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风起
“哒哒哒”一辆马车缓缓驶入雨耕山。
早上还是晴朗天气,临近山前,气温明显骤降。
车厢里的张娇娘扶住昏睡的张忌,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胸口,所幸玉晶草的药效显著,妇人也略微安心。
驾车的人换成了王春生,一只手驾车,断掉的左掌被重新绑回了手腕,耗费些时日,还是能长回去的。
陆承走在马车的一侧,身边是那个高大的带疤男人,名叫白阴山。
白阴山手里拿着一张已经失去效力的符箓,摇头道:“和我们无关,只是刚好路过。”
少年点头,恭敬感谢的话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还是难以掩饰心中的波澜不平。
白阴山自然看得见陆承紧锁的眉头,但是他并不关心少年的心境如何,反而将话题引向了别处:“你的拳很不错,刘肆该死。”
陆承单手举掌,示意抱拳:“前辈谬赞。”
白阴山好像很不喜欢陆承这副拘谨的样子,又开口道:“不需要这么恭谨的样子,我会后悔救你,这种惺惺作态,作呕。”
陆承愕然,下意识还是想打量一番男人的脸色,又觉得不妥,心中一阵悻悻然。
男人的疤痕几寸长,从额头裂到鼻梁上,而且缝补技巧极为粗糙,留下了不少针脚。
放开疤痕不谈,白阴山的模样极为俊朗好看,五官周正,身上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像四处为家的游子。
而且很有个性。
近了雨耕山,苍翠绵远,清新阵阵。
陆承紧绷的心悄然放松一丝下来,问道:“那为什么要救我们。”
白阴山双手抱在胸前,脸上面无表情,答道:“刘肆该死,所以他死了;我想救你们,所以我就会救。”
陆承虽然不懂,但是不再多问,听他的回答就行了。
“他们杀你,是为夺财,是为私心,而且你这两个弟子,很不错,我很喜欢。”
驾车的王春生咧了咧嘴,一副有被夸到的样子。
逐渐拐进了山中的小路,两侧的灌丛和草木开始增多。
二等走镖人陆承再次抬眼一看身边的男人,这个白阴山,年纪却比他大不了多少。
却是个金丹境。
各州大陆上,除去山门和王朝,还有其他数不清的组织和联盟。
比如世上镖局的总龙头,最早的镖局,龙门镖局。
有人奔走传道,有人跨云逐月,有人生于王朝市井间,却有天下之志。
走镖人还有一个名字,称为侠客。
千百年前,有圣人传道至某处小城,有一少年听得道言,得其中真意。
存于心间的唯有“仁义”二字,于是以仁义修心得道,以仁义出剑行事,在条条修道之路中,杀出一条大道之路。
察觉到陆承的目光以及起伏的心境,白阴山轻声喝道:“醒来!”
陆承眼中的迷惘逐渐消散,重重喘了一口气。
白阴山如鹰隼般的眸子紧盯着陆承,冷漠开口道:“残缺的修心境界,有人强行破你心境?”
陆承回想起那个撑伞的女人,点头承认。
“嗯——”白阴山正视着陆承,面无表情道:“炼体修心,心境不稳,等于废了一半。”
“而且现在好像更残缺了一些。”
怎么会?陆承的脸色苍白些许,心头一团乱麻。
“路还很长,慢慢来吧。”白阴山毫不在乎地说道。
“前辈可有办法?”陆承的语气略带焦急。
可是身边的男人只是瞥了他一眼,举起自己的手掌,掌中亮起一颗明亮的道种,红火之色,欲要抽芽。
“我三岁便已练气境,七岁解慧根,窥得大道万分之一,修行至灵海得道种,你这种,我不知道。”
这句不知道,白阴山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陆承惨然一笑:“若是我有你这样的境界修为,我又何必如此。”
“那为何不破境?既然修心,那肯定你已窥得大道门槛,虽然没什么用处,但也不至将这么多灵气荒废于天地间。”白阴山看着他,然后揪住了他身边环绕的那只小龙。
小龙龇牙咧嘴,试图从白阴山的手中挣脱,却被男人玩弄于鼓掌中,反复揉捏。
一会儿变成一个球,一会儿又被拉成长条,祂本就是气运化身,形态可以随意改变。
陆承却只是摇头:“我看不到破境契机,我感觉我少了一块东西。”
话说到此,白阴山却突然掀起了嘴角。
陆承看着那一抹好像嘲讽似的微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脸上有表情。
那个笑容好像就是在说:其实你心中知道答案的。
山林中突然一阵风声猎猎,两道身影出现在白阴山身边,是那去而复返的一对男女。
女子一身红衣,双目狭长,抱拳说道:“没追上,那灵舟速度太快,没有回京城,应该是直接跑回山门去了。”
白阴山点点头,对着另一个青年说道:“小成,记账。”
