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张阳：世界你好

-丙申年甲午月-（2016-07）

        “你靠这边坐一下，这边有帐篷晒不着”，估计是老板看我满脸流汗，觉得我太热了。不过，海边的太阳确实挺晒。老板说的没有错，帐篷下面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不仅晒不着，海风也有些湿润，吹的很凉快。海边我还是比较喜欢的，虽然上次玩的时候，胳膊上晒得脱了一层皮。当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就是感觉晒得有些痛，也不严重。然而回去一周以后，我从手臂上撕下来一层“纸”。真的很像纸一样的东西，半透明还很有弹性。那时是大三的暑假，想想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这里并不是大城市，人也不是很多，但我觉得像这种地方更能体会大海的魅力，而且吃住也不贵。因为人少，老板很快把饭做好了给我端了过来。并没有点海鲜，我只是要了一份简单的炒面，吃完还要赶路。“渔人码头”附近有个小广场，虽然我不清楚“码头”具体在哪，也没见到过“渔人”。但这个地方是最热闹的，对这个海边小城来说。奶茶店不大，但是有两个座位。我点了一杯柠檬茶，坐了下来。刚才那家的炒面有点儿腻。老板娘是外地人，说是比较喜欢大海，买了这个小地方开个奶茶店。我说幸亏你是买了下来这个商铺，不然照这个人流量，如果还要交房租的话，不得亏死。老板娘笑了一下，说那你以后常来。

        记得那天我妈没有说什么话，转身回了房间。我爸拿出了钥匙说，你看好的那套房子已经买下来了，产证也快下来了，你要不要跟我过去看看。我说不用了，等我回来的吧。虽然隶属于济南市，但我们县城毕竟比较偏远，房价跟市中心相比更是天壤之别。所以买套房子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虽然，是父母替我实现了这个愿望。王哥没有给我争取到签约提成，但是公司多给发了一个月的工资，说是补偿。不过我到没太在意这个，工作这两年多也存了两万块钱，应该够我出去浪一圈了。我爸还是不放心，又给我转了两万，说可以应急。我觉得收下来他们会放心一点，也就没有推辞。不过出国之前，我得先去看看二哥。

        喝完奶茶我也该出发了，二哥的老家离海边还有一段距离。不过高铁就是方便，两站就到了。但是，出站以后我就不那么乐观了。毕竟是小地方，高铁站虽然建起来了，周边配套设施还很不完善。交通更不用说了，黑车司机比正规的出租车都多。我要去的地方是他们村子里，打车距离还是太远了。还好有一趟公交车是路过的，但是我整整等了一个小时，才有车过来。不过，一路的风景我还是比较满意的。墓地是在农田里面，他们这边的风俗。也难怪，这边全是平原，不葬农田还能埋在哪里。“你说你占了多大地方，这么肥沃的土地，每年得少生产多少粮食，死了都不让国家省心”，二哥的坟头在麦田中央，说话间我已经走到了跟前。然而这连个墓碑都没有，真的不怕有人上错坟吗。

        大四的时间多半在实习，当时二哥已经不跟我们一起了。大家都知道他身体的原因，也就没有多问。不过我觉得他是比较明智的，即便不生病。因为我们去的是一个制药厂，说是比较符合专业。到了之后才发现，那就是一化工厂啊。所以很多同学毕业后直接转了行，我觉得跟实习期经历有很大关系。最后毕业吃散伙饭的时候，二哥已经很憔悴了。可以说人已经瘦脱相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大家都心照不宣，尽量说一些开心的事情。我也忍住了，没在他面前哭。当天没有喝太多的酒，因为我想多跟二哥说几句话。结账时候服务员过来问，说店里有活动送公仔或者手办，问我们要哪一个。这分明是给小孩子玩的，我看了一下那个公仔明显是给小女孩准备的，手办应该是男孩子比较喜欢。大家都笑着说不需要，用不着。“把那个公仔留下来，给我女儿”，二哥突然冒了这么一句。大家停顿了一下，都笑了起来。觉得二哥虽然油尽灯枯，也还是那么幽默。“那个手办也留下吧，给我儿子”，二哥并没有笑，服务员把两个东西都给了他。并不是很大，一只手一个刚好。我们一帮人收起了笑容，都盯着二哥，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或者，该不该问。“哦，我前两年结了个婚”，二哥很平静。

        乡下的傍晚很宁静，我倒了半罐啤酒在二哥坟前，剩下的一半自己喝了。二哥，保佑我一下吧。这一次出门，我不太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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