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李顺容

　　赵祯都开口了，婉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忙说：“那今日婉儿不去哪了，给六哥做身衣裳吧？”

　　“自然不行的，刚跟大娘娘说了，我今日去皇陵…”赵祯忙说：“去看过爹爹…我再带你去果子园，咱们晚上再回来。”

　　“真的啊！”婉儿还是有些期待的，因为只供內宫，连宗亲都只有进宫才能讨要一二，在外面是被传的很高品相。

　　“自然是真的，其实还真想带你在那过夜…就是没有理由，怕大娘娘多疑，再去了…咱们就难堪了。走吧，大娘娘没留我吃早饭，咱们去吃了。”赵祯上前牵着婉儿的袖子，往书房走去。

　　“还要从这过去吗？”婉儿指了指那么多书的书架。

　　“可以从门外走，我怕…被人看见，这样有些许复杂…却安全许多。”赵祯都不敢轻易回头看她，今日张茂则给她打扮一番…甚是让人喜欢。

　　赵祯其实是有着比同龄人更多的考虑的，只是这些在刘娥看来还是幼稚…赵祯的心思藏的再深…她还是能看得出来，今日赵祯来的时候脸上有着兴奋跟激动…只是他掩藏的已经很好了，刘娥试图留他吃饭，赵祯却开始为难起来，刘娥就顺水推舟的让他回去了。

　　“守中，官家今日与往常不一样，似乎有什么高兴的事？”刘娥饭毕，漱口之后问。

　　“大娘娘同意让他出去玩一日…怎能不高兴。”任守中没觉得有何不同。

　　“不一样…”刘娥细细回想，赵祯似乎在忍着高兴…

　　“兴许有什么小孩儿家值得高兴的事情…”任守忠笑着回答。

　　“也许吧…”刘娥拿帕子擦擦嘴，转脸说：“你去问问…今日带哪个娘子去皇陵啊？”

　　“奴刚叫人问过了…”任守忠上前说道：“今日官家就是自己一人去。”

　　“自己？”刘娥摇了摇头：“自己去皇陵还要天黑才回来…哪就能呆这么久了。”

　　“旁边不是果园子吗，肯定是去散散心，这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官家毕竟还是个孩子…”任守忠忙解释。

　　“吾知道他肯定要去果园子…只是没带娘子出去…这不合他的作风啊。”刘娥也没再纠结，站了起来说：“回来去果园子里问一问便知。”

　　赵祯带着婉儿吃了早饭，又特意安排了软轿来殿里接，赵祯的软轿空间也不算小，他早已跟婉儿说了，坐进去之后不要掀窗说话，等到了宫外进了马车就好。

　　“还习惯吗？”赵祯以前都是骑马去的，带着受伤的婉儿，更何况婉儿也不能抛头露面，就选的马车，马车出了宫城之后赵祯才略略放心。

　　“嗯，跟着六哥，什么都是最好的…有些…”婉儿在旁边坐着，手里还拿着《九章算术》，虽然说的是嗯…可是后面说的话似乎又是说不习惯，哪能习惯的了啊…这样的情况搁谁谁也不能习惯了。

　　“你…值得最好的啊。”赵祯转脸看着她，笑的很灿烂，没想到赵祯出了宫也这样开心，没了官家的架子…露出一对平时看不见的小虎牙，没得增添几分可爱，没了帝王的庄严。

　　“六哥，你看这个…”婉儿因为不想离他太近，就把书递给赵祯。

　　“今有圆材，埋在壁中，不知大小以锯锯之，深一寸，锯道长一尺，间径几何？”赵祯看着婉儿递来的那一面，念完题目之后也沉默了…看着认真的样子，似乎是在思考，他用手在书上空着画了画，最后还是放弃了：“现在没有笔跟纸，六哥也是无能为力…等一会午饭时候，我带你去木屋里做这题，可好？”

　　“嗯，以前看的书都是有答案在上面的…我都反过来推…冷不丁的这样看，还真不懂…有些难。”婉儿难为情的样子。

　　赵祯没有接话，他似乎觉得自己又听见关于那个男子的消息了…叹了口气，也换了话题：“一会我先去看爹爹…你先去园子里等我…还是在车上等我？”