被称作小成的青年一直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回道:“大师兄,早记上了,加上青丘教派的老账,这次大离之行,差不多把周围山门惹了个遍。”
白阴山“嗯”了一声,习以为常。
陆承眼皮微抬,这两个人的气息又是两个灵海境。
感受到陆承的目光,红衣女子转过头,轻声笑道:“拳打得不错,刘肆该杀。”
只分是非对错的话,陆承的做法还是比较得她心意的。
只不过身边的小成多嘴一句:“丁柔,那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她的姐姐是陆明溪吧。”
一听到陆明溪,丁柔的眼中瞬间露出一丝不满,再次重新打量了一遍陆承,眯着眼睛笑道:“没事,只是个打拳的炼体境,我觉得很可爱。”
高成看热闹不嫌事大,对着陆承挤眉弄眼:“有人不服气陆明溪的传言,亲自登门请教,同为灵海境,却被一剑砍出了山门。”
一边说着,一边躲闪着丁柔的厉掌,两人一阵打闹,在山林间碰撞不停。
“别真动手啊柔姐,错了!”
原来这就是和青丘教派的旧账,陆承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那个姐姐,不错。”白阴山在一旁说道,剑心之纯粹,实属罕见。
说道陆明溪的时候,陆承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林间小路越来越窄,一直走到傍晚时分,马车终于无法继续前行。
白阴山站在陆承面前,手中递上了一张崭新的符箓:“小成会一些画符之法,替你补上了一些,应该还能再用一次,默念传符之人的名字即可。”
陆承接过符箓,问道:“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是走镖人。”白阴山淡淡回道,身边的高成和丁柔也停止了挤眉弄眼,并肩而站,面容严肃。
话毕,三人趁着夕阳,隐入山林。
“呼——”陆承长舒口气,胸前郁结着一口浊气。
王春生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在昏暗山林中发愣的少年,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他能感觉到,陆承的道心,难了。
待王春生寻找到柴火归来的时候,才发现张忌也醒来,而且看起来气色不错。
所幸是被那力竭的葛炎打上一拳,张忌的伤只伤到了皮肉,没有深入内腑。
张娇娘也帮着一起,在马车边搭起了一捧篝火。
只剩陆承一人站立在不远处,远眺山林。
“去,叫他吃饭。”王春生的架子端得很足,已经开始对张忌指手画脚了。
张忌应声,便站到了陆承的身边:“师傅,吃饭了,你的伤还未好,身体要紧。”
陆承收回一口气,也坐到了篝火旁。
只是那一双眸子之间,又重新染上了一丝迷蒙之色。
大道将损,其心混沌。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果是自己犯错就算了,他陆承端得住,死不足惜。
但是牵连到了自己身边的人,他只会紧咬着牙,开始痛恨自己。
陆承不说话,篝火边的三人更是显得冷清。
待到饭后,张忌和妻子回到了马车上,王春生和陆承寻了处空旷的地方,便席地而坐。
一夜之间,王春生无数次想开口,却又觉得自己愚笨,始终把自己的话捏在嘴边。
夜上三更时,王春生突然睁开了眼,只觉得空气中一阵凉气,冻得人直打哆嗦。
仔细看时,竟然是一白衣的老头,站在陆承的身前,手里提着两个黑乎乎的东西。
“噗通。”轻轻的两声响,有物跌落在地。
白柴胡看着陆承浑浊的双眼,略带歉意道:“还是来晚了些。”
地上滚落的两个头颅,一个自风筒教派取来,教派十位长老之一,名叫葛炎。
还有一个,来自铜雀教派,长老席之一,名为钱瀚海。
二者死在灵舟之上,直到头颅被割下,依然死不瞑目。
至死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灵舟之上,会突然出现一个元婴老怪,牵尽两人体内所有因果丝线,化作虚无。
等同于直接磨灭掉两人在世的所有痕迹,消散天地间。
感受着陆晨此刻的异样,白柴胡揪着自己的胡子,眼中精光闪烁,伸手一挥,空中便召来一艘灵舟。
袖袍再次挥动,王春生三人也被拖拽到灵舟之上。
风起摇曳,将要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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