了。”

　　“爹爹…孟大娘子一开始跟儿说了一个绝对的秘密，说知道这个关键时候或许能救自己一命，可是儿自从知道这个秘密之后，并不敢说…儿也没觉得能救命。”婉儿想起那日见着的李顺容。

　　“嗯？”晏殊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李顺容…”婉儿提醒道。

　　晏殊吓的从椅子上蹦了下来，捂住婉儿的嘴，低声吼：“你还要不要命了？！”

　　“儿跟官家去皇陵时，见过她，她很喜欢儿，且慈眉善目的是个心善的女子，眉眼也跟官家很像。”婉儿小声的说。

　　“这个不能说啊…”晏殊压抑着自己的不安。

　　“儿没说。”婉儿说道。

　　“一定不要说！搞不好会被灭族的！”晏殊知道也不敢说啊，以前宫里知道的老人大都不在了…且李家家世低微，现今也没留下什么人，那李氏不过是刘娥以前的婢女罢了，先皇都认定了刘娥做托孤之人，他们还能说什么！要说宫里现今知道这些的，不外乎奶娘跟任守忠了，他们是绝对不会说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官家都不知道，一直当刘娥是亲生母亲，其实刘娥并不疼爱官家，相较而言…要求还是非常严格的。

　　“既然爹爹跟大娘子都知道，旁的肯定也有人知道！官家以后肯定也会知道！”婉儿觉得，刘娥的好日子不多了。

　　“生恩不如养恩！”晏殊反驳。

　　“养恩？官家说小娘娘都比大娘娘更疼爱他。”婉儿不服气，自己就是最喜欢自己的母亲，即使她早已不在了。

　　“且记住，不能说！”晏殊低吼。

　　“儿知道。”婉儿那日本想说的，后来权衡了下，不也没说吗。

　　“你还有什么没有告知爹爹的么？”晏殊问。

　　“没了，就这些。”婉儿叹气。

　　“好，你去吧…那个富弼…爹爹也是很矛盾，爹爹自然想你能找个如意郎君，如自己心意的。只是…他若…一直没有功名该如何？”晏殊问。

　　“儿等着就是。”婉儿嘀咕道。

　　“你还有几个三年能等？”晏殊问。

　　“爹爹，你总不能出尔反尔吧，昨日都那样跟富弼说了。”婉儿跺脚。

　　“爹爹…哎！”晏殊深呼吸再出气。

　　婉儿生气了…也没跟晏殊告辞就直接走了，晏殊还真没见她这样过，那个富弼不也就那样吗，怎的就那么合自己女儿的心意。

　　婉儿准备回到自己房间，这些日子真的是太累太累…她今夜还要守最后一夜，这会子只要去休息一会就好。婉儿想着爹爹的话，富弼那到底算什么，想来想去，是不是爹爹就是故意这样一说，再者也没真的叫自己热孝嫁过去，爹爹还是…哎！

　　婉儿回到自己的寝室，和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大娘娘叫爹爹给她跟官家那做个和事佬，难道她知道自己过份了？所以才会这样？官家从小不敢忤逆大娘娘，可见刘娥对他有多严。

　　到了晚上婉儿才起来去守夜，今夜是最后一夜，自己跟居厚都在这，富弼也来了。

　　“你怎么来了，回去休息吧，爹爹都没来。”婉儿到他旁边推了他一把。

　　“我…不是知州…我觉得那我就该来守。”富弼认死理，他觉得晏殊既然昨日让他磕头，算是答应了他跟婉儿，那他这个女婿…不就该来守着的吗，就算是陪着婉儿也该来的啊。

　　“爹爹这样说…其实…哎！若是三年后…我们该怎么办？！”婉儿跟他低声说，居厚看上去似乎已经跪在那里睡着了，小家伙真可怜…年纪虽小…却心里那股子劲很坚挺，自己总给自己放个大人，总觉得自己是家里的长男，就必须如此，就该如此，如此才对。其实居厚跟富弼挺像的，那股子轴劲就挺像的…

　　“我不会叫你失望的，不会叫知州失望的。”富弼从袖子里掏出手来，握住婉儿的手。

　　“母亲还在前面呢！”婉儿欲抽出手来，富弼又握得更紧了些。

　　“母亲会同意的，她肯定也是觉得我说的对，你放心吧，我会为了你努力的。”富弼坚定的看着婉儿。

　　“你要知道，爹爹不会真的叫我热孝嫁过去，他只是为了旁的事在给自己找退路，这样委屈你，我…”婉儿心里替富弼明不平，她总觉得爹爹这样对富弼不公平，却是对自己女儿的一种私心上的保护罢了，刚才去跟爹爹说着说着还生气了，她又是心疼富弼，又觉得爹爹做的是为了她。

　　“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只要把你嫁给我，总比我见你一面都难的好，那日你的马车我不能拦，拦了也没见着，你都不知道我那时候的心情。”富弼感慨。

　　“我那时在车上，你都不知道我那时候的心情！”婉儿故意回怼，富弼跟她都笑了起来，后来发现好像在孟氏的棺材前面这样不合适，又忙捂住了嘴巴。

　　“长姐，你跟富哥哥说什么呢？”居厚揉了揉眼睛，自己怎么睡着了，这是陪母亲最后一夜了，自己就不能这样了…

　　“跟哥哥没说什么…你困了，回去休息会吧，给自己累狠了，母亲看见会心疼的。”婉儿一脸心疼的看着居厚。

　　“不碍事！”居厚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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