　　“都行啊。”婉儿觉得没啥区别啊。

　　“我一会在皇陵那里下车，自会有人送你去园子。”赵祯掀开一点帘子看外面，似乎真的要到了。

　　“还是等六哥一起吧，我在车上看看旁的书…我自己去了那里我别扭。”婉儿现在生怕一个人，她要是遇见个大娘娘跟皇后的…小命就没了。

　　“那…你也来皇陵里面吧…那边是太妃们住所…你送些吃食过去。”赵祯每次来都按大娘娘的惯例，让旁人送些吃食来，他从不自己去，总觉得以前常见面的那些长辈…大娘娘不让她们在宫里住…有些不落忍，现在皇陵里住的太妃也就李顺容跟吴才人了…大都走了…

　　“我…我吗？”婉儿有些怕。

　　“怎么了？里面的太妃也就两位，你去送了就走，要不七喜陪你去？”赵祯以前来也是让茹儿或者谁送去的…算是全了儿媳妇的礼仪…这次叫婉儿去…也是有私心。

　　“好。”婉儿合上手中的书，想着去见见赵祯的生母也没什么不好，刘娥再难为自己，最少自己能抱紧赵祯大腿。

　　“禀官家…到了。”六喜在下面喊。

　　赵祯牵着婉儿下了车，七喜拿着给太妃们的吃食来了，赵祯努努嘴，七喜就把盒子递给了婉儿。

　　“姑娘，这边。”七喜说。

　　“太妃们都起了吧？”婉儿拿着盒子，走的有些慢，感觉有些沉。

　　“李顺容身体不好，长年是卧床的…吴才人倒是应该起来了。”七喜慢慢走，等着婉儿，按说这都该奴才拿的，只是赵祯为了表率孝道，每次都是媳妇亲自拿进去。

　　婉儿见七喜停在一个门前，忙小声问：“到了吗？”

　　“这是李顺容的住处…吴才人的在前面。”七喜小声回答。

　　婉儿点了点头，问：“这一个盒子…送两位太妃吗？”

　　“这个你给李顺容…吴才人的一会有人送来。”七喜跟她一起小声说话。

　　“是谁在门口！”一个老妇的声音传来，有些凶…门也被打开了。

　　“嬷嬷…”七喜忙见礼。

　　“七喜公公…这位是？”嬷嬷忙换了脸色。

　　“这…”七喜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介绍婉儿。

　　“晚辈是官家新认的妹妹…官家来皇陵祭先皇…婉儿来给顺容送些官家的心意。”婉儿乖巧可爱的说。

　　“每次来的都是娘子…怎的这会？”嬷嬷不解。

　　“婉儿可以进去给顺容请安吗？”婉儿笑着问。

　　“进吧…”嬷嬷觉得难得来人…顺容见见也好。

　　婉儿跟着嬷嬷走了进去，一路上拿着盒子也是累的不行，到了门口一个年长内侍上前来接过了盒子，婉儿也弯腰行礼，内侍忙躲开了…不受她的礼。

　　“小娘子不要客气，我们都是伺候顺容的…我们顺容喜欢宫里来的女眷…所以奴才引您来…”嬷嬷做了个请的姿势，婉儿进了一个坐北朝南的房间。

　　“给顺容请安。”婉儿行了大礼。

　　“快…快给孩子扶起来，宫里来的…我哪能受你这大礼。”李顺容在床上坐了起来，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无光彩…神情看上去跟官家很像…原来官家是像母亲的。

　　嬷嬷给婉儿搬了个板凳坐在李顺容旁边…李顺容伸手拉着婉儿的手，开心都在脸上。

　　“你叫什么名字？”李顺容问。

　　“婉儿…晏婉儿。”婉儿笑的也很甜。

　　“晏…你是官家先生家的姑娘吗？”李顺容问。

　　“是…我不是娘子…官家新认了我做妹妹…顺容误会了。”婉儿一个手被李顺容握着，一个手腾空摆着。李顺容跟旁边的嬷嬷都笑了起来…

　　“顺容知道…若是娘子来了…是绝对不会给顺容行礼的。”嬷嬷忙解释。

　　婉儿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看着真的比以前只来过一次的皇后要好太多…比苗娘子俊俏还可爱…本来李顺容最喜欢苗娘子跟俞娘子…现今婉儿看着更让人欢喜。

　　“婉儿失仪了…”婉儿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乖孩子…你最懂礼数。我…见你也真的喜欢。”李顺容心中那份平静的气度就让人觉得舒服。

　　“顺容…该吃药了。刚刚小娘子新拿来的礼盒里有蜜浸的梅子，奴给顺容拿了些来。”内侍进来了，端着药跟一小碟子的梅子。

　　李顺容叹了口气，皱着眉，说：“我这也就病不起…每日都是药药药。”

