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切都是巧合还是安排?
这个世道,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
什么国家无事啊?
莫氏的国史写得太好了,只可惜,文过饰非。
未遇荒年,则人给家足,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余货财。
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霹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
岂是无为之功?
可见漠北吐谷浑多犯边疆,攻城屠邑烧杀抢掠?可见先皇之子云章云衣拥兵自重,各怀异志?可见长公主提拔富商巨贾,其下门客三千,左右国事?可见福乐郡主卖官鬻爵,势力膨胀勾结外族?
此千里白地近在眼前,亦在号称昌平无事的云皓国境之内!
这就是国史所言的“能臣如雨,名将如云,带甲百万,富庶之国……”
恐是天下无道,蜚鸟未尽,良弓先藏;狡兔不死,走狗不得烹。
斧子声与喊叫声此起彼伏,相互填补了各自声音的间隙,围观者全然不曾听闻一般,若无其事以自处,敔笙觉得毛骨悚然,两行清泪已然落下……
最后,那厚厚的人群终于散了。
老三在和店主结账,棚内时时发出几声怒吼,楚归荑便在外面一直等到了大中午,才见到老三换上了一身不太合适的衣物出来。
“大妹子!钱拿好!”老三将破布包裹住的银两送到楚归荑手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妹子,你去里面挑肉,那老东西讹了我,我不和他计较,专门嘱咐他不能讹诈你!”
楚归荑没了选肉的心情,将银子收下,摇了摇头,胡扯了一个话题,道:“大哥衣服不大合身。”
“嘿嘿!是啊,我要出这个鬼地方,总得要件衣服,十天前那老东西把一个读书的捡了回来,卖了十天没人买,今天要被剁成肉酱,衣服东西我就用了!”
老三说着,动手将书卷伸到楚归荑面前。
楚归荑一晃眼,忽然看到三个熟悉的字——曲、非、汶!
曲非烟的弟弟,非烟十几年来一直在寻找的人!老家主和易深先生十几年来在寻找的人!
楚归荑一手拉住老三,皱起眉,问道:“人呢!?”
她目露凶光,刹那间仿佛化身成了鬼魅,不由得使他有些心惊肉跳,吓得两腿哆嗦。
老□□应慢了些,迟钝了些,道:“在……在里面,就是刚才那小子。”
敔笙好奇,见这楚归荑冲进了那棚后的木屋,也忍着恶心,跟了进去。
“那个男人呢!”
楚归荑的声音和着一声喊叫,那一声喊叫从厨房缝隙中传出,拖得很长,似乎集一人毕生的声音一口吐出,在楚归荑眼前呼啸而过。
楚归荑,仿佛看到声音刺透墙壁时的迅猛场景!
完了!?
店主见势不妙,登时如同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身上只须臾之间冷热交替,说不出的难受。
见楚归荑身上发怒带来的气势与敔笙刚才所呈现出来的不同,但为了生意,不得不提高了警惕抚平些心绪。
这贼眉鼠眼的店主上前,拱拱手,道:“姑娘?可是要刚才那个男人?”
“要?”楚归荑侧目挑眉,眼底阴骘,“要活的……你?给得了吗?”
一伸手,内力便从周身发散,卷起屋内桌椅,让屋内顿时布满寒意。
桌案上原是给楚归荑挑的肉,也都滚落到地上。
众人沙子、血雾迷了眼,再睁开时,只见楚归荑手中握着店主的脖子,手,正在慢慢缩紧,老枯的皱纸般的肤色在楚归荑手中挣扎,一老一少、一白一黑,对比鲜明,“不巧不巧,老子手痒~”
楚归荑薄唇开合,瑞凤眼放得很松,与细长的眉毛几乎成平行向上。
闭眼一霎,人命去矣~
敔笙走进厨房,打开房门,却只看到一个衣不蔽体的大汉捧着幼女的断臂残肢,身后,才是那男子,被吓得脸色发青、神色恍惚。
敔笙自说了一句——“万幸!”
拉过他,道:“小妹!没死!”
楚归荑看着,松了口气,腿下尸体,权当咎由自取吧,楚归荑一脚踹开,就和踹了个皮球一样轻松。
屋内几个,不知是谁不知死活地发出来一声惊叫,倒像是有了“曲有误,周郎顾”的意味,楚归荑扭了扭脖子,视线转投到那边,轻笑一声。
“店主开仓放粮,功德高~菩萨庇佑,飞升得道~”说着,楚归荑往那边走了几步,更靠近了些,见这一人□□湿哒哒的,发出“滴滴答答”的水声,满脸笑意,接着说道:“送尔等升天……可好啊?”
