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除夕夜之哀与伤
刘秀慧去世第五天晚上。满皓再三向朋友们保证自己没事，亲戚朋友渐渐散去，都各自回家。
唐嫣然也在哥哥的带领下，不放心的走了。梁红也收到了额外多一个月的工资，离开了满家。
看着家里空落落的样子，满皓一个人斜靠在客厅沙发上，屋里很安静。窗外阵阵朔风，看来是要下雪了。
第二天一早，满皓从睡梦中醒来，习惯性的起来走到母亲房间想看看母亲的病情。
推开房间，看到空空如也的床，墙上父母的遗照。才反应过来，母亲已然不在了，不由得怅然。
满皓坐在母亲的床头，家里毫无声息，父母都不在了，人生便只剩归途。他一言不发，轻轻的捧起母亲的枕头抚摸着。
窗外一片白茫茫，看来是下了一夜的雪。楼下小孩子高兴的跑来跑去的打雪仗，年轻的情侣开心的堆着雪人。更有人拿着扫把铁锹在清理道路上积雪。
这喧闹的一幕被窗户的玻璃将屋内屋外隔成了两个世界。满皓便一个人愣愣的坐了几个小时。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
满皓步履缓慢的走出母亲的房间，带上门。打开大门后，看到吴娜俏生生的站在门口。
“小皓哥，我家做好饭了，您来我家吃饭吧。”一如既往的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满皓摇摇头，他一点儿都不觉得饿。
吴娜撅着嘴，摇着满皓的手臂：“小皓哥，您别不吃饭啊，身体要紧。阿姨在天上担心您呢，您身体要是垮了，可怎么办？”
满皓点点头，没有说话。关上门跟着吴娜下楼吃饭。
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吃不下了。吴父吴母对望一眼，心中均是担心不已。但是自己能想到劝慰的词却是不多，既然没有新意，便索性不说。
吴母走出厨房，拿出一袋饺子说：“小皓，这是阿姨包好的饺子，这几天你要是懒得做饭，就煮几个吃吧。”
满皓点头称谢，却也没客气推辞。毕竟两家多年交往，也跟一家人差不多。
拎着饺子走出门口，吴父喊了一句：“小皓，过年就在我们家一起过吧。”
满皓答应了，转身上楼回家。
他将饺子放进冰箱，又转身来到母亲房间，打开大衣柜。
满皓从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件浅棕色上衣，想来这就是母亲给自己做的新年新衣了。
轻轻的摸着歪七扭八的针脚，感受着衣服的温暖，脑海里显现出母亲闭着眼摸索着给自己做衣服的画面。顷刻间泪如雨下，思念的闸门一旦打开，那澎湃的记忆便纷涌而出。
吧嗒一声，眼泪不小心落在了衣服上，满皓连忙用手背擦擦脸上的眼泪，这是母亲留给自己的衣服，要是眼泪给弄脏了，可不好。
他泪眼朦胧的看着衣服上的泪痕，却赫然看到衣服上有几处很小的血迹。
浅棕色衣服的针脚处，这几处血迹十分显眼，让人触目惊心。
满皓一看就知道是母亲在失明状态下，给自己缝衣服扎伤手指，而留下的血痕。一时不禁又伤心起来。
......