　　“婉儿喂顺容喝吧。”婉儿说完站了起来，把嬷嬷刚拿起来的碗接了过来。

　　“婉儿…你可许了人家？”李顺容算是默许了，盯着婉儿笑着问。

　　“爹爹说…再留婉儿几年…未曾定…”婉儿说到这，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好的女孩儿，嫁给谁家都是福气。”李顺容喝了一口婉儿喂的药，欣然接受。

　　“顺容谬赞了…”婉儿脸一下子就红了。

　　李顺容喝完药之后，嬷嬷又把蜜浸的梅子递了上来，婉儿又接了过来说：“我来吧。”

　　“你们出去吧…我跟婉儿姑娘说说话。”李顺容对他们摆了摆手，七喜跟在他们后面也走了出去，有些担心…以前来的娘子不过两句话请个安就走了…这个婉儿在这呆许久…官家一会出来还见不到人可咋办…

　　“顺容在床上躺着每日也要人来给按摩按摩…总是不动…可怎么能好。”婉儿又给她递了个梅子。

　　“我都没想着再起来了…早些去陪先帝…挺好的。”李顺容笑着说的，只是说完还叹了口气。

　　“顺容可别这样说…以后官家的娘子们生了皇子公主的…顺容还要看看呢。”婉儿忙说。

　　“哎…”李顺容小声叹口气，点了点头，问：“官家认了你做妹子是吗？”

　　“嗯…官家让我喊六哥…”婉儿说道。

　　“官家是重情谊的…先生还好吧？你家大娘子也好？”李顺容觉得…自己儿子应该是喜欢这个姑娘的…只是是先生的女儿…所以有些为难。

　　“爹爹在应天府…我自己的母亲…在我很小就去世了…”婉儿见李顺容已经不吃梅子，就把小碟子放在一边。

　　“可怜的孩子…”李顺容又被她这话惹出眼泪来。

　　“顺容…婉儿都惹您眼泪出来了…真是该死。”婉儿自责道。

　　“没有…不怪你…我只是觉得孩子若是没了母亲…过的一定很辛苦吧。你看着就懂事。”李顺容从心理上又可怜婉儿一分。

　　“顺容…婉儿该走了…过些日子再来看您。”婉儿心里觉得时间上也差不多了，耽误久了赵祯别出来找不到自己。

　　“你也知道该走了？”赵祯从外面进来了…他已经好多年都没再见过李顺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人…只是他早就到了门口…却迟迟不见婉儿…后来六喜说…吴才人的盒子还未拿走…那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六哥儿…”李顺容吓了一跳…这可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六哥儿吗…自己一度以为此生可能真的见不到他一面了，没想到今日托婉儿的福气…自己竟见到了，李顺容也忘记了旁的，外面的都跪在地上，赵祯不愿来的…李顺容跟吴才人自己儿时就没见过几面…

　　“顺容…”赵祯行了晚辈礼，转脸看着婉儿说：“婉儿调皮，定是扰了顺容休息了…”

　　“不…碍事…婉儿姑娘人美心善…”李顺容看着赵祯，说话嘴巴是打颤的。

　　婉儿吃惊了一下，看着李顺容手在抖，能体会到她见到自己儿子却不敢认的心情，婉儿反握住她的手不免握紧了些。

　　“走吧…让顺容休息了。”赵祯看婉儿还在那坐着，这丫头真有意思…自己可不就是来接她的吗。

　　“六哥…”婉儿看了看李顺容，站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想让赵祯留一会的想法。

　　“我很喜欢她…”李顺容有些动容，从手腕间褪下来一个镯子，顺手带在婉儿手上，说：“老人家给的，别嫌弃…”

　　那个镯子成色看着就好…定是上乘佳品，婉儿忙摇头：“顺容…这是顺容的贴身之物…”

　　“孩子…咱们有缘…带着吧。”李顺容嘴巴还在抖，眼泪一直往下掉。

　　“你是不是惹顺容生气了！”赵祯就觉得自己不该进来…这个李顺容见了自己之后有些…激动。

　　“没有…没有…我真的好喜欢她。”李顺容擦着眼泪说。

　　“顺容…婉儿今日先回去了…”婉儿退后了几步，行了礼，赵祯又从门外喊人进来伺候…

　　“哎…哎…”李顺容应承着，有些恋恋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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