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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欧阳修


  晚间,富弼一直看书陪着婉儿,婉儿绣多晚他就陪多晚。

  “你怎还不睡?”婉儿终于绣好了,老远看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蔷薇花。

  “你不也没睡吗。”富弼见她绣好了,伸头过来看了一眼,说:“真好看。”

  “不要再夸啦,说了给你绣荷包!不会短了你的!”婉儿白了他一眼,把针线收好,把中衣叠好交给了富弼,说:“外衣我回应天府慢慢改,这件你先拿回去。”

  “谢过小娘子,小娘子的手艺…真叫富某开了眼。”富弼拿着中衣跟书,吹灭了婉儿旁边的灯,走回自己床边。

  “本想着今日还能洗漱一番,看来得明日了。”婉儿伸了个懒腰,合衣躺了下来。

  今日虽然行了一天的路,只是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人都有些别扭,也睡不着,婉儿躺在那小床上翻来覆去…

  “你在摊饼吗?”富弼听见声响。

  婉儿没有理他,也真的不再动。

  “睡了吗?”过了好一会,富弼问。

  婉儿虽然没睡着,却不知道他为何问,也就没敢吱声。

  “婉儿?”富弼又小声喊了一下,婉儿半天没有动静,他便以为婉儿真的睡着了,说:“今日这样累,我却睡不着呢…”

  “那你去看书啊!”婉儿半天没动,开始以为是她吵着他不能入睡,谁知道这家伙确实是睡不着。

  “看不下去,躺一会吧,有些昏昏沉沉的,你不理我,以为你睡了呢。”富弼笑了一下。

  “就你这一会喊一会喊的,咋睡!”婉儿回怼了他。

  噗嗤一下,富弼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婉儿不解。

  “我开始还以为你会让我在外面过一夜…没想到你让我共处一室,还把大床给了我…”富弼说起来心里还是甜甜的。

  “嗯,看得出来你是君子!”婉儿不知道他说这些做什么!没好气的回他。

  “其实,你对我的态度还是有变化的…”富弼心里越想越甜。

  “你就别自作多情了!赶紧睡吧。”婉儿听他这样一说,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睡吧…”富弼心里美滋滋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一早,婉儿醒来有些迷糊,坐床上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整个人还在神游。

  “你坐那愣神作甚?”富弼打着哈欠坐了起来。

  “嗯?”婉儿看了他一眼,本想大叫起来,后来一想…可不昨晚睡的一间房吗!

  “昨日见你那头,没那帽子都能散,今日我给你梳吧。”富弼走到窗前坐下,先自己给自己梳了起来。

  “你这手艺还挺娴熟。”婉儿坐在床边看他梳头。

  “家里的小厮手太糙又扎的不好,我都是自己扎的。”富弼解释道。

  “家中没有丫鬟?”婉儿不解。

  “我…不愿女子碰我…”富弼说出来觉得有些尴尬。

  “直男呢…”婉儿也笑了。

  “你来坐好…”富弼给自己整理好之后,转脸看了看婉儿。

  “不了…我自己…来吧…”婉儿满脸尴尬。

  “来吧。”富弼又邀请了一遍。

  “我…也不喜欢…跟男子离的近。”婉儿满脸的为难。

  “我知道,昨一早就见识了…”富弼笑了起来。

  “我自己来。”婉儿继续坚持。

  “你全当我是丫鬟…”富弼说完自己就先笑了,三步两步走上前拽着婉儿的袖子,婉儿是被硬拽来的。

  “随便扎一下就好。”婉儿挺直了身子,坐的有些个僵硬。

  富弼没接话,认认真真的给她盘了个发髻,再用帽子给盖住了。

  “你头发发质软,确实容易散,没有头油,还是用帽子最合适。”富弼弄好了之后准备洗漱,收拾东西吃饭走人。

  婉儿跟在他身后也没再说话,讲真,富弼这个距离…估计也就那几个弟弟才能有…旁的外男早远远的了。而且…男子梳头…还真没有过…

  两人一起下楼时,下面已经快坐满了,富弼特意挑了一个只坐了一个人的桌子坐了下来,已经没有空桌了,这也是不得已。

  “你坐这边,我在中间。”富弼指了指靠墙的位置,让婉儿坐那,自己坐中间。

  “哎。”婉儿看了眼,什么都不说坐了下去。

  “早晨吃些什么?”富弼问。

  “随便吧,出门在外,不讲究。”婉儿看着小二,对他招了招手,小二来了之后,婉儿说:“给我们俩上些早餐。”