冷冽的风吹在路人的脸上似小刀一样，满皓在雪中盘跚，经脉断裂以后他身体变得很差，再加上几天以来伤心导致没好好吃饭。他在雪里走的很艰难。
今天是刘秀慧的头七，他拎着一些扫墓用的东西，放入车后备箱，出发而去。
二楼窗台后面，吴母看到满皓拎着东西出门，便对着坐在沙发前的吴父说道：“老吴，满家小子看来是去扫墓了。怪可怜的，今天是除夕啊。”
吴父放下报纸，摘下老花镜，左手捏着太阳穴说道：“这小子命苦，小年那天老刘走了，今天头七又赶上除夕，你一会儿去多炸点丸子，晚上叫这小子来，他爱吃丸子。”
见妻子答应，吴父又继续说：“还是给他准备点钱，晚上给他包个大一点的红包。”
吴母摇摇头：“满家小子太倔，上次给钱就没要。而且听娜娜说前些日子那小子捡漏赚了些钱，手头倒是宽松了点儿。”
吴娜在旁边笑着说：“那把给小皓哥的红包给我，我给他买礼物。上次他送我的丝巾我都没回礼呢。”
吴父看着女儿摇摇头，吴母也是没好气的说：“你都实习了，以后自己赚钱自己花，少惦记着我们的养老钱。”
吴娜嘟着嘴，假装不开心。但是绷着不到两分钟，便蹦蹦跳跳的跑进厨房去看好吃的。
刘秀慧墓前，满皓把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拿出摆上，各色水果、麦香村点心、熟食、干果、亲手炖的鱼、一瓶白酒。
这些祭品一一摆好，满皓跪在墓前轻轻的跟母亲说着话。可惜却无法得到回应。
郊区的温度比市内更低，除夕这天也没有什么人来扫墓，整个万寿园陵墓区一片寂静。
满皓倒了一杯酒，双手捧起轻轻的说：“妈，儿子来看您，这第一杯酒。感谢您二十六年前收留的恩情。”说完轻轻的将酒洒在墓前。
“妈，第二杯酒。感谢您教育我，教我做人的道理。”
“妈，第三杯酒。感谢您将我养大的抚养恩情。”
“妈，第四杯酒。感谢您对我的疼爱，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妈，第五杯酒。感谢您对我的呵护，不让我受一点委屈。”
“妈，第六杯酒。感谢您言传身教，让我学到对待生活的态度。”
“妈，第七杯酒，感谢您舍不得给自己花钱，从不让我因为没钱而委屈。”
“妈，第八杯酒，感谢您在我离婚以后，鼓励我振作。”
“妈，第九杯酒，感谢您在重病的时候，还不忘关心我的未来。”
几十年的往事一幕幕的在满皓眼前闪过，母子终于分离。让满皓的内心失去了最大的依靠。
他膝行几步，歪着身子靠在墓碑上，双手抱着墓碑嚎啕大哭起来。他脸颊贴着墓碑的一侧闭上双眼，仿佛这样就能挨着父母近一些。不多时一口鲜血喷出，晕了过去。
满皓感觉到自己做了个梦，就见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家里。
家里很暖和，温暖的让他觉得很幸福。
刘秀慧推门从房间里来到客厅，满皓正歪靠在沙发上看着书。刘秀慧端来一盘苹果，笑呵呵的给他削着皮。
满皓扔下书，接过苹果送到母亲的嘴边：“妈，您先吃。”
刘秀慧笑呵呵的闭眼摇头，却不说话。满皓发现母亲的左眼眼皮上有一朵蓝色的莲花。
“妈，这莲花？？”
刘秀慧依旧笑着不说话，却睁开了眼睛怜爱的看着他。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已经不在世了，满皓心中充满了悲伤：“妈，我舍不得您。”
刘秀慧抬手轻轻的抚摸在满皓的头上，手却从头发上穿过，刘秀慧说：“小皓，妈也舍不得你，可是妈没办法。”
“妈，我也没办法啊。我一个人很害怕。”
刘秀慧轻轻的摇头，又宠爱又无奈的说：“小皓，妈以后不能照顾你了。你以后都要靠自己了。”
“妈您能不能不要走啊？”
“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了，你有自己的路。我的小皓将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刘秀慧脸上闪现略带歉意的表情，身影渐渐变淡。
“妈，妈，妈！”满皓把苹果放在茶几上，焦急的伸手去拉刘秀慧，手却拉了个空
“记得去找你的亲生父母，这样就又有人疼爱你了。有了他们的照顾，你以后就不会是个没有父母的孩子。”刘秀慧的声音远远的飘来，空灵而悠远。
满皓伸着手哭喊着，醒了过来。才知道是自己做了一个梦。母亲是真的不在了，以后都没有办法再见到母亲了。
看到墓碑上的自己吐出的鲜血，满皓不停的用手擦拭着墓碑。见始终擦不干净，满皓浑浑噩噩的回到车里，取来抹布收拾好墓碑上的血痕。
他站起身来，茫然四顾天地之大却不知道哪里能有自己的归宿。
手机铃声响起，将满皓唤回现实，唐嫣然邀请自己去她家过除夕，满皓想想谢过对方的好意，随后就拒绝了。
家母新丧，过年去串门恐怕有的人家会有忌讳。大过年的，也不能给别人家添堵啊。
开车返回家的路上，吴娜来电催促自己去她家。说吴父吴母都催了好几遍了，满皓答应一声买好礼品便去了吴家。
吴家温暖极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满皓始终无法融入，吃过年夜饭满皓便想回家了。
却被吴父摁住，拉着满皓下棋，其实满皓知道是吴家人怕自己一个人在家心情不好。非要拉着自己热闹一下，好分散自己的哀伤。
勉强下了两盘棋，熬着看了几个小品。满皓就告辞离开。
推开家门，满皓赫然发现茶几上摆着一只削好皮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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