说完,楚归荑脸上愈发灿烂。
而那失禁的衣不蔽体的大汉,却直直地往后面倒了过去,剩下几人瑟瑟发抖,一身的肉抖动着,看得楚归荑心烦,忍不住活动活动了手指,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三胆子大,上前探脉,后起身对楚归荑道:“大妹子,这人已经给吓死了。”
无可奈何一笑,楚归荑正欲对眼前一堆肥肉下手,敔笙却扶不住那男子,任由他倒在地上,与桌椅板凳一起发出声响。
那男子看着楚归荑一步一步地靠近,身体回缩,靠到土墙,避无可避!
楚归荑从袖口滑出非烟送她的黑金匕首,在那男子面前蹲下,挑起他的下巴,审视地问道:“你是何人?”
那男子神色恍惚,瞪大了双眼,身体不断地往后靠,却逃不过楚归荑的掌控,着急得额头上细汗密布。
“叫你回答~你就答!”楚归荑没耐心地吼了一句,不料,却把人给吓晕了。
敔笙探脉,明眸流湛,飞快地掠过他,淡淡笑道:“有气,吃点儿就好。”
楚归荑见这男人如此禁不得吓,看那清瘦的面庞,一刻也没有好脸色。
那老三算得上是十分机灵,赶忙就进厨房翻翻找找,“妹子,给他喝碗肉汤吧。”
左右不是自己喝,楚归荑将汤灌了进去,找了张床安置他,直到夜沉下来了,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敔笙眼尖,人醒了便打了个响指提醒楚归荑。
未免楚归荑又将人吓晕过去,敔笙对他可是和颜悦色的——
“哟~小公子,想吃点儿吗?”
他恐惧的眼神瞅了一眼楚归荑的背影,立马摇了摇头,干裂的嘴唇里,沙哑的声音向敔笙道谢。
敔笙立马挡住他的视线,家常话般地问道:“小公子今年几岁了?怎的昏倒被捡回了菜人市场里?”
他不言,修长却又塞满污垢的手指往敔笙衣物上探去,满目萧索,道:“我能摸摸你衣服的料子吗?”
敔笙点头首肯。
他手指接触的一霎那,口中便不停地往外吐出浊气——“咳咳咳……咳咳……”
“浮光锦!青丛山!你们……”他情绪逐渐激动起来,精瘦的身子每咳一下,都好像是要一命呜呼。
“知道的不少,回答刚才的问题!你是何人?”楚归荑此刻渐渐逼近,眼底净是霜华,女生男相,不辨雌雄,尤为可怕。
“小妹!站那儿别动……”敔笙最是知道楚归荑一副臭德行,对亲人极好,对外人极差,虽不至于谋财害命,但恐吓威胁是不会少的。
敔笙拉了拉那男子的衣角,道:“快说。”
不自觉见,二人一个成了红脸,一个成了白脸,那男子才开口——
“我原是来寻我姐姐,途经此处,见此地官僚私欲过重,为内部夺权,随意挑动饥荒冲突,罔顾百姓生死,……”
楚归荑始终听不到个关键,刚看他包袱里的《二十一思疏》,现在还以为自己在听有声书,在炒回锅肉,手指一动,取来他的文章,发出不满的声响,道:“文章不错~可我要听故事……”
“在下凌江曲氏曲非汶!”见这楚归荑快要发火,他立马切到了重点处,而看现在的情形,楚归荑面色深沉,不妙不妙。
果然,只听楚归荑“嘁~”了一声,冷比玄冰的声音问道:“何以为证~?”
沉默以回应……
敔笙来到楚归荑身侧,道:“曲氏十五年前便覆灭,一双儿女不知所踪的,贵姓变危姓,谁敢来冒充,姑且信他,嗯?”
“谁你都信……”楚归荑道,“再问问他。”
敔笙点头,转身对曲非汶说明了身份和秣陵处境,谁知曲非汶听完,却道:“兄台,天发杀机……”
“闭嘴!”楚归荑料定他想出了一个计策,但听到那“兄台”二字,便没心思听下去,转身便离开了。
敔笙捂住肚子,憋笑憋得脸都分外红润,待到楚归荑走远,才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第一个人说我小妹男扮女装,那曲非烟岂不是在你眼里更是个男人……哈哈哈哈~!”
“胡说!我姐姐小时候就是个美人坯子,舞剑拿枪,巾帼风范,是这世上第一美人!你别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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