  “二位客官想吃什么?”小二弯着腰问。

  “热的,软和些的。”富弼随口说。

  “得嘞!”小二肩头的布一摔,一溜烟没影了。

  “听着口音…这位公子是东京城的吧?”对面一位书生模样的人抬起头来看着婉儿。

  婉儿没想到会被搭讪,忙看了看富弼,富弼说:“我们是应天府的,阁下听错了。”

  “这位兄台确实是洛阳口音…这位…女公子却不像啊。”书生模样的看出来婉儿是女子了。

  “啊!”婉儿捂住了嘴,道:“话可不能乱说!”

  “其实女公子打扮上看不出来是女子,只是这样的男子有些过于秀气…有一个漏洞,欧阳就是凭借这个漏洞看出是女公子的…。”这个自称欧阳的人,一脸的姨母笑。

  “哪?”婉儿不解的问。

  那人故弄玄虚,脸对着富弼说:“让你相公告诉你吧。”

  “别胡说!”婉儿皱了眉头,瞬间不愿再跟那人说话。

  “公子想说的是耳洞?”富弼本也没有在意,只是那个人这样一说,他就又慢慢找了下细节,可见这个自称欧阳之人确实心细如发。

  “正式…僭越了…”欧阳作揖…

  婉儿恼着呢,没再接话,富弼尴尬的笑了笑。

  “某也是去应天府,投靠同乡…不知二位顺路不顺路?”欧阳又开了口。

  “不顺!”婉儿想都没想,直接怼回去。

  “打扰了…”欧阳说完也不再接话。

  路上,婉儿今早的好心情都被那个叫欧阳的给毁了,也不怎么说话,富弼跟在她身后骑马也不再说。快午时天一下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暴雨怕是躲不过了…

  “呀!”婉儿被风吹的迷了眼。

  “婉儿!怎么了?”富弼上前问。

  “快到皇城司那日的地界了吧,咱们暂且去那躲躲雨吧。”婉儿回头问。

  “附近找个人家躲雨就是,你去那…人家认得咱吗?”富弼抬头看了看天,这雨下下来肯定没法骑。

  “我去皇城司,是觉得茂则哥哥人好…你想哪去了?”婉儿白了富弼一眼。

  “自是因为张先生啊!皇城司有自己的规章制度…你这时去肯定不合适!”富弼忙解释。

  “走吧!接着跑!说不定就不下了!”婉儿堵了口气…风大了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前面有人家,咱们借着避避雨吧。”富弼赶上了婉儿。

  “等下了再说吧。”婉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下了下来。

  “已经下了,婉儿,躲躲雨吧!”富弼被雨砸在脸上,有些睁不开眼。

  婉儿突然想起自己是不能淋雨之人,会发烧的…也就不再纠结,对富弼说:“找人家避雨吧。”

  两人又骑了一小截路,站在一户人家门口,只是…这人家门口都是蜘蛛网…看来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门上锁了…没人…”富弼跟婉儿站在檐子下,怕雨淋在身上,两人站一个小门口确实有些挤。

  “哎!咱们就站着等雨停吧。”婉儿往门槛上站了站,雨水打下来濺一身泥水。

  “你站门槛上,扶着我肩膀。这样鞋子不会湿。”富弼往前站了站,把她挡在身后。

  “我扶着墙就行,你也上来吧,一会再走鞋子湿了难受,也容易生病。”婉儿往旁边让了让,这个屋檐下是两扇小门,门槛也不高,只是婉儿瘦小,确实能挤一挤。

  外面的雨濺的富弼裤脚都湿了,确实不舒服,他怕鞋子湿了还得赶路,也往后站了站站到门槛上。

  “你…”

  “你…”

  两人站的有些近,等雨之时又不说话就显得有些尴尬,就又同时开了口,相视一笑,后都大笑起来。

  “你先说…”

  “你先说吧…”

  “还是你先说…”

  “你!就你!”婉儿开始蛮不讲理。

  “没有…我就觉得…这个时候…不说话就总是听见心跳跟喘气的声音…我诗词上不好…晏知州爱填词…我却不爱好这些…就想着能跟你聊些什么。”富弼低头一笑。

  婉儿因为离的太近也不敢看他,看着前面的雨…闭上了眼睛,说:“确实只能听见心跳…”

  轰隆隆!一道闪电过后,闷雷打了下来,婉儿吓得尖叫起来,富弼忙给她搂在怀里。

  “不怕…”富弼安慰道,婉儿一把推开了他。

  “走开!”婉儿怒目而视,说:“忘记上次手怎么烂的了?”

  “僭越了…我看你叫的声音大…特别害怕的样子…对不住…”富弼一直道歉。

  婉儿气的从门槛上下来了,只是这雨被那雷劈了之后更大了,就好似天破了口子,往下倒似的。

  “你这样的人,还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女子碰触!不愿丫鬟伺候!假的没谱!假君子!”婉儿一肚子怨气。

  “我…”富弼想解释…可婉儿根本不听,更不会相信。话还没出口,婉儿就捂着耳朵,脸对着墙闭上眼睛站着了。

  “哎呀呀!终于有个人家了!”不远处传来了人奔跑过来的声音,雨大,能听见声时,人已到了跟前。

  “欧阳?”富弼看了看满身滴水的那个人。

  “二位也在这躲雨呢?还能再躲下欧阳吗?”欧阳看了看这一个小门门口,确实…难。

  婉儿根本没回头,也不愿搭理,富弼指了指自己前面,说:“往这避避吧,大家都是躲雨,淋久了会生病。”

  “谢过!”欧阳挨着富弼站了站,又指了指婉儿问:“这是怎么了?”

  “被刚才的雷吓着了。”富弼尴尬的笑了笑。

  “你们不是夫妻?”欧阳一脸的疑问,确切的说是全身带着水的疑问。

  “自然…”富弼笑了。

  “自然?是还是不是?”欧阳继续问。

  “自然不是!”婉儿回了个头,没好气的说。

  “小娘子这脾气…火爆…怕是难说婆家吧?”欧阳说完大笑了起来。

  婉儿手攥着拳头,恨不得回头给他一顿狠揍。

  “公子也是读书人,怎的就拿小娘子取笑起来…没得显得浪荡不羁!”富弼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他是站婉儿那一边的。

  “在下欧阳修,自永叔…刚才不是故意嘲笑…是想缓解尴尬的玩笑,还请小娘子原谅。”这个自称欧阳修的人对着婉儿的背影作揖。

  “在下富弼,字彦国…”富弼回答道。

  “我在东京城参加今年的殿试…落榜后至今未归家见老母亲…哎!”欧阳修叹了口长长的气。

  “兄台还年轻,自是机会多着呢。”富弼回应道。

  “三年前第一次去东京城…参加会试,再参加殿试…三年后还是这样的结果…”欧阳修一直摇头。

  “三年后咱们一起参加!”富弼也担心…三年后考不上该如何是好…

  “某准备去应天府找知州,知州是某的同乡…听闻今年的状元跟榜眼就是应天府书院所出,某想去投靠知州…去书院学习。”欧阳修跟富弼有共同语言,聊了起来。

  “啊…你跟晏知州是同乡?”富弼睁大了眼睛。

  “有些远…又不算太远…知州是抚州人…某籍贯是吉州。”欧阳修笑了笑:“我叔父给我一封介绍信,让我去投靠晏大人,谁知我多方打听,才知他去了应天府,一想…真巧,那个书院今年出了状元跟探花郎…”

  富弼看婉儿无动于衷,看来是真的恼了,不愿理他,听见他要去投靠自己的爹爹都不为所动,他就不再多嘴。

  “晏知州确实是今年才来应天府的…”富弼只能这样说。

  “敢问,可否跟某一道?某不识得路,这一路上也是问路来的…”欧阳修恳求的看着富弼。

  “我自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富弼一脸为难的指了指婉儿。

  “也罢!这雨也快停了,某就不再惹小娘子生气就是!告辞!应天府有缘再见!”欧阳修作揖,转身离去。

  “真讨厌!”婉儿在欧阳修走后才回过脸来。

  “雨快停了…”富弼一脸姨母笑。

  “一会停了就走。”婉儿没好气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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